孙登字子高,权长子也。魏黄初二年,以权为吴王,拜登东中郎将,封万户侯,登辞疾不受。是岁,立登为太子,选置师傅,铨简秀士,以为宾友,于是诸葛恪、张休、顾谭、陈表等以选入,侍讲诗书,出从骑射。权欲登读《汉书》,习知近代之事,以张昭有师法,重烦劳之,乃令休从昭受读,还以授登。登待接寮属,略用布衣之礼,与恪、休、谭等或同舆而载,或共帐而寐。太傅张温言于权曰:“夫中庶子官最亲密,切问近对,宜用隽德。”于是乃用表等为中庶子。后又以庶子礼拘,复令整巾侍坐。黄龙元年,权称尊号,立为皇太子,以恪为左辅,休右弼,谭为辅正,表为翼正都尉,是为四友,而谢景、范慎、刁玄、羊衜等皆为宾客,于是东宫号为多士。[1]
孙登字子高,是孙权的大儿子。魏文帝黄初二年,封孙权为吴王,任命孙登为东中郎将,封为万户侯,孙登辞谢侯爵不受封。这一年,立孙登为太子,为他选拔设置老师,选择优秀人士来做他的宾友,于是诸葛恪、张休、顾谭、陈表等人凭选拔入宫,为他讲授诗书,出外陪从骑射。孙权想要孙登读《汉书》,通晓近代的史事,因为张昭有老师传授的关于《汉书》的学问,却又难于烦劳他,就让张休跟着张昭学习,回头再拿来教孙登。孙登同僚属相处,一般都采用平民的礼节,跟诸葛恪、张休、顾谭等人有时同坐一辆车,有时共睡一张床。太傅张温对孙权说:“中庶子这官最为亲近密切,在太子身边顾问应对,应该选用才智杰出又有品德的人。”于是就任用陈表等人做中庶子。后来又因为庶子的礼节拘束了他们,还是叫他们穿戴着普通衣冠陪坐。黄龙元年,孙权称帝,立孙登为皇太子,用诸葛恪当左辅都尉,张休当右弼都尉,顾谭当辅正都尉,陈表当翼正都尉,这叫做四友,而谢景、范慎、刁玄、羊銜等人都充任太子宾客,当时东宫号称士子众多。
权迁都建业,征上大将军陆逊辅登镇武昌,领宫府留事。登或射猎,当由径道,常远避良田,不践苗稼,至所顿息,又择空间之地,其不欲烦民如此。尝乘马出,有弹丸过,左右求之。有一人操弹佩丸,咸以为是,辞对不服,从者欲捶之,登不听,使求过丸,比之非类,乃见释。又失盛水金马盂,觉得其主,左右所为,不忍致罚,呼责数之,长遣归家,敕亲近勿言。后弟虑卒,权为之降损,登昼夜兼行,到赖乡,自闻,即时召见。见权悲泣,因谏曰:“虑寝疾不起,此乃命也。方今朔土未一,四海喁喁,天戴陛下,而以下流之念,减损大官殽馔,过于礼制,臣窃忧惶。”权纳其言,为之加膳。住十余日,欲遣西还,深自陈乞,以久离定省,子道有阙,又陈陆逊忠勤,无所顾忧,权遂留焉。嘉禾三年,权征新城,使登居守,总知留事。时年谷不丰,颇有盗贼,乃表定科令,所以防御,甚得止奸之要。
孙权迁都到建业,征召上大将军陆逊辅佐孙登镇守武昌,管理皇宫和官署的留守事务。孙登有时出外打猎,每逢经过小路时,总是远远地避开农田,不践踏禾苗庄稼,到停下来休息时,又选择没有居民和庄稼的地方,他就是这样地不想烦扰百姓。曾有一次骑马出行,有颗弹丸从身边飞过,手下随从去寻找发射弹丸的人,发现有个人手持弹弓,身带弹丸,随从们都认为就是这人,这人不肯承认,随从们想要打他,孙登不让,派人找来刚才飞过的弹丸,同这人携带的弹丸比较,两者不相似,于是放了他。又有一次丢失了盛水的金马盂,后来查获作案者,原来是身边的人干的,孙登不忍心给予处罚,把那人叫来责备了一番,将他遣送回家,嘱咐贴身的随从不要声张。后来弟弟孙虑死去,孙权因此减少饮食,孙登日夜兼行,赶到赖乡,自己报名求见,孙权立即召见。看到孙权悲伤哭泣,于是劝谏说:“孙虑卧病不起,这是命啊。当前北方还没有统一,天下人一心向慕,像对上天一样爱戴陛下,您却因为对晚辈的思念,减损自己的饮食,超越了礼制,臣私下里忧虑惶恐。”孙权采纳他的意见,因此多进饮食。停留十多天后,想发送他回武昌,孙登恳切地自己陈述、请求,说因为很久没有陪侍父亲,为子之道有欠缺,又说陆逊忠诚勤勉,武昌的政务无须顾虑,孙权就让他留下来了。嘉禾三年,孙权攻打魏国新城,派孙登留守国内,总管留守事务。当时谷物收成不好,盗匪很多,孙登于是公布制定令文条例,所采取的防御措施,很得禁止邪恶的要领。
初,登所生庶贱,徐夫人少有母养之恩,后徐氏以妒废处吴,而步夫人最宠。步氏有赐,登不敢辞,拜受而已。徐氏使至,所赐衣服,必沐浴服之。登将拜太子,辞曰:“本立而道生,欲立太子,宜先立后。”权曰:“卿母安在?”对曰:“在吴。”权默然。[2]
当初,孙登的生母不是正妻,地位卑贱,孙登年幼时,徐夫人像母亲一样抚养他,很有恩德,后来徐夫人因为妒忌被废黜安置在吴县,而步夫人最受宠爱。步夫人有所赏赐,孙登不敢推辞,但只是拜谢接受而已。徐夫人派遣的人到来,所赐给的衣服,孙登一定洗头洗澡后才穿。孙登将被立为太子,辞谢说:“基础建立了,道就会产生,想要立太子,应该先立皇后。”孙权说:“你的母亲在哪里?”孙登回答:“在吴县。”孙权沉默不语。
立凡二十一年,年三十三卒。临终,上疏曰:“臣以无状,婴抱笃疾,自省微劣,惧卒陨毙。臣不自惜,念当委离供养,埋胔后土,长不复奉望宫省,朝觐日月,生无益于国,死贻陛下重戚,以此为哽结耳。臣闻死生有命,长短自天,周晋、颜回有上智之才,而尚夭折,况臣愚陋,年过其寿,生为国嗣,没享荣祚,于臣已多,亦何悲恨哉!方今大事未定,逋寇未讨,万国喁喁,系命陛下,危者望安,乱者仰治。愿陛下弃忘臣身,割下流之恩,修黄老之术,笃养神光,加羞珍膳,广开神明之虑,以定无穷之业,则率土幸赖,臣死无恨也。皇子和仁孝聪哲,德行清茂,宜早建置,以系民望。诸葛恪才略博达,器任佐时。张休、顾谭、谢景,皆通敏有识断,入宜委腹心,出可为爪牙。范慎、华融矫矫壮节,有国士之风。羊衜辩捷,有专对之材。刁玄优弘,志履道真。裴钦博记,翰采足用。蒋修、虞翻,志节分明。凡此诸臣,或宜廊庙,或任将帅,皆练时事,明习法令,守信固义,有不可夺之志。此皆陛下日月所照,选置臣官,得与从事,备知情素,敢以陈闻。臣重惟当今方外多虞,师旅未休,当厉六军,以图进取。军以人为众,众以财为宝,窃闻郡县颇有荒残,民物凋弊,奸乱萌生,是以法令繁滋,刑辟重切。臣闻为政听民,律令与时推移,诚宜与将相大臣详择时宜,博采众议,宽刑轻赋,均息力役,以顺民望。陆逊忠勤于时,出身忧国,謇謇在公,有匪躬之节。诸葛瑾、步骘、朱然、全琮、朱据、吕岱、吾粲、阚泽、严畯、张承、孙怡忠于为国,通达治体。可令陈上便宜,蠲除背烦,爱养士马,抚循百姓。五年之外,十年之内,远者归复,近者尽力,兵不血刃,而大事可定也。臣闻‘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故子囊临终,遗言戒时,君子以为忠,岂况臣登,其能已乎?愿陛下留意听采,臣虽死之日,犹生之年也。”既绝而后书闻,权益以摧感,言则陨涕。是岁,赤乌四年也。谢景时为豫章太守,不胜哀情,弃官奔赴,拜表自劾。权曰:“君与太子从事,异于他吏。”使中使慰劳,听复本职,发遣还郡。谥登曰宣太子。[3]
立为太子共二十一年,三十三岁时死去。临终上疏说:“臣无所建树,遭逢重病,自我省察,觉得卑贱鄙陋,担心突然死去。我并不怜惜自己,只是想着会要抛弃对父母的奉养,埋骨大地,永远不能再奉望父皇、朝见陛下,活着对国家没有贡献,死了留给您深重的悲哀,因此悲戚郁结于心。臣听说死生命中注定,寿命由老天安排,周灵王太子周晋、孔子弟子颜回,有上等智者的资材,尚且过早死去,何况臣愚昧鄙陋,年龄超过了他们的寿命,活着是国家的继位之君,死后功名利禄延及子孙,这对臣已是太多了,又有什么悲伤遗憾哪!当今统一天下的大业还没完成,在逃的盗匪尚未征讨,各国同心向慕,把命运寄托在陛下身上,危难中期望您赐予安全,动乱中仰仗您使之平定。希望陛下抛弃臣、忘掉臣,割舍对晚辈的恩爱,讲求黄老的学说,切实保养身体,多进饮食,广泛开启您像神一样圣明的思虑,以奠定传承不绝的帝业,那么全国百姓都幸运有依靠,臣死也没有遗憾哪。皇子孙和仁慈孝顺,明察多知,道德品行,高洁美好,应该及早立为太子,以寄托百姓的愿望。诸葛恪才能谋略广博通达,器识足以辅佐当世君主治理国家。张休、顾谭、谢景,都通达聪敏而有见识决断,在内能够推心置腹,出征可以充当得力将领。范慎、华融有出众的壮烈节操,有国家奇士的风骨。羊衜能言善辩,有独立应对的才能。刁玄宽和,志在履行道的真谛。裴钦记忆广博,笔墨文采足以任用。蒋修、虞翻,志气节操,毫不含糊。所有这些臣子,有的适合在朝廷任职,有的能够率领军队,都熟悉时事,通晓法令,讲究信用,坚持道义,有不可动摇的志向。这都是在陛下的光辉照耀下,为臣选拔、设置的官员,臣得以同他们在一起办事,完全了解他们的本心,冒昧地把这些情况报告给您。臣又想到当前国境之外多有敌患,战事还没有停息,应该振奋全军,谋求进取。军队因有百姓参加才能人数众多,众人因财力富足才可宝贵,臣私下里听说有一些郡县废弃残破,百姓物力损失破败,奸邪动乱滋生,因此法令烦琐,刑法严厉。臣听说掌管国政治理百姓,法律政令随着时势推移,实在应该同将相大臣审慎地选择时宜,广泛地采纳众人的议论,宽缓刑罚,减轻赋税,调和以至止息劳役,以顺应百姓的期望。陆逊对时政忠诚勤勉,为忧劳国事而献身,忠心供职,有一心为公、奋不顾身的节操。诸葛瑾、步骘、朱然、全琼、朱据、吕岱、吾粲、阚泽、严畯、张承、孙怡忠心为国,通达治国的根本。可以让他们陈述有利国家、合乎时宜的意见,废除苛刻烦琐的法令,爱惜养护军队,安抚存恤百姓。这样,五年以后,十年之内,境外的人前来归顺,境内百姓为国尽力,不需动用武力,统一天下的大业就可以完成。臣听说‘鸟要死了,叫声是悲哀的;人要死了,说出的话是善意的’。所以春秋时楚国令尹子囊临终留下遗言,对时政提出警戒,君子认为这是忠心为国,何况臣孙登,还能不这样做吗?希望陛下留意听取、采纳臣的建议,那么臣即使死去,也仍跟活着一样啊。”孙登死后,这份上书才被孙权看到,孙权因此更加极度伤感,说起就掉泪。这一年,是赤乌四年。谢景当时任豫章太守,受不了悲哀之情,放弃官职前往奔丧,拜上表章自请处分。孙权说:“你同太子在一起办事,与其他官吏不同。”派宫中使者慰问他,允许恢复他原来的官职,发送回郡。给孙登谥号叫宣太子。
子墦、希,皆早卒,次子英,封吴侯。五凤元年,英以大将军孙峻擅权,谋诛峻,事觉自杀,国除。[4]
儿子孙瑶、孙希,都早死,第二个儿子孙英,封为吴侯。五凤元年,孙英因为大将军孙峻专权,策划诛杀孙峻,事情败露自杀,封国被取消。
谢景者字叔发,南阳宛人。在郡有治迹,吏民称之,以为前有顾劭,其次即景。数年卒官。
谢景字叔发,南阳郡宛县人。在豫章郡任太守时有政绩,官吏百姓称颂他,认为前面有顾劭,其次就是谢景。几年后死在任上。
孙虑字子智,登弟也。少敏惠有才艺,权器爱之。黄武七年,封建昌侯。后二年,丞相雍等奏虑性聪体达,所尚日新,比方近汉,宜进爵称王,权未许。久之,尚书仆射存上疏曰:“帝王之兴,莫不褒崇至亲,以光群后,故鲁卫于周,宠冠诸侯,高帝五王,封列于汉,所以藩屏本朝,为国镇卫。建昌侯虑禀性聪敏,才兼文武,于古典制,宜正名号。陛下谦光,未肯如旧,群寮大小,咸用于邑。方今奸寇恣睢,金鼓未弭,腹心爪牙,惟亲与贤。辄与丞相雍等议,咸以虑宜为镇军大将军,授任偏方,以光大业。”权乃许之,于是假节开府,治半州。[5]虑以皇子之尊,富于春秋,远近嫌其不能留意。及至临事,遵奉法度,敬纳师友,过于众望。年二十,嘉禾元年卒。无子,国除。
孙虑字子智,是孙登的弟弟。年少时聪颖有才能,孙权器重、喜爱他。黄武七年,封为建昌侯。此后两年,丞相顾雍等人向孙权进言说,孙虑性情聪慧,识见通达,崇尚不断自新,向东汉人学习看齐,应该提升爵位册封为王,孙权没有同意。过了些时候,尚书仆射名叫存的上疏说:“帝王兴起的时候,无不嘉奖推崇自己的至亲,以此对诸侯显示他们的光耀,所以鲁、卫两国在周朝,尊荣高于其他诸侯,汉高祖的五个儿子,都在封王之列,这都是用来保卫朝廷,充当国家镇守护卫的。建昌侯孙虑禀性聪颖敏悟,才能文武双全,按照古代的典章制度,应该端正名号。陛下谦逊礼让,没同意按古人制度行事,大小百官,都因此忧悒郁结。当今奸雄敌寇肆虐,战事还没停止,亲信和得力助手,只有亲人和贤才。臣特地同丞相顾雍等人商议,都认为孙虑应该担任镇军大将军,授给他统领一个方面的任务,以振兴伟大的事业。”孙权这才同意这个建议,于是授给孙虑假节的称号,开建府署,辟置僚属,治所设在半州。孙虑有着皇子的尊贵身份,年纪又轻,远近的人都怀疑他不能留心公务。等到上任视事,他遵守法规,奉行制度,尊敬师长,结交朋友,超过了众人的期望。二十岁时,嘉禾元年去世。没有儿子,封国被撤销。
孙和字子孝,虑弟也。少以母王有宠见爱,年十四,为置宫卫,使中书令阚泽教以书艺。好学下士,甚见称述。赤乌五年,立为太子,时年十九。阚泽为太傅,薛综为少傅,而蔡颖、张纯、封俌、严维等皆从容侍从。[6]
孙和字子孝,是孙虑的弟弟。年少时因为母亲王氏有宠而被孙权喜爱,十四岁时,为他设置卫兵,派中书令阚泽教他儒家的经典。他爱好学习,屈身结交贤士,很被人称道。赤乌五年,被立为太子,当时十九岁。阚泽任太傅,薛综任少傅,蔡颖、张纯、封俌、严维等人都能心情舒畅地侍从他。
是时有司颇以条书问事,和以为奸妄之人,将因事错意,以生祸心,不可长也,表宜绝之。又都督刘宝白庶子丁晏,晏亦白宝,和谓晏曰:“文武在事,当能几人,因隙构薄,图相危害,岂有福哉?”遂两释之,使之从厚。常言当世士人宜讲修术学,校习射御,以周世务,而但交游博弈以妨事业,非进取之谓。后群寮侍宴,言及博弈,以为妨事费日而无益于用,劳精损思而终无所成,非所以进德修业,积累功绪者也。且志士爱日惜力,君子慕其大者,高山景行,耻非其次。夫以天地长久,而人居其间,有白驹过隙之喻,年齿一暮,荣华不再。凡所患者,在于人情所不能绝,诚能绝无益之欲以奉德义之涂,弃不急之务以修功业之基,其于名行,岂不善哉?夫人情犹不能无嬉娱,嬉娱之好,亦在于饮宴琴书射御之间,何必博弈,然后为欢。乃命侍坐者八人,各著论以矫之。于是中庶子韦曜退而论奏,和以示宾客。时蔡颖好弈,直事在署者颇学焉,故以此讽之。
当时官吏有时用分条书写的文件来询问政事,孙和认为邪恶越轨的人将会因此借着事端打坏主意,因而产生作乱害人的心思,不能提倡,上表说应予禁止。又有都督刘宝告发庶子丁晏,丁晏也告发刘宝,孙和对丁晏说:“在官任事的文臣武将,能有多少人?因为嫌隙而争斗,企图互相危害,有什么好处呢?”就给他们双方调解,消除仇怨,让他们依从厚道。常说当代士人应该讲习培养经术学问,考核演习各种武功,以适合谋身治世的需要,有些人却只是交结优游、博戏下棋来妨碍事业,这不是进取的旨趣。后来众僚属侍从宴饮,谈到博戏和围棋,孙和认为这些东西妨碍事业耗费时日而对世用没有益处,劳累精神消耗思虑而终究无所成就,不是用来增进道德、培养学业、积累功绩的办法。况且志士珍惜时间精力,君子思慕远大的目标,以自己不在有高尚德行的人之列为耻辱。以天地的绵长久远,而人处在它们之间,有白驹过隙的比喻,年岁一老,旺盛的血气不会重来。一般造成忧患的东西,在于人的感情所不能割舍,如果真能割舍没有益处的欲望来奉行德义的正道,抛弃不急之务来培养功业的基础,这对于人的名节品行,难道不是很好吗?人的感情还是不能没有嬉戏娱乐的,嬉戏娱乐的爱好,也在宴饮、弹琴、读书、射箭、驾车之中,为什么一定要博戏和围棋,才算欢乐呢?于是命令陪坐的八个人,各写一篇论文来纠正这种流弊。当时中庶子韦曜退下去不久就把论文献上,孙和拿来给宾客们看。当时蔡颖喜欢下棋,有些在官署值班办事的人跟他学,所以孙和用这个办法婉言劝阻他们。
是后王夫人与全公主有隙。权尝寝疾,和祠祭于庙,和妃叔父张休居近庙,邀和过所居。全公主使人觇视,因言太子不在庙中,专就妃家计议;又言王夫人见上寝疾,有喜色。权由是发怒,夫人忧死,而和宠稍损,惧于废黜。鲁王霸觊觎滋甚,陆逊、吾粲、顾谭等数陈適庶之义,理不可夺,全寄、杨竺为鲁王霸支党,谮诉日兴。粲遂下狱诛,谭徙交州。权沈吟者历年,[7]后遂幽闭和。于是骠骑将军朱据、尚书仆射屈晃率诸将吏泥头自缚,连日诣阙请和。权登白爵观见,甚恶之,敕据、晃等无事匆匆。权欲废和立亮,无难督陈正、五营督陈象上书,称引晋献公杀申生,立奚齐,晋国扰乱,又据、晃固谏不止。权大怒,族诛正、象,据、晃牵入殿,杖一百,[8]竟徙和于故鄣,群司坐谏诛放者十数。众咸冤之。[9]
此后孙和的母亲王夫人同孙权的女儿全公主有嫌隙。孙权曾经卧病,孙和到宗庙为孙权祈福消灾,孙和妃子的叔父张休的住处离宗庙不远,邀孙和去他家做客。全公主派人偷看到这一情况,于是对孙权说太子不在庙中,专门跑到妃子家商议事情;又说王夫人看到皇上卧病,有高兴的神色。孙权因此发怒,王夫人忧愁而死,而孙和也渐渐失宠,担心被废黜。鲁王孙霸对太子地位的非分希望更加厉害,陆逊、吾粲、顾谭等人屡次上言陈述嫡庶之分的道理,不可动摇,全寄、杨竺充当孙霸的党羽,诬告诽谤一天比一天多。吾粲终于下狱被杀,顾谭流放交州。孙权犹豫经年,后来终于囚禁了孙和。当时骠骑将军朱据、尚书仆射屈晃率领部下众将领吏员用泥涂抹脑袋,自己捆绑自己,连日到皇宫前请求释放孙和。孙权登上白爵观看见后,十分恼火,申斥朱据、屈晃等人是无缘无故忧惧不安。孙权想要废黜孙和,立孙亮为太子,无难督陈正、五营督陈象呈上奏章,引述晋献公杀害太子申生,立奚齐为太子,使晋国陷入动乱的史实,加上朱据、屈晃坚决规劝不停。孙权大怒,杀了陈正、陈象全家族,朱据、屈晃捆绑进殿,责打一百杖,最终放逐孙和到故鄣,百官因规劝获罪被杀或被放逐的有十多人。人们都为他们感到冤屈。
太元二年正月,封和为南阳王,遣之长沙。[10]四月,权薨,诸葛恪秉政。恪即和妃张之舅也。妃使黄门陈迁之建业上疏中宫,并致问于恪。临去,恪谓迁曰:“为我达妃,期当使胜他人。”此言颇泄。又恪有徙都意,使治武昌宫,民间或言欲迎和。及恪被诛,孙峻因此夺和玺绶,徙新都,又遣使者赐死。和与妃张辞别,张曰:“吉凶当相随,终不独生活也。”亦自杀,举邦伤焉。
太元二年正月,封孙和为南阳王,发送他去长沙。四月,孙权死,诸葛恪执掌国政。诸葛恪就是孙和的妃子张氏的舅舅。张妃派宦官陈迁去建业向宫中上疏,并对诸葛恪致以问候。离开建业时,诸葛恪对陈迁说:“给我转达张妃,一定会让她胜过其他皇子的妃子。”这些话都泄露了出去。加之诸葛恪有迁都的想法,派人修治武昌的宫殿,民间有人传说是想迎立孙和。等到诸葛恪被杀,孙峻因此夺去孙和的玺印,放逐他到新都,又派使者让他自尽。孙和同妃子张氏诀别,张氏说:“是吉是凶我都跟着你,决不会单独活着。”随即也自杀,全国都为他们悲伤。
孙休立,封和子晧为乌程侯,自新都之本国。休薨,晧即阼,其年追谥父和曰文皇帝,改葬明陵,置园邑二百家,令、丞奉守。后年正月,又分吴郡、丹杨九县为吴兴郡,治乌程,置太守,四时奉祠。有司奏言,宜立庙京邑。宝鼎二年七月,使守大匠薛珝营立寝堂,号曰清庙。十二月,遣守丞相孟仁、太常姚信等备官僚中军步骑二千人,以灵舆法驾,东迎神于明陵。晧引见仁,亲拜送于庭。[11]灵舆当至,使孙相陆凯奉三牲祭于近郊,晧于金城外露宿。明日,望拜于东门之外。其翌日,拜庙荐祭,歔欷悲感。比七日三祭,倡技昼夜娱乐。有司奏言“祭不欲数,数则黩,宜以礼断情”,然后止。[12]
孙休即皇帝位,封孙和的儿子孙晧为乌程侯,让他从新都到自己的封国去。孙休死,孙晧即位,同年追谥父亲孙和为文皇帝,改葬明陵,设置园邑二百家,委任园邑令、园邑丞负责守护。第二年正月,又从吴郡、丹杨郡分出九个县设立吴兴郡,郡治在乌程县,设置太守,四季敬奉祭祀。有关官吏进言说,应该在京都地区为孙和立庙。宝鼎二年七月,派代理将作大匠薛诩营建孙和的寝堂,号称清庙。十二月,派代理丞相孟仁、太常姚信等人配备官吏和京师军队的步卒骑兵两千人,用灵车法驾,往东去明陵迎接孙和的神灵。出发前孙晧接见孟仁,亲自在庭前拜送。灵车将要到达时,派丞相陆凯恭敬地用牛、羊、猪三牲在近郊祭祀,孙晧在金城外露宿。第二天,在东门外遥望拜祭。再过一天,拜庙祭祀,进献祭品,哀叹抽泣,悲痛伤感。接连七天三次祭祀,歌舞杂戏艺人日夜娱乐。有关官吏进言说:“祭祀不要频繁,频繁就不庄重,应该用礼制抑止感情。”这样才停下来。
孙霸字子威,和弟也。和为太子,霸为鲁王,宠爱崇特,与和无殊。顷之,和、霸不穆之声闻于权耳,权禁断往来,假以精学。督军使者羊衜上疏曰:“臣闻古之有天下者,皆先显别適庶,封建子弟,所以尊重祖宗,为国藩表也。二宫拜授,海内称宜,斯乃大吴兴隆之基。顷闻二宫并绝宾客,远近悚然,大小失望。窃从下风,听采众论,咸谓二宫智达英茂,自正名建号,于今三年,德行内著,美称外昭,西北二隅,久所服闻。谓陛下当副顺遐迩所以归德,勤命二宫宾延四远,使异国闻声,思为臣妾。今既未垂意于此,而发明诏,省夺备卫,抑绝宾客,使四方礼敬,不复得通,虽实陛下敦尚古义,欲令二宫专志于学,不复顾虑观听小宜,期于温故博物而已,然非臣下倾企喁喁之至愿也。或谓二宫不遵典式,此臣所以寝息不宁。就如所嫌,犹宜补察,密加斟酌,不使远近得容异言。臣惧积疑成谤,久将宣流,而西北二隅,去国不远,异同之语,易以闻达。闻达之日,声论当兴,将谓二宫有不顺之愆,不审陛下何以解之?若无以解异国,则亦无以释境内。境内守疑,异国兴谤,非所以育巍巍,镇社稷也。愿陛下早发优诏,使二宫周旋礼命如初,则天清地晏,万国幸甚矣。”
孙霸字子威,是孙和的弟弟。孙和是太子,孙霸是鲁王,所受宠爱优厚特异,同孙和没有两样。不久,孙和、孙霸不和睦的风声传到孙权耳朵里,孙权禁绝他们同外界的往来,给他们精心学习的时间。督军使者羊衜上疏说:“我听说古代据有天下的人,都是首先清楚地区分嫡庶,把爵位土地赐给子弟,用这种办法来使他们尊重祖宗,成为国家的屏障。太子和鲁王的授任,天下都称道合宜,这是我大吴兴隆的基础。近来听说两宫都禁绝宾客,远近惊惧,上下失望。我私下从卑下的地位听取、采集众人的议论,都认为太子和鲁王聪慧通达,优异杰出,自从正式建立名号,到现在已有三年,德行著称于国内,美名传扬于外邦,蜀魏两国,早就已经熟知。认为陛下应该顺应导致远近百姓归服、感激的心理,努力督促太子和鲁王以客礼接待四方边远之地的人,使其他国家听到名声,就想来归顺。现在既没有关注到这点,却又发布明令,裁减侍卫,阻绝宾客,使四方的礼仪敬意,不再得以进达,虽然这实际上是陛下崇尚古人的义理,想让太子和鲁王专心于学习,不再考虑观察小事,只是致力温习旧业,通晓众物,但这不是臣下一心向往的最大心愿啊。有人认为太子和鲁王不遵典范,这种说法使臣非常不安,即使像人们所怀疑的那样,陛下也还是应该弥补他们的过错,察知他们的得失,周密地加以考虑,不让远近的人得以容纳与朝廷不同的言论。臣担心疑惑积累成为诽谤,时间长了将会公开传播,而蜀魏两国,离我国不远,不同的言论,容易流传到那里。一旦传到那里,就会引发议论,他们将会说太子和鲁王有不顺从君父的罪过,不知陛下用什么办法化解它?如果没有办法化解其他国家的议论,那就也没有办法消除自己国内的疑惑,国内持有疑虑,国外兴起诽谤,这不是用以培育崇高道德、稳定国家的办法呀。希望陛下早日发布褒美嘉奖的诏书,使太子和鲁王像原来那样按照礼制和君命相处,那就会天地清静安宁,天下幸运非常了。”
时全寄、吴安、孙奇、杨竺等阴共附霸,图危太子。谮毁既行,太子以败,霸亦赐死。流竺尸于江,兄穆以数谏戒竺,得免大辟,犹徙南州。霸赐死后,又诛寄、安、奇等,咸以党霸构和故也。(www.xing528.com)
当时全寄、吴安、孙奇、杨竺等人暗中勾结,依附孙霸,图谋危害太子。谗言诽谤得逞以后,太子因此失势,孙霸也被命令自杀。杀了杨竺以后,又把他的尸首漂流在江中,他的哥哥杨穆因为多次规劝、告诫他,得以免于死刑,但还是被流放到南方的州郡。逼令孙霸自杀以后,又杀了全寄、吴安、孙奇等人,都是因为他们同孙霸结党诬陷孙和的缘故。
霸二子,基、壹。五凤中,封基为吴侯,壹宛陵侯。基侍孙亮在内,太平二年,盗乘御马,收付狱。亮问侍中刁玄曰:“盗乘御马罪云何?”玄对曰:“科应死。然鲁王早终,惟陛下哀原之。”亮曰:“法者,天下所共,何得阿以亲亲故邪?当思惟可以释此者,奈何以情相迫乎?”玄曰:“旧赦有大小,或天下,亦有千里、五百里赦,随意所及。”亮曰:“解人不当尔邪!”乃赦宫中,基以得免。孙晧即位,追和、霸旧隙,削基、壹爵土,与祖母谢姬俱徙会稽乌伤县。
孙霸有两个儿子,分别是孙基、孙壹。五凤年间,封孙基为吴侯,孙壹为宛陵侯。孙基在皇宫中侍从孙亮,太平二年,偷乘御马,被拘捕入狱。孙亮问侍中刁玄说:“偷乘御马罪有多大?”刁玄回答说:“按法令应该处死。但是鲁王死得早,希望陛下哀怜、宽免他。”孙亮说:“法律,是天下人共同遵守的,怎能因为爱护自己的亲人就徇私偏袒呢?应该想想可以用来解脱这种罪过的办法,为什么用亲情来逼迫我呢?”刁玄说:“从前赦免有大小的分别,有的是赦免天下,也有一千里、五百里范围内的赦免,随皇帝的意思决定。”孙亮说:“善解人意不应该这样吗!”于是赦免皇宫以内的罪人,孙基因此得以免罪。孙晧当了皇帝,追报孙和、孙霸早年的仇怨,削除孙基、孙壹的爵位和封地,把他们同祖母谢姬一同放逐到会稽郡乌伤县。
孙奋字子扬,霸弟也,母曰仲姬。太元二年,立为齐王,居武昌。权薨,太傅诸葛恪不欲诸王处江滨兵马之地,徙奋于豫章。奋怒,不从命,又数越法度。恪上笺谏曰:“帝王之尊,与天同位,是以家天下,臣父兄,四海之内,皆为臣妾。仇雠有善,不得不举,亲戚有恶,不得不诛,所以承天理物,先国后身,盖圣人立制,百代不易之道也。昔汉初兴,多王子弟,至于太强,辄为不轨,上则几危社稷,下则骨肉相残,其后惩戒,以为大讳。自光武以来,诸王有制,惟得自娱于宫内,不得临民,干与政事,其与交通,皆有重禁,遂以全安,各保福祚。此则前世得失之验也。近袁绍、刘表各有国土,土地非狭,人众非弱,以適庶不分,遂灭其宗祀。此乃天下愚智,所共嗟痛。大行皇帝览古戒今,防芽遏萌,虑于千载。是以寝疾之日,分遣诸王,各早就国,诏策殷勤,科禁严峻,其所戒敕,无所不至,诚欲上安宗庙,下全诸王,使百世相承,无凶国害家之悔也。大王宜上惟太伯顺父之志,中念河间献王、东海王彊恭敬之节,下当裁抑骄恣荒乱以为警戒。而闻顷至武昌以来,多违诏敕,不拘制度,擅发诸将兵治护宫室。又左右常从有罪过者,当以表闻,公付有司,而擅私杀,事不明白。大司马吕岱亲受先帝诏敕,辅导大王,既不承用其言,令怀忧怖。华锜先帝近臣,忠良正直,其所陈道,当纳用之,而闻怒锜,有收缚之语。又中书杨融,亲受诏敕,所当恭肃,云‘正自不听禁,当如我何’?闻此之日,大小惊怪,莫不寒心。里语曰:‘明镜所以昭形,古事所以知今。’大王宜深以鲁王为戒,改易其行,战战兢兢,尽敬朝廷,如此则无求不得。若弃忘先帝法教,怀轻慢之心,臣下宁负大王,不敢负先帝遗诏,宁为大王所怨疾,岂敢忘尊主之威,而令诏敕不行于藩臣邪?此古今正义,大王所照知也。夫福来有由,祸来有渐,渐生不忧,将不可悔。向使鲁王早纳忠直之言,怀惊惧之虑,享祚无穷,岂有灭亡之祸哉?夫良药苦口,惟疾者能甘之;忠言逆耳,惟达者能受之。今者恪等欲为大王除危殆于萌芽,广福庆之基原,是以不自知言至,愿蒙三思。”
孙奋字子扬,是孙霸的弟弟,母亲名叫仲姬。太元二年,封为齐王,居住在武昌。孙权死后,太傅诸葛恪不想让众王住在长江边兵马屯驻的地方,把孙奋迁到豫章郡。孙奋恼怒,不服从命令,又屡次超越法度。诸葛恪写信规劝说帝王的尊严,与天处在同样的地位,因此以天下为家,以父兄为臣,四海之内,都是他的奴仆。仇人有善行,不能不举拔,亲属有过恶,不能不责罚,凭此来承奉天运,治理万物,以国家为先,以自身为后,这是圣人建立的制度,是百世不变的正道。当初汉朝刚刚建立,多封皇室的子弟为王,他们到了过于强大的地步,就干出不法的事情,在上危害国家政权,在下骨肉自相残杀,此后把这作为教训,当成大忌。从光武帝以来,对众王有制度,只能在宫内自己娱乐,不得统治百姓,干预政事,他们跟别人的交往,都有严厉的禁令,于是因此得以保全安定,各自保住福分。这是前人得失已经证明了的。近代袁绍、刘表各自占有国土,地域不小,人员不弱,但因为嫡庶不分,最终绝灭了他们的宗庙祭祀。这是天下不分愚人智者共同嗟叹、痛心的事情。大行皇帝览察古事,警戒当今,防微杜渐,思虑久远。所以在卧病的时候,分别遣发众王,让他们各自尽早回自己的封国,诏书情意恳切,禁令严厉峻切,他的规诫嘱咐,非常周详,实在是想对上安定宗庙,对下保全众王,使皇位和王爵都能百代传承,没有危害国家和皇室的悔恨哪。大王应该远的追思周代太伯顺从父亲意愿的志向,其次想想西汉河间献王刘德、东海王刘彊谦恭有礼的节操,再次应该节制骄傲放纵、荒废紊乱并把这当做对自己的警戒。但是听说最近您到武昌以来,常常违背诏令,不守制度,擅自征发众将士修治宫室。再有,左右侍从有罪行过失的,应该用表章报告皇帝,公开交付有关官吏处置,您却擅自诛杀,事由又不明白奏告。大司马吕岱接受先帝诏令,辅导大王,您一点也不接受他的意见,使他心怀忧虑惶恐。华锜是先帝左右亲近的臣子,忠良正直,他所进呈的言辞,您应当采纳,但听说您对他动气,讲过要拘捕他的话。还有中书杨融,亲自接受了先帝的诏令,是应该恭敬的人,您却说:‘就是不听制止,该拿我怎么办?’听到这种情况,上上下下都觉得惊奇,没有人不因失望而痛心。俗话说:‘明亮的镜子用来观照形象,过去的事情借以了解当今。’大主应该深深地以鲁王为鉴戒,改变自己的行为,小心谨慎,对朝廷尽自己的恭敬,这样就没有什么追求不能得到。如果抛弃、忘记先帝的法制政教,对朝廷抱着轻视傲慢的态度,臣下们宁可辜负大王,也不敢辜负先帝临终的诏令,宁可被大王怨恨,又怎能忘记尊贵的主上的威严,让他的命令在诸侯身上不得实行呢?这是从古到今的正理,是大王所应该明察知晓的。福的降临有根由,祸的到来有开端,祸端已经产生而不警惕,将会后悔莫及。假如鲁王早些采纳忠诚正直的进言,怀有小心谨慎的想法,就可以享受无穷的福禄,怎么会有灭亡的祸患呢?好药使人觉得口苦,只有有病的人能甘心服用;忠直的话不顺耳,只有通达事理的人能接受它。现在我们勤恳恭谨地想为大王把危险消除在萌芽状态,扩展幸福的根基,所以自己不觉得话说得过头,希望得到您的仔细考虑。”
奋得笺惧,遂移南昌,游猎弥甚,官属不堪命。及恪诛,奋下住芜湖,欲至建业观变。傅相谢慈等谏奋,奋杀之。[13]坐废为庶人,徙章安县。太平三年,封为章安侯。[14]
孙奋收信后害怕,就迁往南昌,出游打猎更加厉害,手下人难以忍受。等到诸葛恪被杀,孙奋东下住到芜湖,想到建业观察局势的变化。傅相谢慈等人规劝孙奋,孙奋杀了他们。因此获罪削去爵位,成为平民,放逐到章安县。太平三年,被封为章安侯。
建衡二年,孙晧左夫人王氏卒。晧哀念过甚,朝夕哭临,数月不出,由是民间或谓晧死,讹言奋与上虞侯奉当有立者。奋母仲姬墓在豫章,豫章太守张俊疑其或然,扫除坟茔。晧闻之,车裂俊,夷三族,诛奋及其五子,国除。[15]
建衡二年,孙晧左夫人王氏死去。孙晧悲哀思念过于厉害,早晚聚集众人举哀,几个月不出来上朝,因此民间有人认为孙晧死了,谣传孙奋和上虞侯孙奉两人中有一个该会立为皇帝。孙奋母亲仲姬的墓地在豫章,豫章太守张俊疑心这谣传或许是真的,于是给仲姬扫墓。孙晧听到这个消息,车裂张俊,灭三族,杀了孙奋和他的三个儿子,封国撤销。
评曰:孙登居心所存,足为茂美之德。虑、和并有好善之姿,规自砥砺,或短命早终,或不得其死,哀哉!霸以庶干適,奋不遵轨度,固取危亡之道也。然奋之诛夷,横遇飞祸矣。
评论说:孙登居心所在,足以算做美好的德性。孙虑、孙和都有爱善的资质,典范风仪自行磨炼,一个短命早死,一个不得善终,可悲呀!孙霸以庶子干犯嫡子,孙奋不守准则法度,本来是自取危险灭亡的做法。但是孙奋的被杀,是突然遇上意外的祸患了。
[1] 《吴书》曰:弟和有宠于权,登亲敬,待之如兄,常有欲让之心。
[2] 《吴书》曰:初葬句容,置园邑,奉守如法,后三年改葬蒋陵。
[3] 《吴历》曰:孙和以无罪见杀,众庶皆怀愤叹,前司马桓虑因此招合将吏,欲共杀峻立英,事觉,皆见杀,英实不知。
[4] 《吴书》载权诏曰:“期运扰乱,凶邪肆虐,威罚有序,干戈不戢。以虑气志休懿,武略夙昭,必能为国佐定大业,故授以上将之位,显以殊特之荣,宠以兵马之势,委以偏方之任。外欲威振敌虏,厌难万里,内欲镇抚远近,慰恤将士,诚虑建功立事竭命之秋也。虑其内修文德,外经武训,持盈若冲,则满而不溢。敬慎乃心,无忝所受。”
[5] 《吴书》曰:和少岐嶷有智意,故权尤爱幸,常在左右,衣服礼秩雕玩珍异之赐,诸子莫得比焉。好文学,善骑射,承师涉学,精识聪敏,尊敬师傅,爱好人物。颖等每朝见进贺,和常降意,欢以待之。讲校经义,综察是非,及访谘朝臣,考绩行能,以知优劣,各有条贯。后诸葛壹伪叛以诱魏将诸葛诞,权潜军待之。和以权暴露外次,又战者凶事,常忧劳怛,不复会同饮食,数上谏,戒令持重,务在全胜,权还,然后敢安。
张纯字元基,敦之子。《吴录》曰:纯少厉操行,学博才秀,切问捷对,容止可观。拜郎中,补广德令,治有异绩,擢为太子辅义都尉。
[6] 殷基《通语》曰:初权既立和为太子,而封霸为鲁王,初拜犹同宫室,礼秩未分。群公之议,以为太子、国王上下有序,礼秩宜异,于是分宫别僚,而隙端开矣。自侍御宾客造为二端,仇党疑贰,滋延大臣。丞相陆逊、大将军诸葛恪、太常顾谭、骠骑将军朱据、会稽太守滕胤、大都督施绩、尚书丁密等奉礼而行,宗事太子,骠骑将军步骘、镇南将军吕岱、大司马全琮、左将军吕据、中书令孙弘等附鲁王,中外官僚将军大臣举国中分。权患之,谓侍中孙峻日:“子弟不睦,臣下分部,将有袁氏之败,为天下笑。一人立者,安得不乱?”于是有改嗣之规矣。
臣松之以为袁绍、刘表谓尚、琮为贤,本有传后之意,异于孙权既以立和而复宠霸,坐生乱阶,自构家祸,方之袁、刘,昏悖甚矣。步骘以德度著称,为吴良臣,而阿附于霸,事同杨竺,何哉?和既正位,適庶分定,就使才德不殊,犹将义不党庶,况霸实无闻,而和为令嗣乎?夫邪僻之人,岂其举体无善,但一为不善,众美皆亡耳。骘若果有此事,则其余不足观矣!吕岱、全琮之徒,盖所不足论耳。
[7] 《吴历》曰:晃入,口谏曰:“太子仁明,显闻四海。今三方鼎跱,实不宜摇动太子,以生众心。愿陛下少垂圣虑,老臣虽死,犹生之年。”叩头流血,辞气不挠。权不纳晃言,斥还田里。孙晧即位,诏曰:“故仆射屈晃,志匡社稷,忠谏亡身。封晃子绪为东阳亭侯,弟幹、恭为立义都尉。”绪后亦至尚书仆射。晃,汝南人,见胡冲《答问》。
《吴书》曰:张纯亦尽言极谏,权幽之,遂弃市。
[8] 《吴书》曰:权寝疾,意颇感寤,欲征和还立之,全公主及孙峻、孙弘等固争之,乃止。
[9] 《吴书》曰:和之长沙,行过芜湖,有鹊巢于帆樯,故宫寮闻之皆忧惨,以为樯末倾危,非久安之象。或言《鹊巢》之诗有“积行累功以致爵位”之言,今王至德茂行,复受国土,傥神灵以此告寤人意乎?
[10] 《吴书》曰:比仁还,中使手诏,日夜相继,奉问神灵起居动止。巫觋言见和被服,颜色如平日,晧悲喜涕泪,悉召公卿尚书诣阙门下受赐。
[11] 《吴历》曰:和四子:晧、德、谦、俊。孙休即位,封德钱唐侯,谦永安侯,俊拜骑都尉。晧在武昌,吴兴施但因民之不堪命,聚万余人,劫谦,将至秣陵,欲立之。未至三十里住,择吉日,但遣使以谦命诏丁固、诸葛靓。靓即斩其使。但遂前到九里,固、靓出击,大破之。但兵裸身无错甲,临陈皆披散。谦独坐车中,遂生获之。固不敢杀,以状告晧,晧酖之,母子皆死。俊,张承外孙,聪明辨惠,为远近所称,晧又杀之。
[12] 慈字孝宗,彭城人,见《礼论》,撰《丧服图》及《变除》行于世。
[13] 《江表传》载亮诏曰:“齐王奋前坐杀吏,废为庶人,连有赦令,独不见原,纵未宜复王,何以不侯?又诸孙兄弟作将,列在江渚,孤有兄独尔云何?”有司奏可,就拜为侯。
[14] 《江表传》曰:豫章吏十人乞代俊死,晧不听。奋以此见疑,本在章安,徙还吴城禁锢,使男女不得通婚,或年三十四十不得嫁娶。奋上表乞自比禽兽,使男女自相配偶。晧大怒,遣察战赍药赐奋,奋不受药,叩头千下,曰:“老臣自将儿子治生求治,无豫国事,乞丐余年。”晧不听,父子皆饮药死。
臣松之案:建衡二年至奋之死,孙晧即位,尚犹未久。若奋未被疑之前,儿女年二十左右,至奋死时,不得年三十四十也。若先已长大,自失时未婚娶,则不由晧之禁锢矣。此虽欲增晧之恶,然非实理。
[15] 虞预《晋书》曰:贺氏本姓庆氏。齐伯父纯,儒学有重名,汉安帝时为侍中、江夏太守,去官,与江夏黄琼、广汉杨厚俱公车征。避安帝父孝德皇讳,改为贺氏。齐父辅,永宁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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