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权字仲谋。兄策既定诸郡,时权年十五,以为阳羡长。[1]郡察孝廉,州举茂才,行奉义校尉。汉以策远修职贡,遣使者刘琬加锡命。琬语人曰:“吾观孙氏兄弟虽各才秀明达,然皆禄祚不终,惟中弟孝廉,形貌奇伟,骨体不恒,有大贵之表,年又最寿,尔试识之。”
孙权,字仲谋。长兄孙策平定了江南数郡,当时孙权才十五岁,任用他担任阳羡县长。郡守察举孙权是孝廉,刺史推举他为秀才,他被试用为奉义校尉。汉王朝认为孙策虽远处江南,却能遵行职贡的古礼,向朝廷上献贡品,便派遣使臣刘琬颁发赐予孙策爵位、官服等奖赏的命令。刘琬告诉人们说:“我看孙家几位兄弟,个个都很优秀,才能出众,聪明通达,但享受福泽的天年不长,只有二弟孝廉,形体魁伟,相貌不凡,有大贵的仪表,所享有的年寿又最高。你们可记住我说的这些话呀。”
建安四年,从策征庐江太守刘勋。勋破,进讨黄祖于沙羡。
汉献帝建安四年,孙权随兄策征讨庐江太守刘勋。打败刘勋,又进军沙羡讨伐黄祖。
五年,策薨,以事授权,权哭未及息。策长史张昭谓权曰:“孝廉,此宁哭时邪?且周公立法而伯禽不师,非欲违父,时不得行也。[2]况今奸宄竞逐,豺狼满道,乃欲哀亲戚,顾礼制,是犹开门而揖盗,未可以为仁也。”乃改易权服,扶令上马,使出巡军。是时惟有会稽、吴郡、丹杨、豫章、庐陵,然深险之地犹未尽从,而天下英豪布在州郡,宾旅寄寓之士以安危去就为意,未有君臣之固。张昭、周瑜等谓权可与共成大业,故委心而服事焉。曹公表权为讨虏将军,领会稽太守,屯吴,使丞之郡行文书事。待张昭以师傅之礼,而周瑜、程普、吕范等为将率。招延俊秀,聘求名士,鲁肃、诸葛瑾等始为宾客。分部诸将,镇抚山越,讨不从命。[3]
建安五年,兄策死,将他身后的重任交给了孙权。孙权的悲泣还没有停止,孙策的长史张昭对孙权说:“孝廉,这难道是您痛哭的时候吗?古代周公制定礼仪,儿子伯禽却不遵行,伯禽不是有意违背父亲的意愿,是当时(国家有大事)不能遵行啊!更何况现在内外的坏人都将蠢蠢欲动,像豺狼一样的坏人充满道路。在这种情况下,要哀痛死去的兄长,事事奉行丧礼,这就好像大开家门欢迎盗贼,这不能算是仁德啊。”于是要孙权脱下丧服,改穿官服,扶着他上马,让他外出巡视军队。当时只占有会稽、吴郡、丹杨、豫章、庐陵五郡,其中深山险要的地方还未完全顺服,天下的英雄豪杰分布在各个州郡,宾客、旅客、暂时居住在这里的士人,以安危、去留作为他们考虑的主要问题,还没有君臣的固定关系。张昭、周瑜等人认为孙权可以同他们一道成就帝业,所以尽心辅佐。曹操呈请朝廷授任孙权为讨虏将军,兼会稽太守,驻守吴县。孙权派遣辅佐官员到各郡担任办理文书的公务,以师礼对待张昭,任用周瑜、程普、吕范等人为将军。招聘才能出众、社会知名的人士,鲁肃、诸葛瑾开始成为受尊敬的宾客。分派众将,镇守、安抚山越,对于不服从命令的则进行讨伐。
七年,权母吴氏薨。
建安七年,孙权的母亲吴氏去世。
八年,权西伐黄祖,破其舟军,惟城未克,而山寇复动。还过豫章,使吕范平鄱阳,程普讨乐安,太史慈领海昏,韩当、周泰、吕蒙等为剧县令长。
建安八年,孙权向西进军征讨黄祖,打败了他的水军。但城堡没有攻破,后方的山寇又作乱。孙权撤军归途经过豫章,派吕范平定鄱阳,程普攻讨乐安,太史慈兼管海昏,韩当、周泰、吕蒙任军政任务繁重的县令、县长。
九年,权弟丹杨太守翊为左右所害,以从兄瑜代翊。[4]
建安九年,孙权弟丹杨太守孙翊被左右随从杀害,派堂兄孙瑜接替孙翊的职位。
十年,权使贺齐讨上饶,分为建平县。
建安十年,孙权派贺齐攻打上饶县,分上饶部分地区为建平县。
十二年,西征黄祖,虏其人民而还。
建安十二年,西征黄祖,俘获了他的民众后撤军。
十三年春,权复征黄祖,祖先遣舟兵拒军,都尉吕蒙破其前锋,而凌统、董袭等尽锐攻之,遂屠其城。祖挺身亡走,骑士冯则追枭其首,虏其男女数万口。是岁,使贺齐讨黟、歙,分歙为始新、新定、[5]犁阳、休阳县,[6]以六县为新都郡。荆州牧刘表死,鲁肃乞奉命吊表二子,且以观变。肃未到,而曹公已临其境,表子琮举众以降。刘备欲南济江,肃与相见,因传权旨,为陈成败。备进住夏口,使诸葛亮诣权,权遣周瑜、程普等行。是时曹公新得表众,形势甚盛,诸议者皆望风畏惧,多劝权迎之。[7]惟瑜、肃执拒之议,意与权同。瑜、普为左右督,各领万人,与备俱进,遇于赤壁,大破曹公军。公烧其余船引退,士卒饥疫,死者大半。备、瑜等复追至南郡,曹公遂北还,留曹仁、徐晃于江陵,使乐进守襄阳。时甘宁在夷陵,为仁党所围,用吕蒙计,留凌统以拒仁,以其半救宁,军以胜反。权自率众围合肥,使张昭攻九江之当涂。昭兵不利,权攻城逾月不能下。曹公自荆州还,遣张喜将骑赴合肥。未至,权退。
建安十三年春,孙权又西征黄祖。黄祖先派遣水军抵御吴军,吴军都尉吕蒙打败了黄祖军队的前锋,吴将凌统、董袭等人尽力强攻,于是血洗该城。黄祖刚起身逃走,骑士冯则追上砍下他的头,俘虏男女几万人。这年,派贺齐进攻黟县、歙县,将歙县重新划分,新建始新、新定、犁阳、休阳四县,将这六县命名为新都郡。荆州牧刘表病死,鲁肃请求孙权派他前往荆州,向刘表的两个儿子表示哀悼,并趁机实地观察荆州的新变化。鲁肃尚未到达,曹操的大军已经临近荆州,刘表次子刘琮献出其全部军民向曹操投降。刘备想要南渡长江,鲁肃与他相见,传达孙权的意见,分析摆在他们前面的失败与成功的两种前途。刘备进驻夏口,派诸葛亮拜见孙权,孙权派周瑜、程普领军出发。当时曹操才得到了刘表的军民人等,形势很好,孙权方面众多参与讨论、决策的人都因对方的兵威声势而担心恐惧,大多数的人都劝孙权向曹操请降。只有周瑜、鲁肃坚持抗曹的意见,与孙权的主张相同。孙权任命周瑜、程普担任左右督,各自领兵万人,与刘备同时进军,同曹军在赤壁相遇,将曹军打得大败。曹操焚烧了那些剩下的船只,率领军队撤退,兵士因饥饿、疫病,有大半死亡。刘备、周瑜随后追击到达了南郡,曹操便返回北方,留曹仁、徐晃守江陵,派乐进守襄阳。当时吴将甘宁在夷陵,被曹仁的部下围困,孙权用吕蒙的计策,留凌统对付曹仁,分凌统一半的军队去援救甘宁,援军胜利完成任务回来。孙权亲自领军围攻合肥,派张昭进攻九江郡的当涂县。张昭进军不顺利,孙权的围攻超过了一个月也未能攻占合肥。曹操从荆州返回北方以后,派遣张喜率领骑兵驰援合肥。张喜还未到达,孙权已经撤军退走。
十四年,瑜、仁相守岁余,所杀伤甚众。仁委城走。权以瑜为南郡太守。刘备表权行车骑将军,领徐州牧。备领荆州牧,屯公安。
建安十四年,周瑜、曹仁相互进攻、防守,对峙一年多,双方伤亡很大。曹仁放弃守城离开。孙权任周瑜为南郡太守。刘备呈请朝廷任命孙权为车骑将军,兼任徐州牧。刘备兼任荆州牧,驻守公安。
十五年,分豫章为鄱阳郡;分长沙为汉昌郡,以鲁肃为太守,屯陆口。
建安十五年,划分豫章郡地新建鄱阳郡;划分长沙郡地新建汉昌郡,任鲁肃为汉昌太守,驻守陆口。
十六年,权徙治秣陵。明年,城石头,改秣陵为建业。闻曹公将来侵,作濡须坞。
建安十六年,孙权将他的官署迁往秣陵。次年,修筑石头城,将秣陵改称建业。听说曹操要来侵犯,建濡须坞水军基地。
十八年正月,曹公攻濡须,权与相拒月余。曹公望权军,叹其齐肃,乃退。[8]初,曹公恐江滨郡县为权所略,征令内移。民转相惊,自庐江、九江、蕲春、广陵户十余万皆东渡江,江西遂虚,合肥以南惟有皖城。
建安十八年正月,曹操进攻濡须,孙权与曹操两军对峙了一个多月。曹操远望权军,赞叹孙权军队严明整肃,于是撤军。当初,曹操担心长江北岸的郡县要遭受孙权的掠夺,命令向后迁移,民众反而因此惊恐,居住在庐江、九江、蕲春、广陵的十余万人户,都南渡长江,江北很空虚,合肥以南就只有皖城。
十九年五月,权征皖城。闰月,克之,获庐江太守朱光及参军董和,男女数万口。是岁刘备定蜀。权以备已得益州,令诸葛瑾从求荆州诸郡。备不许,曰:“吾方图凉州,凉州定,乃尽以荆州与吴耳。”权曰:“此假而不反,而欲以虚辞引岁。”遂置南三郡长吏,关羽尽逐之。权大怒,乃遣吕蒙督鲜于丹、徐忠、孙规等兵二万取长沙、零陵、桂阳三郡,使鲁肃以万人屯巴丘[9]以御关羽。权住陆口,为诸军节度。蒙到,二郡皆服,惟零陵太守郝普未下。会备到公安,使关羽将三万兵至益阳,权乃召蒙等使还助肃。蒙使人诱普,普降,尽得三郡将守,因引军还,与孙皎、潘璋并鲁肃兵并进,拒羽于益阳。未战,会曹公入汉中,备惧失益州,使使求和。权令诸葛瑾报,更寻盟好,遂分荆州长沙、江夏、桂阳以东属权,南郡、零陵、武陵以西属备。备归,而曹公已还。权反自陆口,遂征合肥。合肥未下,彻军还。兵皆就路,权与凌统、甘宁等在津北为魏将张辽所袭,统等以死扞权,权乘骏马越津桥得去。[10]
建安十九年五月,孙权进攻皖城。这年的闰月,攻占皖城,俘获庐江太守朱光、参军董和及男女几万人。这年刘备平定了蜀地。孙权因刘备已得益州,便命令诸葛瑾向刘备讨还荆州各郡。刘备不同意,他说:“我正在想法谋取凉州,等待平定了凉州,再将荆州全部还给吴国吧。”孙权说:“这是借了荆州不还,用空话拖延时间。”便任命了荆州南部三郡的主要官员,关羽用武力将他们全部赶走。孙权大怒,便派遣吕蒙总领鲜于丹、徐忠、孙规等率领二万士兵攻取长沙、零陵、桂阳三郡,派鲁肃领万人驻守巴丘,抵御关羽。孙权住陆口,调度、指挥各路军队。吕蒙引军到达,长沙、桂阳二郡都顺服,只有零陵太守郝普不肯投降。适逢刘备来到公安,派遣关羽率兵三万到益阳,孙权便命令吕蒙等返回支援鲁肃。吕蒙派人劝诱郝普,郝普降服,全部争取了三郡的将领郡守,于是引军返回,与孙皎、潘璋、鲁肃会师前进,到益阳迎战关羽,战斗还未进行,恰巧曹操进兵汉中,刘备害怕失掉益州,派遣使者请求讲和。孙权命令诸葛瑾答复,同意两国结盟友好,于是将荆州划分为二,长沙、江夏、桂阳三郡以东的地区属于孙权,南郡、零陵、武陵三郡以西的地区属于刘备。刘备回到成都,曹操已从汉中撤军。孙权从陆口返回建业,便又出征合肥。合肥没有攻下,孙权准备撤军。撤退的士兵全部踏上了归途,孙权与凌统、甘宁等人在逍遥津北突然遭遇到魏将张辽的袭击,凌统等人以死力保护孙权,孙权乘骏马越过逍遥津的板桥,才侥幸脱险。
二十一年冬,曹公次于居巢,遂攻濡须。
建安二十一年冬季,曹操驻军在居巢,进攻濡须坞。
二十二年春,权令都尉徐详诣曹公请降,公报使修好,誓重结婚。
建安二十二年春季,孙权派遣都尉徐详往见曹操,请求降顺。曹操回答要派遣使臣改善双方的关系,决心重新结为姻亲。
二十三年十月,权将如吴,亲乘马射虎于庱亭。马为虎所伤,权投以双戟,虎却废,常从张世击以戈,获之。
建安二十三年十月,孙权将往吴郡,亲自骑马在庱亭射虎。老虎咬伤了马,孙权用双戟向虎投去,老虎受伤后退,经常跟随孙权的侍从张世立即挥戈刺杀,将老虎捕获。
二十四年,关羽围曹仁于襄阳,曹公遣左将军于禁救之。会汉水暴起,羽以舟兵尽虏禁等步骑三万送江陵,惟城未拔。权内惮羽,外欲以为己功,笺与曹公,乞以讨羽自效。曹公且欲使羽与权相持以斗之,驿传权书,使曹仁以弩射示羽。羽犹豫不能去。闰月,权征羽,先遣吕蒙袭公安,获将军士仁。蒙到南郡,南郡太守麋芳以城降。蒙据江陵,抚其老弱,释于禁之囚。陆逊别取宜都,获秭归、枝江、夷道,还屯夷陵,守峡口以备蜀。关羽还当阳,西保麦城。权使诱之。羽伪降,立幡旗为象人于城上,因遁走,兵皆解散,尚十余骑。权先使朱然、潘璋断其径路。十二月,璋司马马忠获羽及其子平、都督赵累等于章乡,遂定荆州。是岁大疫,尽除荆州民租税。曹公表权为骠骑将军,假节领荆州牧,封南昌侯。权遣校尉梁寓奉贡于汉,及令王惇市马,又遣朱光等归。[11]
建安二十四年,关羽在襄阳将曹仁围困,曹操派遣左将军于禁前往救援。适逢汉水暴涨,关羽派水军参战,全部俘获了于禁等人率领的步、骑兵三万人,都送往江陵,只有襄阳城还未攻破。孙权在内心畏惧关羽,表面上却为自己表功,写信给曹操,请求出兵进攻关羽以示为曹操效力。曹操为了使关羽、孙权能长期互相对立、争斗,用驿马快速传送孙权的亲笔信,命令曹仁用强弓将这封信射给关羽。关羽看信后,拿不定主意,未能立即撤军。这年闰月,孙权进攻关羽,先派吕蒙偷袭公安,俘获了将军士仁。吕蒙引军攻南郡,南郡太守麋芳献城投降。吕蒙占领了江陵,安抚全城老弱,解除对于禁的囚禁。陆逊率领又一支军队,夺取了宜都,又取得了秭归、枝江、夷道,引军还驻夷陵,扼守峡口,严防蜀兵东下。关羽退兵返回当阳,西行保卫麦城。孙权派人劝说关羽,关羽假意表示投降,在麦城城墙上,树立军旗,多立假人,于是借机逃走,军队四散,只剩下十多个骑兵。孙权先派朱然、潘璋截断关羽后撤的道路。十二月,潘璋的司马马忠在章乡俘获了关羽与他的儿子关平、都督赵累等,于是平定了荆州。这年疫病流行,孙权全部免除荆州民众的租税。曹操呈请任命孙权为骠骑将军,授予符节、兼任荆州牧,封为南昌侯。孙权派校尉梁寓向汉帝进献贡品,并令王惇买马,又遣送先前俘获的庐江太守朱光等回归北方。
二十五年春正月,曹公薨,太子丕代为丞相魏王,改年为延康。秋,魏将梅敷使张俭求见抚纳。南阳阴、酂、筑阳、山都、中庐五县民五千家来附。冬,魏嗣王称尊号,改元为黄初。二年四月,刘备称帝于蜀。[12]权自公安都鄂,改名武昌,以武昌、下雉、寻阳、阳新、柴桑、沙羡六县为武昌郡。五月,建业言甘露降。八月,城武昌,下令诸将曰:“夫存不忘亡,安必虑危,古之善教。昔雋不疑汉之名臣,于安平之世而刀剑不离于身,盖君子之于武备,不可以已。况今处身疆畔,豺狼交接,而可轻忽不思变难哉?顷闻诸将出入,各尚谦约,不从人兵,甚非备虑爱身之谓。夫保己遗名,以安君亲,孰与危辱?宜深警戒,务崇其大,副孤意焉。”自魏文帝践阼,权使命称藩,及遣于禁等还。十一月,策命权曰:“盖圣王之法,以德设爵,以功制禄;劳大者禄厚,德盛者礼丰。故叔旦有夹辅之勋,太公有鹰扬之功,并启土宇,并受备物,所以表章元功,殊异贤哲也。近汉高祖受命之初,分裂膏腴以王八姓,斯则前世之懿事,后王之元龟也。朕以不德,承运革命,君临万国,秉统天机,思齐先代,坐而待旦。惟君天资忠亮,命世作佐,深睹历数,达见废兴,远遣行人,浮于潜汉。[13]望风影附,抗疏称藩,兼纳纤缔南方之贡,普遣诸将来还本朝,忠肃内发,款诚外昭,信著金石,义盖山河,朕甚嘉焉。今封君为吴王,使使持节太常高平侯贞,授君玺绶策书、金虎符第一至第五、左竹使符第一至第十,以大将军使持节督交州,领荆州牧事,锡君青土,苴以白茅,对扬朕命,以尹东夏。其上故骠骑将军南昌侯印绶符策。今又加君九锡,其敬听后命。以君绥安东南,纲纪江外,民夷安业,无或携贰,是用锡君大辂、戎辂各一,玄牡二驷。君务财劝农,仓库盈积,是用锡君衮冕之服,赤舄副焉。君化民以德,礼教兴行,是用锡君轩县之乐。君宣导休风,怀柔百越,是用锡君朱户以居。君运其才谋,官方任贤,是用锡君纳陛以登。君忠勇并奋,清除奸慝,是用锡君虎贲之士百人。君振威陵迈,宣力荆南,枭灭凶丑,罪人斯得,是用锡君铁钺各一。君文和于内,武信于外,是用锡君彤弓一、彤矢百、玈弓十、玈矢千。君以忠肃为基,恭俭为德,是用锡君柜鬯一卣,圭瓒副焉。钦哉!敬敷训典,以服朕命,以勖相我国家,永终尔显烈。”[14]是岁,刘备帅军来伐,至巫山、秭归,使使诱导武陵蛮夷,假与印传,许之封赏。于是诸县及五谿民皆反为蜀。权以陆逊为督,督朱然、潘璋等以拒之。遣都尉赵咨使魏。魏帝问曰:“吴王何等主也?”咨对曰:“聪明仁智,雄略之主也。”帝问其状,咨曰:“纳鲁肃于凡品,是其聪也;拔吕蒙于行陈,是其明也;获于禁而不害,是其仁也;取荆州而兵不血刃,是其智也;据三州虎视于天下,是其雄也;屈身于陛下,是其略也。”[15]帝欲封权子登,权以登年幼,上书辞封,重遣西曹掾沈珩陈谢,并献方物。[16]立登为王太子。[17]
建安二十五年春季正月,曹操死,太子曹丕继任丞相、魏王,改称年号为延康。秋季,魏将梅敷派张俭来要求得到安抚、接纳。南阳郡所属的阴、鄭、筑阳、山都、中庐五县民众五千家前来归附。冬季,新继任的魏王曹丕称帝,改年号为黄初。黄初二年四月,刘备在蜀称帝。孙权从公安来鄂县建都,改称鄂县为武昌,以武昌、下雉、寻阳、阳新、柴桑、沙羡六县为武昌郡。五月,建业宣称天降甘露。八月,修筑武昌城,孙权向诸将下达命令说道当生存的时候不能忘记灭亡,在安全的时候一定要考虑危险,这是古人有益的教导。从前有个人叫雋不疑,他是汉代的名臣。他生活在社会安定和平的年代,可是刀剑却从不离身。这说明君子认为,军备是不可废弃的。何况我们现在居住在边境,像豺狼一样凶恶的坏人可以通过多种渠道向我们接近,难道能够轻率疏忽而不考虑突然发生的变故灾难吗?最近听说将军们外出,每个人都喜欢谦和简朴,不带随从警卫,可以说这是虑患不周、不爱护自己的表现。要爱护自己,立功扬名,使君亲安心,为什么要使自身遭受危险羞辱呢?应该严加警戒,切实重视这个重大问题,遵照我的意见办事。”从魏文帝曹丕称帝以来,孙权派遣使者自称是魏国的属国,又遣送于禁等人回归。十一月,曹丕下达奖赏孙权的文书,文书中写道:“圣明君王的律法,根据道德标准确立官位封号,根据功劳大小规定俸禄等级。功劳大的人享受的俸禄就优厚,道德崇高的人得到的尊敬就多。所以周公有辅佐武王、成王的功劳,太公有施展雄才使周朝强大的功劳,他们分封土地,接受各种赐物,这是为了表彰他们的大功,特殊对待卓越的人物。近代汉高祖称帝初年,分封肥美土地,使不姓刘的八位(八姓)功臣身居王位,这是前代的盛事,后代帝王是应该作为龟鉴、准则的。我个人的道德与帝王并不相称,承受天命,取代帝位,统治万国,执掌统治国家的大权,想向先代圣明的君主看齐,所以日夜辛劳。考虑你天性忠诚纯洁,在社会上声名显著,有辅佐帝王的大才。洞明历代王朝更替的程序,能远见汉废魏兴。派遣使臣,远从潜水、汉水而来。得知我称帝的消息,立即归附,呈上文书,自称属国,并敬献丝绸麻布等南方特产作为贡品,遣送各位将军回归本朝。你的忠诚恭敬发自内心,在外也有明显的表现。你的信义可以铭刻金石,普盖山河,我表示赞赏。现在封你为吴王,派遣使持节太常高平侯邢贞,授予你印章、文书、金虎符第一至第五、左竹使符第一至第十;授任大将军使持节督交州,兼任荆州牧;赐予你青土,外包白茅;你要答谢、称颂我的任命,将国家的东部地区治理好。要上缴前骠骑将军南昌侯的印章文书,现在还加授你九种特别赏赐,当认真听受以后的命令。因为你安抚了国家的东南方,治理好了长江下游南岸地区,汉民与夷人安居乐业,没有人存有二心,因此赏赐给你大车、兵车各一辆,黑色公马八匹。你重视生财、奖励农耕、仓库满装堆积的谷物,因此赏赐给你王侯穿着的礼服礼帽,还有与礼服礼帽相配套的红色着木的复底鞋。你用道德感化民众,大力推行礼教,因此赏赐给你三面悬挂的乐器。你宣扬倡导了美善、祥和的社会风气,能怀柔安抚百越,因此赐你在红色涂门的住所里居住。你发挥了才能智谋,任用贤良方正的人当官,因此赏赐给你可以有纳于檐下的殿坛台阶。你能同时发扬忠诚、勇敢的精神,清除奸诈、邪恶的坏人,因此赏赐给你勇士百人。你扬武于山陵以外的海疆,在荆州以南地区显示出强大威力,剿灭凶残的丑类,捕获了罪人,因此赏赐给你斧、大斧各一件。你的文臣在内和睦、武将在外信从,因此赏赐给你红弓一张、红箭百支、黑弓十张、黑箭千支。你能以忠贞、严肃、恭敬、俭朴作为道德修养的根本,因此赏赐给你祭祀用的美酒一卣,还有与盛灌这种美酒相配套的玉柄勺。努力吧!你要认真遵行先王遗命,服从我的命令,勉力辅佐我的国家,永远保持你显赫的功业。”这一年,刘备率领军队进攻吴国,到达巫山,秭归,派遣使者诱导武陵山区民众,假称给予印章、符信,许诺封官赏赐。于是武陵山区各县及五谿民众皆反吴助蜀。孙权任命陆逊为大都督,率领朱然、潘璋等将军迎战。孙权派遣都尉赵咨出使魏国。魏帝曹丕问道:“吴王是什么样的君主?”赵咨回答说:“吴王是聪明仁智、有雄略的君主。”魏文帝询问这种评价的具体表现,赵咨说道:“在众多平凡人当中特别接纳鲁肃,这是吴王广听的聪;在众多军人中,对吕蒙越级提拔,这是吴王眼见的明;得到了被俘虏的于禁,而不加害,这是吴王的仁;夺取荆州,没有死伤一个人,这是吴王的智;占据荆、扬、交三州,像猛虎一样雄视天下,这是吴王的雄才;对于您,他屈己称臣,这是吴王的谋略。”魏帝想要封赏孙权的儿子孙登,孙权认为孙登年纪幼小,上书辞谢。孙权又派遣西曹掾沈珩陈述谢意,还奉献江南地方特产。立孙登为王太子。
黄武元年春正月,陆逊部将军宋谦等攻蜀五屯,皆破之,斩其将。三月,鄱阳言黄龙见。蜀军分据险地,前后五十余营,逊随轻重以兵应拒,自正月至闰月,大破之,临陈所斩及投兵降首数万人。刘备奔走,仅以身免。[18]
黄武元年春季正月,陆逊率领将军宋谦等进攻蜀国五所军营,五所军营全被攻破,斩杀了军营的守将。三月,鄱阳宣称出现了黄龙。蜀国的军队分散占据险要的据点,前后建立了五十多所军营,陆逊根据战斗任务的大小派遣军队对付敌人,从正月到这年的闰月,将敌人打得大败,临阵斩首、自动投诚与被迫投降的有几万人。刘备逃窜,只有他本人没有被俘获。
初,权外托事魏,而诚心不款。魏欲遣侍中辛毗、尚书桓阶往与盟誓,并征任子,权辞让不受。秋九月,魏乃命曹休、张辽、臧霸出洞口,曹仁出濡须,曹真、夏侯尚、张郃、徐晃围南郡。权遣吕范等督五军,以舟军拒休等,诸葛瑾、潘璋、杨粲救南郡,朱桓以濡须督拒仁。时扬、越蛮夷多未平集,内难未弭,故权卑辞上书,求自改厉,“若罪在难除,必不见置,当奉还土地民人,乞寄命交州,以终余年”。文帝报曰:“君生于扰攘之际,本有从横之志,降身奉国,以享兹祚。自君策名已来,贡献盈路。讨备之功,国朝仰成。埋而掘之,古人之所耻。[19]朕之与君,大义已定,岂乐劳师远临江汉?廊庙之议,王者所不得专;三公上君过失,皆有本末。朕以不明,虽有曾母投抒之疑,犹冀言者不信,以为国福。故先遣使者犒劳,又遣尚书、侍中践修前言,以定任子。君遂设辞,不欲使进,议者怪之。[20]又前都尉浩周劝君遣子,乃实朝臣交谋,以此卜君,君果有辞,外引隗嚣遣子不终,内喻窦融守忠而已。世殊时异,人各有心。浩周之还,口陈指麾,益令议者发明众嫌,终始之本,无所据仗,故遂俯仰从群臣议。今省上事,款诚深至,心用慨然,凄怆动容。即日下诏,敕诸军但深沟高垒,不得妄进。若君必效忠节,以解疑议,登身朝到,夕召兵还。此言之诚,有如大江!”[21]权遂改年,临江拒守。冬十一月,大风,范等兵溺死者数千,余军还江南。曹休使臧霸以轻船五百、敢死万人袭攻徐陵,烧攻城车,杀略数千人。将军全琮、徐盛追斩魏将尹卢,杀获数百。十二月,权使太中大夫郑泉聘刘备于白帝,始复通也。[22]然犹与魏文帝相往来,至后年乃绝。是岁改夷陵为西陵。
当初,孙权表面上假称臣事魏国,但在内心里却很不诚恳、老实。魏国想派遣侍中辛毗、尚书桓阶前往武昌与孙权宣誓结盟,并要求孙权送他的儿子孙登来魏国做人质,孙权极力推辞,不肯接受。秋季九月,魏国便命令曹休、张辽、臧霸出兵洞口,曹仁出兵濡须,曹真、夏侯尚、张郃、徐晃围攻南郡。孙权派遣吕范等总督五路大军,以水军抵御曹休等,以诸葛瑾、潘璋、杨粲救援南郡,任命朱桓为濡须督抵御曹仁。当时扬、越山区的部族,多数还未平定,内部动乱没有停止,这时孙权用卑下的言辞上呈文书,请求允许他改悔罪过。他在文书中说:“如果您认为我罪过严重,难以改悔,不能被你赦免,我愿意奉还您分封给我的土地、人民,请求准许我将生命寄托在交州,度过还剩下的天年。”文帝在回答孙权的诏书中写道:“你生活在社会纷争的动乱年代,有纵横驰骋、建立功业的大志,能屈身臣事我国,长期享有福泽。从你接受封赏以来,献纳贡品的使臣,不停地奔走于道路。讨伐刘备的事,朝廷殷切期待你能成功。(我既分封你为吴王,就不再想将你的封号取消。)像狐狸那样埋掘不定,是古人所耻笑的。我与你的君臣关系既已确定,难道我会乐意劳苦军队远去江、汉?朝廷讨论军国大事,帝王个人也不便专断;三公陈述你的过失,都有事实的始终、原委。我自知还不圣明,好像曾参的母亲怀疑儿子那样,我也对你产生了本不存在的怀疑,但是却很希望三公所议论你的事实都不确实,把这看做是国家的幸福。所以先派使臣对你们犒赏、慰劳,又派尚书、侍中去实现前定的盟约,将孙登来朝为质的事确定。你果真借故推辞,不愿孙登前来,参加朝廷议论的大臣深感奇怪。还有前都尉浩周劝你送儿子为质,其实这是朝臣共同的意见,想借这件事情来验证你,你果然有托辞,外引隗嚣为例,说他虽然派遣儿子为质但最终还是不忠于光武帝,内以窦融自喻,表白自己别无野心而只是谦恭自守罢了。社会时代已经完全不同,人们也会有各自的打算。浩周回来以后,亲口陈述了你的意向,更使参加朝廷议论的诸公发现你所做的许多可疑的事,你表示始终忠心于我这个根本问题,无法获得可靠的保证,所以只得应付大家,听从群臣的意见(出兵江汉)。现在看到你送来的奏报,你对我表示的忠心可以说深刻极了,我内心因此很感慨,不免悲感动情。当日下达文书,命令南下各军只能深挖战壕,高筑堡垒,不得随意前进。如果你真想效忠于我,想消除人们对你的怀疑、议论,孙登本人清晨到达,晚上就可以下令撤回军队。我这话的真实诚恳,如同大江一样!”孙权于是改元黄武,沿江防守魏军的进攻。冬季十一月,大风,吕范等将军率领的水军淹死几千人,余下的军队退回江南。魏将曹休派臧霸用五百条快船、敢于死战的将士万人,暗中进攻徐陵,烧毁吴国的攻城车,杀死、俘获了几千人。将军全琮、徐盛追杀魏将尹卢,杀死、俘虏了几百人。十二月,孙权派太中大夫郑泉到白帝城与刘备通问修好,这是吴蜀两国重新交往的开始。但是孙权与魏文帝还是互有来往,到后年双方才断绝关系。这年将夷陵改名西陵。
二年春正月,曹真分军据江陵中州。是月,城江夏山。改四分,用乾象历。[23]三月,曹仁遣将军常彫等,以兵五千,乘油船,晨渡濡须中州。仁子泰因引军急攻朱桓,桓兵拒之,遣将军严圭等击破彫等。是月,魏军皆退。夏四月,权群臣劝即尊号,权不许。[24]刘备薨于白帝。[25]五月,曲阿言甘露降。先是戏口守将晋宗杀将王直,以众叛如魏,魏以为蕲春太守,数犯边境。六月,权令将军贺齐督糜芳、刘邵等袭蕲春,邵等生虏宗。冬十一月,蜀使中郎将邓芝来聘。[26]
黄武二年春季正月,曹真分用一支军队占领了江陵江中的百里洲。这个月,在江夏山上修筑城墙。废用四分历,改用乾象历。三月,曹仁派将军常彫等人,用五千兵,乘坐油船,清晨渡过濡须近处的江中小洲。曹仁的儿子曹泰趁机领兵急攻吴将朱桓,朱桓发兵反击,派遣将军严圭等打败了常彫等魏将。这一月,魏军全部撤退。夏季四月,孙权群臣劝他称帝,孙权不允许。刘备死于白帝城。五月,曲阿县宣称天降甘露。在这以前,驻守戏口的将领晋宗杀死了将领王直,带着部属叛逃到魏国,魏国任命他担任蕲春太守,多次侵犯吴国的边境。六月,孙权命令将军贺齐率领麋芳、刘邵等偷袭蕲春,刘邵等人活捉了晋宗。冬季十一月,蜀国派遣中郎将邓芝来吴通问修好。
三年夏,遣辅义中郎将张温聘于蜀。秋八月,赦死罪。九月,魏文帝出广陵,望大江,曰“彼有人焉,未可图也”,乃还。[27]
黄武三年夏季,派遣辅义中郎将张温到蜀国通问修好。秋季八月,赦免死罪。九月,魏文帝巡视广陵,远望大江,说道:“吴国有能人在那里,不可能谋取啊!”于是返回洛阳。
四年夏五月,丞相孙邵卒。[28]六月,以太常顾雍为丞相。[29]。气皖口言木连理。冬十二月,鄱阳贼彭绮自称将军,攻没诸县,众数万人。是岁地连震。[30]
黄武四年夏季五月,丞相孙邵死。六月,任命太常顾雍担任丞相。皖口宣称,两树连生。冬季十二月,鄱阳贼人彭绮自称将军,攻取了几座县城,有部众几万人。这年连续发生地震。
五年春,令曰:“军兴日久,民离农畔,父子夫妇,不听相恤,孤甚愍之。今北虏缩窜,方外无事,其下州郡,有以宽息。”是时陆逊以所在少谷,表令诸将增广农亩。权报曰:“甚善。今孤父子亲自受田,车中八牛以为四耦,虽未及古人,亦欲与众均等其劳也。”秋七月,权闻魏文帝崩,征江夏,围石阳,不克而还。苍梧言凤皇见。分三郡恶地十县置东安郡,[31]以全琮为太守,平讨山越。冬十月,陆逊陈便宜,劝以施德缓刑,宽赋息调。又云:“忠谠之言,不能极陈,求容小臣,数以利闻。”权报曰:“夫法令之设,欲以遏恶防邪,儆戒未然也,焉得不有刑罚以威小人乎?此为先令后诛,不欲使有犯者耳。君以为太重者,孤亦何利其然,但不得已而为之耳。今承来意,当重谘谋,务从其可。且近臣有尽规之谏,亲戚有补察之箴,所以匡君正主明忠信也。《书》载‘予违汝弼,汝无面从’,孤岂不乐忠言以自裨补邪?而云‘不敢极陈’,何得为忠谠哉?若小臣之中,有可纳用者,宁得以人废言而不采择乎?但谄媚取容,虽暗亦所明识也。至于发调者,徒以天下未定,事以众济。若徒守江东,修崇宽政,兵自足用,复用多为?顾坐自守可陋耳。若不豫调,恐临时未可便用也。又孤与君分义特异,荣戚实同,来表云不敢随众容身苟免,此实甘心所望于君也。”于是令有司尽写科条,使郎中褚逢赍以就逊及诸葛瑾,意所不安,令损益之。是岁,分交州置广州,俄复旧。[32]
黄武五年春季,孙权下令说:“自从起兵以来,时间已经过了很久。民众脱离土地,不能从事耕种;有的父子夫妇长期分离,不能听任他们相互体恤;我很怜悯他们。当今北方的敌人龟缩逃窜,国家边境没有战事,要下令州、郡,想办法让民众宽松、生息。”这时陆逊因为所在的地区缺少谷物,呈请孙权命令各位将军开发更多的农田。孙权答复说:“你的意见很好。现在我们父子亲自接受分配田亩,车府有八头牛可以组成四对进行农耕,虽说还不及古人,是想要与民众均同辛劳呢。”秋季七月,孙权听说魏文帝死,便出征江夏,围攻石阳,没有取得胜利,撤军回归。苍梧郡上书说,出现了凤凰。划分吴、丹阳、会稽三郡还未开发的山区十县,新建东安郡,任命全琮担任太守,讨伐、平定山越。冬季十月,陆逊向孙权陈述对国家有利应该兴办的事,劝他施行德政,宽用刑罚,减少田赋,停征户税。陆逊还说:“忠直的言论,不能尽量述说;而谄媚求容的小臣,多次听说他们得到好处。”孙权答复说:“制定法令,就是要用它来防止邪恶,是犯罪行为发生以前所应有的戒备警告,怎么能够没有严厉的刑罚来威慑坏人呢?这就是先教育后惩办,目的为了不要在社会上产生犯人。你指出了刑罚太重的部分,施行这样的重刑重罚,对我有什么好处,仅仅是因为没有别的办法才像这样做啊。现在接受你提出的意见,将重新商讨、谋划,务必使我们的刑罚合理、恰当。古代有益的箴言说,常在左右的臣子要进献规劝的话,同族的亲属弥补、监督君主的过失,这是为了使君主合于正道、表明臣下的忠诚。《书》中记载‘我违背了你的辅佐,你不要当面屈从我’,我难道不欢迎忠直之言来帮助我吗?你还说‘不敢尽量述说’,这又如何能算是忠直呢?如果职位低下的臣子当中,有可以采用的好意见,难道可以因为这个人不重要就轻视他的言论而不采用吗?但是那种靠巴结、奉承来讨好的人,即使像我这样愚昧的人也是能看得清楚的。至于征收户税的原因,仅仅因为天下还没有平定,这样的大事要依靠人多才办得成功。如果只是保守江东,可以着重施行仁政,兵自然够用,还要增多干什么?但是,坐守是要被人们鄙薄的。如果不早征户税,担心临时增加开支不能满足需要。我与你在君臣的名分上尽有不同,荣辱悲欢却是相同的,你所上的文书说,不愿意同众人一样用那种不正当的手段来全身免祸,这实在是我对你的衷心期待。”于是命令有关主管官员全部写出法令、律条,派遣郎中褚逢送给陆逊、诸葛瑾,凡是他们认为不恰当的,让他们删除、补充。这年,划出交州部分郡县,新建广州,不久又恢复原来的交州。
六年春正月,诸将获彭绮。闰月,韩当子综以其众降魏。
黄武六年春季正月,众将俘获彭绮。这年闰月,韩当的儿子韩综率领他的部属投降魏国。
七年春三月,封子虑为建昌侯。罢东安郡。夏五月,鄱阳太守周鲂伪叛,诱魏将曹休秋八月,权至皖口,使将军陆逊督诸将大破休于石亭。大司马吕范卒。是岁,改合浦为珠官郡。[33]
黄武七年春季三月,封儿子孙虑为建昌侯。撤销东安郡。夏季五月,鄱阳太守周鲂伪装叛吴,诱骗魏将曹休。秋季八月,孙权到皖口,派将军陆逊率领众将在石亭将曹休打得大败。大司马吕范去世。这年,将合浦郡改名珠官郡。
黄龙元年春,公卿百司皆劝权正尊号。夏四月,夏口、武昌并言黄龙、凤凰见。丙申,南郊即皇帝位,[34]是日大赦,改年。追尊父破虏将军坚为武烈皇帝,母吴氏为武烈皇后,兄讨逆将军策为长沙桓王。吴王太子登为皇太子。将吏皆进爵加赏。初,兴平中,吴中童谣曰:“黄金车,班兰耳,闿昌门,出天子。”[35]五月,使校尉张刚、管笃之辽东。六月,蜀遣卫尉陈震庆权践位。权乃参分天下,豫、青、徐、幽属吴,兖、冀、并、凉属蜀。其司州之土,以函谷关为界,造为盟曰:“天降丧乱,皇纲失叙,逆臣乘衅,劫夺国柄,始于董卓,终于曹操,穷凶极恶,以覆四海,至令九州幅裂,普天无统,民神痛怨,靡所戾止。及操子丕,桀逆遗丑,荐作奸回,偷取天位,而叡么麼,寻丕凶迹,阻兵盗土,未伏厥诛。昔共工乱象而高辛行师,三苗干度而虞舜征焉。今日灭叡,禽其徒党,非汉与吴,将复谁任?夫讨恶翦暴,必声其罪,宜先分制,夺其土地,使士民之心,各知所归。是以《春秋》晋侯伐卫,先分其田以畀宋人,斯其义也。且古建大事,必先盟誓,故《周礼》有司盟之官,《尚书》有告誓之文,汉之与吴,虽信由中,然分土裂境,宜有盟约。诸葛丞相德威远著,翼戴本国,典戎在外,信感阴阳,诚动天地,重复结盟,广诚约誓,使东西士民咸共闻知。故立坛杀牲,昭告神明,再歃加书,副之天府。天高听下,灵威棐谌,司慎司盟,群神群祀,莫不临之。自今日汉、吴既盟之后,戮力一心,同讨魏贼,救危恤患,分灾共庆,好恶齐之,无或携贰。若有害汉,则吴伐之;若有害吴,则汉伐之。各守分土,无相侵犯。传之后叶,克终若始。凡百之约。皆如载书。信言不艳,实居于好。有渝此盟,创祸先乱,违贰不协,慢天命,明神上帝是讨是督,山川百神是纠是殛,俾坠其师,无克祚国。于尔大神,其明鉴之!”秋九月,权迁都建业,因故府不改馆,征上大将军陆逊辅太子登,掌武昌留事。
黄龙元年春季,公卿百官都劝孙权称帝。夏季四月,夏口、武昌都说出现了黄龙、凤凰。四月初二日,孙权在城南郊外即皇帝位,这天,全国大赦,改称年号。尊称死去的父亲破虏将军孙坚为武烈皇帝,母亲吴氏为武烈皇后,长兄讨逆将军孙策为长沙桓王。吴王太子孙登立为皇太子。将军、官员都晋升爵位增加奖赏。当初,东汉献帝兴平年间,吴郡有儿歌唱道:“黄金的车,五色的耳,大开昌门,出了天子。”五月,派遣校尉张刚、管笃前往辽东。六月,蜀国派遣卫尉陈震庆贺孙权即帝位。孙权与蜀国平分天下,豫州、青州、徐州、幽州属于吴国,兖州、冀州、并州、凉州属于蜀国。司州的土地则以函谷关作为分界,制作盟书说道:“皇天降下灾难,国家的纲常遭受破坏,乱臣乘机劫夺政权。从董卓开始,最后到曹操,他们穷凶极恶,为害天下。致使九州分裂,普天之下没有统一。民众、天神痛恨,民众无法安定。曹操的儿子曹丕,是凶残逆贼曹操的坏种,屡次干坏事,窃取了帝位。曹教这个小丑,踏着曹丕行凶的足迹,依靠他的军队,窃据大片国土,还没有伏法受诛。从前共工为害,高辛氏就对他动用武力,三苗破坏法度,虞舜便出兵讨伐。今天要消灭曹叡,捉拿他的帮凶、同伙,不是汉、吴两国,又有谁能承担这样的重任呢?大凡讨伐首恶,消灭暴徒,就一定要声讨他们的罪行,还应该先分割、剥夺他们窃据的土地,使广大的士人、庶民,都能明确认识自己的归向。因此《春秋》记载晋侯将要攻打卫国,首先便将卫国的田土分给宋国的民众,我们正是遵从了《春秋》所确定的原则。从古以来,开创大业,必定先结盟、宣誓,所以《周礼》有主管盟誓的官,《尚书》有告天盟誓的文书。汉、吴两国,虽说相互的诚实、信任完全出自内心,然而我们分割魏地,还是应该订立盟约。蜀国的诸葛丞相道德威望远近闻名,辅佐拥戴幼主,领兵在外,诚信感动天地日月。我们重新恢复友好结盟,诚心立约宣誓,使东吴、西蜀两国士民全部知晓。所以建立祭坛,宰杀牲畜,明告天神,再歃血盟誓,订立盟约,将副本交藏两国天府。天神居高,知闻下情,神灵的威力,能够保佑诚心的人。主管盟约的神,主管结盟礼仪的神,天上百神、受祭祀的众神,全体光临。从今天吴汉结盟以后,戮力同心,共同进讨魏贼。我们扶危救难,分担灾祸,共庆胜利,好恶一致,永不离心。如果有谁危害蜀汉,吴国便攻打谁;如果有谁危害吴国,蜀汉就攻打谁。两国各自保守自己的领土,不互相侵犯,传于后代,始终如一。我们所订的盟约,全部写进了盟誓的文书。真诚的言语不加华丽的修饰,我们两国是真心的友好。如果有谁违背盟约,首先给对方制造了灾祸、动乱,存有二心,不协同一致,怠慢天命;天神天帝就讨伐、督责他,山神、水神、百神就纠正,杀死他;使他的人众消灭,国家败亡。啊,大神,敬请明察!”秋季九月,吴国将都城从武昌迁到建业,利用原来的将军府,不建新宫,诏命上大将军陆逊辅佐太子孙登,主管武昌留守的职事。
二年春正月,魏作合肥新城。诏立都讲祭酒,以教学诸子。遣将军卫温、诸葛直将甲士万人浮海求夷洲及亶洲。亶洲在海中,长老传言秦始皇帝遣方士徐福将童男童女数千人入海,求蓬莱神山及仙药,止此洲不还。世相承有数万家,其上人民,时有至会稽货布,会稽东县人海行,亦有遭风流移至亶洲者。所在绝远,卒不可得至,但得夷洲数千人还。
黄龙二年春季正月,魏国建造合肥新城。皇上命令设置都讲、祭酒,以便教导官员们的子弟。派将军卫温、诸葛直率领武士万人航海访求夷洲、亶洲。亶洲在大海当中,长辈老人传说秦始皇派遣方士徐福带领少男少女几千人到海上,寻找蓬莱仙山、仙药,留在亶洲没有回来。他们一代接着一代,现在有了几万户人家。那里的人,有时有到会稽郡来买布的,会稽郡东部各县民众出海航行,也有人遭遇飓风漂流到了亶洲。这个地方极远,匆促短期不可能到达,仅俘获夷洲几千人回来。
三年春二月,遣太常潘濬率众五万讨武陵蛮夷。卫温、诸葛直皆以违诏无功,下狱诛。夏,有野蚕成茧,大如卵。由拳野稻自生,改为禾兴县。中郎将孙布诈降以诱魏将王凌,凌以军迎布。冬十月,权以大兵潜伏于阜陵俟之,凌觉而走。会稽南始平言嘉禾生。十二月丁卯,大赦,改明年元也。
黄龙三年春季二月,派遣太常潘濬率兵五万攻打武陵蛮夷。卫温、诸葛直都因为违背了皇帝的命令,办事没有成效,投入监狱被诛杀。夏季,有野蚕做成的蚕茧,大小如同鸡蛋。由拳县郊外自然生长出禾稻,便改称由拳县为禾兴县。中郎将孙布用假降来引诱魏将王凌,王凌派军队迎接孙布。冬季十月,孙权派大军埋伏在阜陵等候,王凌明白自己受骗便领军逃走了。会稽南始平宣称生长出一茎多穗的禾。十二月丁卯日,宣布大赦,改称明年的年号。
嘉禾元年春正月,建昌侯虑卒。三月,遣将军周贺、校尉裴潜乘海之辽东。秋九月,魏将田豫要击,斩贺于成山。冬十月,魏辽东太守公孙渊遣校尉宿舒、阆中令孙综称藩于权,并献貂马。权大悦,加渊爵位。[36]
嘉禾元年春季正月,建昌侯孙虑死。三月,派遣将军周贺、校尉裴潜乘船过海前往辽东。秋季九月,魏将田豫在中途截击,在成山将周贺斩杀。冬季十月,魏国的辽东太守公孙渊派校尉宿舒、阆中令孙综来吴国,向孙权自称藩属,还贡献了貂、马。孙权极为高兴,晋升了公孙渊的封号、职位。
二年春正月,诏曰:“朕以不德,肇受元命,夙夜兢兢,不遑假寝。思平世难,救济黎庶,上答神祇,下慰民望。是以眷眷,勤求俊杰,将与戮力,共定海内。苟在同心,与之偕老。今使持节督幽州领青州牧辽东太守燕王,久胁贼虔,隔在一方,虽乃心于国,其路靡缘。今因天命,远遣二使,款诚显露,章表殷勤,朕之得此,何喜如之!虽汤遇伊尹,周获吕望,世祖未定而得河右,方之今日,岂复是过?普天一统,于是定矣。《书》不云乎,‘一人有庆,兆民赖之’。其大赦天下,与之更始,其明下州郡,咸使闻知。特下燕国,奉宣诏恩,令普天率土备闻斯庆。”三月,遣舒、综还,使太常张弥、执金吾许晏、将军贺达等将兵万人,金宝珍货,九锡备物,乘海授渊。[37]举朝大臣,自丞相雍已下皆谏,以为渊未可信,而宠待太厚,但可遣吏兵数百护送舒、综,权终不听。[38]渊果斩弥等,送其首于魏,没其兵资。权大怒,欲自征渊,[39]尚书仆射薛综等切谏乃止。是岁,权向合肥新城,遣将军全琮征六安,皆不克还。[40]
嘉禾二年春季正月,孙权下诏书说道:“我自认为没有崇高的道德,自从承受天命就帝位以来,日夜兢兢业业勤劳国事,连不脱衣冠小睡一会儿都没有时间。很想平定社会上的动乱,救济黎民百姓,对上服答天地神灵,对下满足民众的愿望。因此念念不忘,不断地访求杰出人才,将与他们共同努力,平定天下。只要志愿相同,决心与他们团结到老。现在,使持节幽州都督兼青州牧辽东太守燕王,遭受魏国贼人的长期威胁,被阻隔在辽东一地。虽说诚心向往吴国,可真要来人却很困难。现在顺应天意,从远方派来二位使臣,对吴国的忠诚表现得非常明显,上呈的文书更是情意深厚,我看到这些,还有什么比这更高兴呢!即使是商汤王遇见伊尹,周文王得到吕望,世祖刘秀在没有平定天下时得到了河西五郡,同今天相比,又怎么能超过呢?天下统一,现在算是肯定了。《书》中不这样说吗,‘天子一人有吉庆,亿万臣民都将获得幸福’。要在全国施行大赦,让那些罪人得到新生。要明令州郡,使臣民全部知晓。特别命令燕国,要恭恭敬敬地宣扬这道诏令所给予臣民的恩典,使全国都知道这个喜讯。”三月,遣送宿舒、孙综回归辽东,派太常张弥、执金吾许晏、将军贺达等领兵万人,携带金玉珠宝,珍奇货物,九种特别赏赐的物品,乘船渡海授予公孙渊。满朝大臣,从丞相顾雍以下全部进言劝阻,认为不能相信公孙渊,对他的恩宠待遇太过分了,只可派一般官员、几百士兵护送舒、综,孙权都不听从,以后公孙渊果然杀害了张弥等人,将他们的首级送往魏国,没收了他们的军械物资。孙权大怒,要亲自征讨公孙渊,尚书仆射薛综等直言极谏才劝阻了。这一年,孙权进军合肥新城,派将军全琼进攻六安,都没有取得胜利,就撤军回来了。
三年春正月,诏曰:“兵久不辍,民困于役,岁或不登。其宽诸逋,勿复督课。”夏五月,权遣陆逊、诸葛瑾等屯江夏、沔口,孙韶、张承等向广陵、淮阳,权率大众围合肥新城。是时蜀相诸葛亮出武功,权谓魏明帝不能远出,而帝遣兵助司马宣王拒亮,自率水军东征。未至寿春,权退还,孙韶亦罢。秋八月,以诸葛恪为丹杨太守,讨山越。九月朔,陨霜伤谷。冬十一月,太常潘濬平武陵蛮夷,事毕,还武昌。诏复曲阿为云阳,丹徒为武进。庐陵贼李桓、罗厉等为乱。
嘉禾三年春季正月,孙权下诏说道:“长时间的战争不能停止,繁重的劳役使民众深受困扰,有时年景还很不好,作物没有收成。要宽缓民众拖欠的多种赋税,不要再督促他们缴纳。”夏季五月,孙权派遣陆逊、诸葛瑾等驻军江夏、沔口,孙韶、张承等进军广陵、淮阳,孙权率领大军围攻合肥新城。这时,蜀国丞相诸葛亮出兵武功。孙权认为魏明帝不能远离洛阳,可是魏明帝却派兵援助司马懿抵御诸葛亮的进攻,他亲自率领水军东征孙权。还没有到达寿春,孙权撤军回归建业,孙韶也罢兵。秋季八月,任命诸葛恪担任丹杨太守,攻打山越。九月初一日,天降严霜,损伤禾稻。冬季十一月。太常潘濬平定了武陵少数民族地区,战事结束后,潘濬回武昌。命令曲阿恢复称名为云阳,丹徒称名为武进。庐陵贼人李桓、罗厉等发动叛乱。
四年夏,遣吕岱讨桓等。秋七月,有雹。魏使以马求易珠玑、翡翠、瑇瑁,权曰:“此皆孤所不用,而可得马,何苦而不听其交易?”
嘉禾四年夏季,派吕岱攻讨李桓、罗厉等贼人。秋季七月,有冰雹,魏国使臣要求用马匹交换珠玑、翡翠、玳瑁,孙权说:“这些都是我所不用的东西,还可以换得我所需要的马匹,何苦不听任他们来交易呢?”
五年春,铸大钱,一当五百。诏使吏民输铜,计铜畀直。设盗铸之科。二月,武昌言甘露降于礼宾殿。辅吴将军张昭卒。中郎将吾粲获李桓,将军唐咨获罗厉等。自十月不雨,至于夏。冬十月,彗星见于东方。鄱阳贼彭旦等为乱。
嘉禾五年春季,铸造大钱,一枚大钱,值五百文。孙权命令官吏、庶民缴纳铜,计算铜的重量付价款。制定私人铸钱的惩办法令、条律。二月,武昌宣称,甘露降在礼宾殿。辅吴将军张昭死。中郎将吾粲俘获了李桓,将军唐咨俘获了罗厉等。从去年十月,直到今年夏季,没有下雨。冬季十月,东方出现彗星。鄱阳贼人彭旦等叛乱。
六年春正月,诏曰:“夫三年之丧,天下之达制,人情之极痛也;贤者割哀以从礼,不肖者勉而致之。世治道泰,上下无事,君子不夺人情,故三年不逮孝子之门。至于有事,则杀礼以从宜,要绖而处事。故圣人制法,有礼无时则不行。遭丧不奔非古也,盖随时之宜,以义断恩也。前故设科,长吏在官,当须交代,而故犯之,虽随纠坐,犹已废旷。方事之殷,国家多难,凡在官司,宜各尽节,先公后私,而不恭承,甚非谓也。中外群僚,其更平议,务令得中,详为节度。”顾谭议,以为:“奔丧立科,轻则不足以禁孝子之情,重则本非应死之罪,虽严刑益设,违夺必少。若偶有犯者,加其刑则恩所不忍,有减则法废不行。愚以为长吏在远,苟不告语,势不得知。比选代之间,若有传者,必加大辟,则长吏无废职之负,孝子无犯重之刑。”将军胡综议,以为丧纪之礼,虽有典制,苟无其时,所不得行。方今戎事军国异容,而长吏遭丧,知有科禁,公敢干突,苟念闻忧不奔之耻,不计为臣犯禁之罪,此由科防本轻所致。忠节在国,孝道立家,出身为臣,焉得兼之?故为忠臣不得为孝子。宜定科文,示以大辟,若故违犯,有罪无赦。以杀止杀,行之一人,其后必绝。”丞相雍奏从大辟。其后吴令孟宗丧母奔赴,已而自拘于武昌以听刑。陆逊陈其素行,因为之请,权乃减宗一等,后不得以为比,因此遂绝。二月,陆逊讨彭旦等,其年,皆破之。冬十月,遣卫将军全琮袭六安,不克。诸葛恪平山越事毕,北屯庐江。
嘉禾六年春季正月,孙权下诏令说:“实行三年的丧礼,这是天下通行的制度,表现了人们最悲痛的心情。贤者抑制自己的哀伤来遵从礼制,不肖者也勉力做到服丧礼三年。时世清明,天下太平,朝廷不会强令停止服丧,所以三年不登孝子的门。至于国家有事,那就要灵活通变,降低服丧礼三年的礼仪要求,要求穿着丧服办公。圣人制定礼法,有礼仪,如不讲求因时变通,那是行不通的。遭遇亲丧不赶回家服丧,这是不遵守古礼。但根据特殊情况做合理变通,这是用公义处理私情。以前,我们特别制定了法令,高级官员要离职奔丧,应该办好交代手续。如果有意违反,要立即举报、治罪,可是这样的法令从未认真执行,如同已经废除一样。当前政务繁重,国家灾难很多,所有任职官员,都应该尽力保持节操,先公后私,不严肃对待所承担的职事,应该说是很错误的。朝廷、州郡的官员,要对奔丧的法令,再做一次研讨,一定要制定得恰当,有详明的管理规章制度。”顾谭发表意见,认为:“要为奔丧立法,处罚轻了就不能够禁止孝子奔丧的强烈感情;处罚重了,这本来不是应判死刑的大罪,虽说增设严刑,违反夺情的人一定很少。如果偶尔有违法的人,力口重对他的处罚,在情义上会不忍心;减轻对他的处罚,就如同将法令废止而不实行。我认为在边远地区的高级官员,如果不报告,很难了解实情。在评比、选举、移交接替期间,如果有犯法奔丧的人,就一定判处死刑。这样,高级官员就不会有失职的罪责,孝子也不会犯重罪受到严刑惩处。”将军胡综发表意见,认为服丧的礼仪,虽说有法纪规定,如果不根据特殊情况灵活变通,是难以实行的。当今,我们的外事、军事、政事都各有不同的法度,高级官员有了丧事,知道法令所规定的各项条文,公然敢于违犯禁令,如果只想到亲丧不赶紧回家服丧的羞耻,不考虑作为臣下违犯禁令的罪行,这是由于法令所规定的处罚太轻造成的。忠节是为国尽力,孝道是用来治家,已经献身做了臣子,怎么还能兼顾家庭?所以要做忠臣就不能同时做孝子。应该制订法令条文,明白宣布处以死刑。如果有意违犯,就是犯罪不能赦免。用杀人的重刑来防止人们被杀,对一个人用了重刑,以后就不会有人胆敢违法了。”丞相顾雍表示同意施用死刑。以后吴县县令孟宗的母亲去世,孟宗违犯禁令奔丧,事后自己囚禁在武昌等候判刑。陆逊陈述他平时的行为,替他求情,孙权才对孟宗降低了一级处罚,以后不得以此为例,因此再没有人敢违犯禁令了。二月,陆逊攻打彭旦等人,这一年,全部打败了他们。冬季十月,派卫将军全琮偷袭六安,没有取得胜利。诸葛恪平定山越的战事结束以后,引军向北进驻庐江。
赤乌元年春,铸当千大钱。夏,吕岱讨庐陵贼,毕,还陆口。秋八月,武昌言麒麟见。有司奏言麒麟者太平之应,宜改年号。诏曰:“间者赤乌集于殿前,朕所亲见,若神灵以为嘉祥者,改年宜以赤乌为元。”群臣奏曰:“昔武王伐纣,有赤乌之祥,君臣观之,遂有天下,圣人书策载述最详者,以为近事既嘉,亲见又明也。”于是改年。步夫人卒,追赠皇后。初,权信任校事吕壹,壹性苛惨,用法深刻。太子登数谏,权不纳,大臣由是莫敢言。后壹奸罪发露伏诛,权引咎责躬,乃使中书郎袁礼告谢诸大将,因问时事所当损益。礼还,复有诏责数诸葛瑾、步骘、朱然、吕岱等曰:“袁礼还,云与子瑜、子山、义封、定公相见,并以时事当有所先后,各自以不掌民事,不肯便有所陈,悉推之伯言、承明。伯言、承明见礼,泣涕恳恻,辞旨辛苦,至乃怀执危怖,有不自安之心。闻此怅然,深自刻怪。何者?夫惟圣人能无过行,明者能自见耳。人之举措,何能悉中,独当己有以伤拒众意,忽不自觉,故诸君有嫌难耳;不尔,何缘乃至于此乎?自孤兴军五十年,所役赋凡百皆出于民。天下未定,孽类犹存,士民勤苦,诚所贯知。然劳百姓,事不得已耳。与诸君从事,自少至长,发有二色,以谓表里足以明露,公私分计,足用相保。尽言直谏,所望诸君;拾遗补阙,孤亦望之。昔卫武公年过志壮,勤求辅弼,每独叹责。[41]且布衣韦带,相与交结,分成好合,尚污垢不异。今日诸君与孤从事,虽君臣义存,犹谓骨肉不复是过。荣福喜戚,相与共之。忠不匿情,智无遗计,事统是非,诸君岂得从容而已哉?同船济水,将谁与易?齐桓诸侯之霸者耳,有善管子未尝不叹,有过未尝不谏,谏而不得,终谏不止。今孤自省无桓公之德,而诸君谏诤未出于口,仍执嫌难。以此言之,孤于齐桓良优,未知诸君于管子何如耳?久不相见,因事当笑。共定大业,整齐天下,当复有谁?凡百事要所当损益,乐闻异计,匡所不逮。”
赤乌元年春季,铸造币值一千文的大钱。夏季,吕岱进攻庐陵贼人,结束后,返回陆口。秋季八月,武昌宣称出现了麒麟。主管官员上书说,麒麟是太平的征兆,应该改称年号。孙权下诏说道:“近来红色的乌鸦聚集在宫殿前面,这是我亲眼所见,如果神灵认为是美好、吉祥的象征,改称年号,应该用赤乌作为年号。”群臣上呈奏书说:“从前周武王攻打商纣,有赤乌的瑞兆,君臣都看到了,于是取得了天下,这是圣人的书籍记述得详细的。因为出现赤乌,这是最近的喜事,帝王又亲见得十分明白。”于是改称年号。步夫人死亡,追封为皇后。当初,孙权信任校事吕壹,吕壹的天性苛刻、残忍,执法严酷、狠毒。太子孙登多次劝谏,孙权都不接受,大臣们因此没有人敢再提意见。后来吕壹奸邪的罪行暴露被诛杀,孙权引咎自责。于是派遣中书郎袁礼向各位大将表示歉意,并询问当时朝政应该注意加强或纠正的意见。袁礼回来以后,孙权还下诏书责备诸葛瑾、步骘、朱然、吕岱等人,说:“袁礼回,说他与子瑜、子山、义封、定公见了面,并且向你们征询当前朝政缓急先后的意见,你们各以为自己不主管民政,不肯表示个人的意见,全推给伯言、承明。伯言、承明见了袁礼,流泪伤心,说的话很沉痛,甚至还有自危、畏惧和不安心的表现。听到这些颇为懊恼,我深深责怪自己。为什么呢?只有圣人才能够没有过失,聪明人不过是能够自己发现过失罢了。人们一举一动,如何能全部做到恰当、正确,只认为自己正确,以至反对、拒绝了众人的意见,一时没有觉悟,所以诸位才产生了疑虑、繁难;不是这样,为什么会有目前这种情况呢?自从我起兵五十年来,所征用的一切财物都是民众供给的。天下还未平定,叛乱的人还存在,士民勤劳、辛苦,这是大家熟知的。但是,现在还使百姓劳苦,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同诸位共事,从少年到了老年,头发已经斑白,认为我们的思想、行动可以明显地表露,从公、从私、从职位名分考虑,都应该互相充分依靠。直言规劝,是对你们希望;帮助我改正缺点、补救过失,也希望于你们。从前卫武公才超过青壮年时期,便尽力访求辅佐他的贤臣,我常常独自叹息、自责。况且平民百姓相互间的交往,分离聚合,友好不二,即使在困难的逆境之中也不变心。现在各位同我共事,虽然存有君臣的名分,可以说骨肉至亲也不会超过我们的亲密关系。尊荣幸福,喜悦忧愁,我和你们完全共同享受。忠诚相待,不隐蔽自己的真实感情;贡献智谋,没有半点保留。事关大是大非便该有统一的认识,诸位难道能够无动于衷敷衍应付了事吗?同船渡河,还有谁能改变呢?齐桓公是当时诸侯中的霸主,做了好事,管子没有不赞赏的,有了过失没有不劝阻的,劝阻以后还不听从,就始终规劝不停。现在我自问没有桓公那样崇高的道德,而各位对我忠直的劝告还没有从口中说出,就表现了疑虑和困难。从这一点来说,与桓公相比,我确实超过了;不知各位与管子相比,又是怎样呢?很久没同你们见面,因为以前的许多事情,所以同你们作一次笑谈。共同努力成就帝业,统一天下,还有什么人能够担当这样的重任?凡是当前应该做的或不该做的各项大事,我乐于倾听诸位的不同意见,纠正我考虑不周的地方。”
二年春[42]三月,遣使者羊衜、郑冑、将军孙怡之辽东,击魏守将张持、高虑等,虏得男女。[43]零陵言甘露降。夏五月,城沙羡。冬十月,将军蒋秘南讨夷贼。秘所领都督廖式杀临贺太守严纲等,自称平南将军,与弟潜共攻零陵、桂阳,及摇动交州、苍梧、郁林诸郡,众数万人。遣将军吕岱、唐咨讨之,岁余皆破。
赤乌二年春季三月,派遣使臣羊衜、郑胄、将军孙怡前往辽东,攻打魏国守卫辽东的将领张持、高虑等人,俘获了当地的男女。零陵宣称天降甘露。夏季五月,修筑沙羡城。冬季十月,将军蒋秘向南方进军攻打南方少数民族中的贼人。蒋秘所率领的都督廖式杀死了临贺太守严纲等人,自称平南将军,与弟廖潜一同进攻零陵、桂阳,并使交州、苍梧、郁林等郡发生了动乱,追随他们反叛的有几万人。孙权派遣将军吕岱、唐咨征讨廖式、廖潜等人,一年多将他们全部打败。
三年春正月,诏曰:“盖君非民不立,民非谷不生。顷者以来,民多征役,岁又水旱,年谷有损,而吏或不良,侵夺民时,以致饥困。自今以来,督军郡守,其谨察非法,当农桑时,以役事扰民者,举正以闻。”夏四月,大赦,诏诸郡县治城郭,起谯楼,穿堑发渠,以备盗贼。冬十一月,民饥,诏开仓廪以赈贫穷。
赤乌三年春季正月,孙权下诏说:“君主没有民众就不能称君,民众没有粮食就不能生存。近年以来,民众的赋税劳役很重,年年水旱成灾,谷物的生长受到损害;有的官吏很不好,侵犯、剥夺民众农忙的时间,因此造成了饥饿、贫困。从今以后,督军、郡守,要从严查处违法事件,当农耕蚕桑季节,凡是以差役扰乱民众的,要将检举查处、纠正的情况上报。”夏季四月,吴国实行大赦。命令各郡县筑城墙、外城,在城上修建望楼,开凿护城河、壕沟,防御盗贼。冬季十一月,民众饥饿无食,命令打开官仓发放粮食救济。
四年春正月,大雪,平地深三尺,鸟兽死者大半。夏四月,遣卫将军全琮略淮南,决芍陂,烧安城邸阁,收其人民。威北将军诸葛恪攻六安。琮与魏将王凌战于芍陂,中郎将秦晃等十佘人战死。车骑将军朱然围樊,大将军诸葛瑾取袓中。[44]五月,太子登卒。是月,魏太傅司马宣王救樊。六月,军还。闰月,大将军瑾卒。秋八月,陆逊城邾。
赤乌四年春季正月,天降大雪,平地雪深三尺,飞鸟走兽死了一大半。夏季四月,派卫将军全琮攻夺淮南,挖开芍陂水库,焚烧安城县的官库、府第、楼阁,收取了当地民众。威北将军诸葛恪进攻六安。全琮与魏将王凌在芍陂交战,中郎将秦晃等十多人战死。车骑将军朱然围攻樊城,大将军诸葛瑾攻占了柤中。五月,太子孙登死。这月,魏国太傅司马懿救援樊城。六月,撤军。这年闰月,大将军诸葛瑾死。秋季八月,陆逊修筑邾县县城。
五年春正月,立子和为太子,大赦,改禾兴为嘉兴。百官奏立皇后及四王,诏曰:“今天下未定,民物劳瘁,且有功者或未录,饥寒者尚未恤,猥割土壤以丰子弟,崇爵位以宠妃妾,孤甚不取。其释此议。”三月,海盐县言黄龙见。夏四月,禁进献御,减太官膳。秋七月,遣将军聂友、校尉陆凯以兵三万讨珠崖、儋耳。是岁大疫,有司又奏立后及诸王。八月,立子霸为鲁王。
赤乌五年春季正月,立子孙和为皇太子,全国大赦,改称禾兴县为嘉兴县。百官上书请求封皇后及四位王子,孙权下诏书道:“现在天下还没有平定,百姓劳苦,万物灾病,而且有功的人有的还没有封赏,受冻挨饿的人尚没有抚恤,就分封土地使自己的儿子富足,赐予崇高爵位使妃妾尊荣,我认为很不可取。你们要放弃这个建议。”三月,海盐县宣称出现了黄龙。夏季四月,禁止进献贡品,减少皇帝饮食物品供应的数量。秋季七月,派将军聂友、校尉陆凯带领三万兵攻打珠崖、儋耳。这年,疫病流行,主管官员又上书请封皇后及众王子。八月,封子孙霸为鲁王。(www.xing528.com)
六年春正月,新都言白虎见。诸葛恪征六安,破魏将谢顺营,收其民人。冬十一月,丞相顾雍卒。十二月,扶南王范旃遣使献乐人及方物。是岁,司马宣王率军入舒,诸葛恪自皖迁于柴桑。
赤乌六年春季正月,新都县宣称出现了白虎。诸葛恪进攻六安,攻占魏将谢顺的军营,收取了六安民众。冬季十一月,丞相顾雍去世。十二月,扶南王范旃派遣使臣进献乐师与地方特产。这一年,司马懿领军到达舒县。诸葛恪从皖县迁移到柴桑县。
七年春正月,以上大将军陆逊为丞相。秋,宛陵言嘉禾生。是岁,步骘、朱然等各上疏云:“自蜀还者,咸言欲背盟与魏交通,多作舟船,缮治城郭。又蒋琬守汉中,闻司马懿南向,不出兵乘虚以掎角之,反委汉中,还近成都。事已彰灼,无所复疑,宜为之备。”权揆其不然,曰:“吾待蜀不薄,聘享盟誓,无所负之,何以致此?又司马懿前来入舒,旬日便退,蜀在万里,何知缓急而便出兵乎?昔魏欲入汉川,此间始严,亦未举动,会闻魏还而止,蜀宁可复以此有疑邪?又人家治国,舟船城郭,何得不护?今此间治军,宁复欲以御蜀邪?人言苦不可信,朕为诸君破家保之。”蜀竟自无谋,如权所筹[45]。
赤乌七年春季正月,任命上大将军陆逊为丞相。秋季,宛陵县宣称生长出一茎多穗的禾穗。这年,步骘、朱然等分别上书说:“从蜀国回来的人,都说蜀国将要背叛同我国的结盟,与魏国交往勾结,制造了许多船,修整了城墙、外城。还有蒋琬守卫汉中,听到司马懿进军江南的消息,不趁魏国在西北兵力空虚的好时机出兵,东西双方配合夹击敌人,反而放弃汉中,撤军返回成都。事实已经非常明显,没有什么再可以怀疑的,我们应该有充分的准备。”孙权考虑认为不是这样,说道:“我对待蜀国不坏,通问献礼,盟誓友好,没有什么对不起的地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况呢?另外,司马懿领兵来到舒县,仅仅十天便撤退了,蜀国远在万里,如何能得知东南形势紧急便出兵西北呢?先前魏国打算入侵汉中,我们这里才开始军事戒备,也还没有行动,恰巧听说魏国撤军便停止了支援配合,难道蜀国可以因此产生对我们的怀疑吗?还有,人家治理国家,船只城墙,怎么能不维护修理呢?现在我们这里也整训军队,难道是想对付蜀国吗?人们的传言不可轻信,我敢用破毁身家的代价对各位作保证。”蜀国终究没有阴谋,如同孙权所预料的一样。
八年春二月,丞相陆逊卒。夏,雷霆犯宫门柱,又击南津大桥楹。茶陵县鸿水溢出,流漂居民二百余家。秋七月,将军马茂等图逆,夷三族。[46]八月,大赦。遣校尉陈勋将屯田及作士三万人凿句容中道,自小其至云阳西城,通会市,作邸阁。
赤乌八年春季二月,丞相陆逊死。夏季,雷电击坏宫门立柱,又雷击南津大桥桥柱。茶陵县洪水泛滥,冲走居民二百多家。秋季七月,将军马茂等人图谋叛乱,诛灭了他们的父族、母族、妻族。八月,全国施行大赦。派遣校尉陈勋率领从事农耕的军队与有专门技术的工匠三万人开凿句容直道,从小其到云阳西城,便利商贩集会与货物贸易,建造囤积军用物资的仓库。
九年春二月,车骑将军朱然征魏柤中,斩获千余。夏四月,武昌言甘露降。秋九月,以骠骑将军步骘为丞相,车骑将军朱然为左大司马,卫将军全琮为右大司马,镇南将军吕岱为上大将军,威北将军诸葛恪为大将军。[47]
赤乌九年春季二月,车骑将军朱然进攻魏国的祖中,斩首、俘虏一千多人。夏季四月,武昌宣称天降甘露。秋季九月,任命骠骑将军步骘为丞相,车骑将军朱然为左大司马,卫将军全琼为右大司马,镇南将军吕岱为上大将军,威北将军诸葛恪为大将军。
十年春正月,右大司马全琮卒。[48]二月,权适南宫。三月,改作太初宫,诸将及州郡皆义作。[49]夏五月,丞相步骘卒。冬十月,赦死罪。
赤乌十年春季正月,右大司马全琮去世。二月,孙权以南宫为正寝。三月,改建太初宫,众将军及各州郡官吏都义务参加劳动。夏季五月,丞相步骘去世。冬季十月,赦免判了死刑的罪人。
十一年春正月,朱然城江陵。二月,地仍震。[50]三月,宫成。夏四月,雨雹,云阳言黄龙见。五月,鄱阳言白虎仁。[51]诏曰:“古者圣王积行累善,修身行道,以有天下,故符瑞应之,所以表德也。朕以不明,何以臻兹?《书》云‘虽休勿休’,公卿百司,其勉修所职,以匡不逮。”
赤乌十一年春季正月,朱然修筑江陵城。二月,多次发生地震。三月,改建太初宫的工程竣工。夏四月,天降冰雹,云阳宣称出现了黄龙。五月,鄱阳宣称白虎不伤害人。孙权下诏说:“古代圣君长期积累善行,修养身心,施行王道,才取得天下,所以有祥瑞的征兆,是为了表彰圣君的德行。我还不圣明,凭什么会得到上天的表彰呢?《书》经说‘虽说这是善事,却不要满足这种善事’,朝廷的三公、九卿与诸位官员,要尽力做好主管的工作,帮助我改正错误。”
十二年春三月,左大司马朱然卒。四月,有两乌衔鹊堕东馆。丙寅,骠骑将军朱据领丞相,燎鹊以祭。[52]
赤乌十二年春季三月,左大司马朱然去世。四月,有一对乌鸦口衔喜鹊坠死在东馆。四月初九日,骠骑将军朱据兼任丞相,将喜鹊烘烤用来祭神。
十三年夏五月,日至,荧惑入南斗,秋七月,犯魁第二星而东。八月,丹杨、句容及故鄣、宁国诸山崩,鸿水溢。诏原逋责,给贷种食。废太子和,处故鄣。鲁王霸赐死。冬十月,魏将文钦伪叛以诱朱异,权遣吕据就异以迎钦。异等持重,钦不敢进。十一月,立子亮为太子。遣军十万,作堂邑涂塘以淹北道。十二月,魏大将军王昶围南郡,荆州刺史王基攻西陵,遣将军戴烈、陆凯往拒之,皆引还。[53]是岁,神人授书,告以改年、立后。
赤乌十三年夏季五月,夏至这天,荧惑星进入南斗星群的天区。秋季七月,荧惑星在干犯了北斗七星中的第二星以后向东离去。八月,丹杨、句容以及故鄣、宁国等地的众山崩塌,洪水泛滥。孙权下诏免除百姓拖欠的钱物,供给、出借种子、粮食。废除孙和的太子封号,命令在故鄣居住。赐鲁王孙霸死。冬季十月,魏将文钦伪装叛变来诱骗吴将朱异,孙权派遣吕据接近朱异以便迎接文钦。朱异等办事稳重,文钦不敢前来。十一月,封子孙亮为太子。孙权派遣十万军队,修建堂邑县的涂塘水库,使从北方到建业的大路完全淹没。十二月,魏国大将军王昶围攻南郡。荆州刺史王基进攻西陵,孙权派遣将军戴烈、陆凯率兵前往抵御,王昶、王基都撤军返回。这年,神人授予天书,告诉孙权要改称年号、立皇后。
太元元年夏五月,立皇后潘氏,大赦,改年。初临海罗阳县有神,自称王表。[54]周旋民间,语言饮食,与人无异,然不见其形。又有一婢,名纺绩。是月,遣中书郎李崇赍辅国将军罗阳王印绶迎表。表随崇俱出,与崇及所在郡守令长谈论,崇等无以易。所历山川,辄遣婢与其神相闻。秋七月,崇与表至,权于苍龙门外为立第舍,数使近臣赍酒食往。表说水旱小事,往往有验。[55]秋八月朔,大风,江海涌溢,平地深八尺,吴高陵松柏斯拔,郡城南门飞落。冬十一月,大赦。权祭南郊还,寝疾。[56]十二月,驿征大将军恪,拜为太子太傅。诏省徭役,减征赋,除民所患苦。
太元元年夏季五月,封潘氏为皇后,全国实行大赦,改年号。当初,临海郡罗阳县有一位神人,自称姓名叫王表。他在民间来往活动,言语饮食,与常人没有什么不同,但却看不见他的形体。神人王表还有一名女仆,名叫纺绩。这月,孙权派遣中书郎李崇携带辅国将军罗阳王印章去迎接王表。王表跟着李崇同时出发,与李崇及当地的郡守、县令长谈论,李崇等人认为他的说法很有道理。他们经过高山大河,往往派婢女纺绩与神人王表相互沟通。秋季七月,李崇与王表到达建业,孙权在苍龙门外替王表修建宫府,多次派近臣送酒食。王表预言降雨天旱等小事,往往灵验。秋季八月初一,大风,江水、海水暴涨,平地水深八尺,吴国孙坚高陵的松柏被拔起,郡城南门坍落。冬季十一月,全国实行大赦。孙权往南郊祭祀回来后,卧病在床。十二月,用驿马召见大将军诸葛恪,授任为太子太傅。孙权下诏减少差役,减征田赋,废除使民众愁苦的法令。
二年春正月,立故太子和为南阳王,居长沙;子奋为齐王,居武昌;子休为琅邪王,居虎林。二月,大赦,改元为神凤。皇后潘氏薨。诸将吏数诣王表请福,表亡去。夏四月,权薨,时年七十一,谥曰大皇帝。秋七月,葬蒋陵。[57]
太元二年春季正月,封原太子孙和为南阳王,在长沙居住;封子孙奋为齐王,在武昌居住;封子孙休为琅邪王,在虎林居住。二月,全国实行大赦,改称年号为神凤。皇后潘氏死。众将吏时常到王表那里请求保佑,王表逃走。夏季四月,孙权逝世,享年七十一岁,谥号为大皇帝,秋季七月,安葬在蒋陵。
评曰:孙权屈身忍辱,任才尚计,有勾践之奇,英人之杰矣。故能自擅江表,成鼎峙之业。然性多嫌忌,果于杀戮,暨臻末年,弥以滋甚。至于谗说殄行,胤嗣废毙,[58]岂所谓贻厥孙谋以燕翼子者哉?其后叶陵迟,遂致覆国,未必不由此也。[59]
评论说:孙权能够委屈自身、忍受屈辱,任用贤才、崇尚智谋,有勾践那样的奇才,真是人中的豪杰啊!所以能独占江南广大地区,建立与蜀、魏鼎立三分天下的大业。但他的天性多有疑忌,果断地施用刑杀,到了晚年,变得更加严重。以至于听信谗言,滥施暴行,亲生的儿子有的被废、有的被杀,这难道是如《诗》中所说要留下远大的谋略用来保护子孙的人吗?他后代衰落,致使国家灭亡,未必不是因为他有这种错误啊。
[1] 《江表传》曰:坚为下邳丞时,权生,方颐大口,目有精光,坚异之,以为有贵象。及坚亡,策起事江东,权常随从。性度弘朗,仁而多断,好侠养士,始有知名,侔于父兄矣。每参同计谋,策甚奇之,自以为不及也。每请会宾客,常顾权曰:“此诸君,汝之将也。”
[2] 臣松之按《礼记·曾子问》子夏曰:“三年之丧,金革之事无避也者,礼与?初有司与?”孔子曰:“吾闻诸老聃曰,昔者鲁公伯禽有为为之也。”郑玄注曰:“周人卒哭而致事。时有徐戎作难,伯禽卒哭而征之,急王事也。”昭所云“伯禽不师”,盖谓此也。
[3] 《江表传》曰:初策表用李术为庐江太守,策亡之后,术不肯事权,而多纳其亡叛。权移书求索,术报曰:“有德见归,无德见叛,不应复还。”权大怒,乃以状白曹公曰:“严刺史昔为公所用,又是州举将,而李术凶恶,轻犯汉制,残害州司,肆其无道,宜速诛灭,以惩丑类。今欲讨之,进为国朝扫除鲸鲵,退为举将报塞怨仇,此天下达义,夙夜所甘心。术必惧诛,复诡说求救。明公所居,阿衡之任,海内所瞻,愿敕执事,勿复听受。”是岁举兵攻术于皖城。术闭门自守,求救于曹公。曹公不救。粮食乏尽,妇女或丸泥而吞之。遂屠其城,枭术首,徙其部曲三万余人。
[4] 《吴录》曰:是时权大会官寮,沈友有所是非,令人扶出,谓曰:“人言卿欲反。”友知不得脱,乃曰:“主上在许,有无君之心者,可谓非反乎?”遂杀之。友字子正,吴郡人。年十一,华歆行风俗,见而异之,因呼曰:“沈郎,可登车语乎?”友逡巡却曰:“君子讲好,会宴以礼,今仁义陵迟,圣道渐坏,先生衔命,将以裨补先王之教,整齐风俗,而轻脱威仪,犹负薪救火,无乃更崇其炽乎!”歆惭曰:“自桓、灵以来,虽多英彦,未有幼童若此者。”弱冠博学,多所贯综,善属文辞。兼好武事,注《孙子兵法》。又辩于口,每所至,众人皆默然,莫与为对,咸言其笔之妙,舌之妙,刀之妙,三者皆过绝于人。权以礼聘,既至,论王霸之略,当时之务,权敛容敬焉。陈荆州宜并之计,纳之。正色立朝,清议峻厉,为庸臣所谮,诬以谋反。权亦以终不为己用,故害之,时年二十九。
[5] 《吴录》曰:晋改新定为遂安。
[6] 《吴录》曰:晋改休阳为海宁。
[7] 《江表传》载曹公与权书曰:“近者奉辞伐罪,旄麾南指,刘琮束手。今治水军八十万众,方与将军会猎于吴。”权得书以示群臣,莫不向震失色。
[8] 《吴历》曰:曹公出濡须,作油船,夜渡洲上。权以水军围取,得三千余人,其没溺者亦数千人。权数挑战,公坚守不出。权乃自来,乘轻船,从濡须口入公军。诸将皆以为是挑战者,欲击之。公曰:“此必孙权欲身见吾军部伍也。”敕军中皆精严,弓弩不得妄发。权行五六里,回还作鼓吹。公见舟船器仗军伍整肃,喟然叹曰:“生子当如孙仲谋,刘景升儿子若豚犬耳!”权为笺与曹公,说:“春水方生,公宜速去。”别纸言:“足下不死,孤不得安。”曹公语诸将曰:“孙权不欺孤。”乃彻军还。
《魏略》曰:权乘大船来观军,公使弓弩乱发,箭著其船,船偏重将覆,权因回船,复以一面受箭,箭均船平,乃还。
[9] 巴丘今曰巴陵。
[10] 《献帝春秋》曰:张辽问吴降人:“向有紫髯将军,长上短下,便马善射,是谁?”降人答曰:“是孙会稽。”辽及乐进相遇,言不早知之,急追自得,举军叹恨。
《江表传》曰:权乘骏马上津桥,桥南已见彻,丈余无版。谷利在马后,使权持鞍缓控,利于后著鞭,以助马势,遂得超度。权既得免,即拜利都亭侯。谷利者,本左右给使也,以谨直为亲近监,性忠果亮烈,言不苟且,权爱信之。
[11] 《魏略》曰:梁寓字孔儒,吴人也。权遣寓观望曹公,曹公因以为掾,寻遣还南。
[12] 《魏略》曰:权闻魏文帝受禅而刘备称帝,乃呼问知星者,己分野中星气何如,遂有僭意。而以位次尚少,无以威众,又欲先卑而后踞之,为卑则可以假宠,后踞则必致讨,致讨然后可以怒众,众怒然后可以自大,故深绝蜀而专事魏。
[13] 《禹贡》曰:沱、潜既道,注曰:“水自江出为沱,汉为潜。”
[14] 《江表传》曰:权群臣议,以为宜称上将军九州伯,不应受魏封。权曰:“九州伯,于古未闻也。昔沛公亦受项羽拜为汉王,此盖时宜耳,复何损邪?”遂受之。
孙盛曰:“昔伯夷、叔齐不屈有周,鲁仲连不为秦民。夫以匹夫之志,犹义不辱,况列国之君三分天下,而可二三其节,或臣或否乎?余观吴、蜀,咸称奉汉,至于汉代,莫能固秉臣节,君子是以知其不能克昌厥后,卒见吞于大国也。向使权从群臣之议,终身称汉将,岂不义悲六合,仁感百世哉!”
[15] 《吴书》曰:咨字德度,南阳人,博闻多识,应对辩捷,权为吴王,擢中大夫,使魏。魏文帝善之,嘲咨曰:“吴王颇知学乎?”咨曰:“吴王浮江万艘,带甲百万,任贤使能,志存经略,虽有余闲,博览书传历史,藉采奇异,不效诸生寻章摘句而已。”帝曰:“吴可征不?”咨对曰:“大国有征伐之兵,小国有备御之固。”又曰:“吴难魏不?”咨曰:“带甲百万,江、汉为池,何难之有?”又曰:“吴如大夫者几人?”咨曰:“聪明特达者八九十人,如臣之比,车载斗量,不可胜数。”咨频载使北,魏人敬异。权闻而嘉之,拜骑都尉。咨言曰:“观北方终不能守盟,今日之计,朝廷承汉四百之际,应东南之运,宜改年号,正服色,以应天顺民。”权纳之。
[16] 《吴书》曰:珩字仲山,吴郡人,少综经艺,尤善《春秋》内、外传。权以珩有智谋,能专对,乃使至魏。魏文帝问曰:“吴嫌魏东向乎?”珩曰:“不嫌。”曰:“何以?”曰:“信恃旧盟,言归于好,是以不嫌。若魏渝盟,自有豫备。”又问闻太子当来,宁然乎?”珩曰:“臣在东朝,朝不坐,宴不与,若此之议,无所闻也。”文帝善之,乃引珩自近,谈语终日。珩随事响应,无所屈服。珩还言曰:“臣密参侍中刘晔,数为贼设奸计,终不久悫。臣闻兵家旧论,不恃敌之不我犯,恃我之不可犯,今为朝廷虑之。且当省息他役,惟务农桑以广军资;修缮舟车,增作战具,令皆兼盈;抚养兵民,使各得其所;揽延英俊,奖励将士,则天下可图矣。”以奉使有称,封永安乡侯,官至少府。
[17] 《江表传》曰:是岁魏文帝遣使求雀头香、大贝、明珠、象牙、犀角、瑇瑁、孔雀、翡翠、斗鸭、长鸣鸡。群臣奏曰:“荆、扬二州,贡有常典,魏所求珍玩之物非礼也,宜勿与。”权曰:“昔惠施尊齐为王,客难之曰:‘公之学去尊,今王齐,何其倒也?’惠子曰:‘有人于此,欲击其爱子之头,而石可以代之,子头所重而石所轻也,以轻代重,何为不可乎?’方有事于西北,江表元元,恃主为命,非我爱子邪?彼所求者,于我瓦石耳,孤何惜焉?彼在谅之中,而所求若此,宁可与言礼哉!”皆具以与之。
[18] 《吴历》曰:权以使聘魏,具上破备获印绶及首级、所得土地,并表将吏功勤宜加爵赏之意。文帝报使,致子裘、明光铠、马,又以素书所作《典论》及诗赋与权。
《魏书》载诏答曰:“老虏边窟,越险深入,旷日持久,内迫罢弊,外困智力,故见身于鸡头,分兵拟西陵,其计不过谓可转足前迹以摇动江东。根未著地,摧折其支,虽未刳备五脏,使身首分离,其所降诛,亦足使虏部众凶惧。昔吴汉先烧荆门,后发夷陵,而子阳无所逃其死;来歙始袭略阳,文叔喜之,而知隗嚣无所施其巧。今讨此虏,正似其事,将军勉建方略,务全独克。”
[19] 《国语》曰:狸埋之,狸掘之,是以无成功。
[20] 《魏略》载魏三公奏曰:“臣闻枝大者披心,尾大者不掉,有国有家之所慎也。昔汉承秦弊,天下新定,大国之王,臣节未尽,以萧、张之谋不备录之,至使六王前后反叛,已而伐之,戎车不辍。又文、景守成,忘战戢役,骄纵吴、楚,养虺成蛇,既为社稷大忧,盖前事之不忘,后事之师也。吴王孙权,幼竖小子,无尺寸之功,遭遇兵乱,因父兄之绪,少蒙翼卵昫伏之恩,长含鸱枭反逆之性,背弃天施,罪恶积大。复与关羽更相规伺,逐利见便,挟为卑辞。先帝知权奸以求用,时以于禁败于水灾,等当讨羽,因以委权。先帝委裘下席,权不尽心,诚在恻怛,欲因大丧,寡弱王室,希托董桃传先帝令,乘未得报许,擅取襄阳,及见驱逐,乃更折节。邪辟之态,巧言如流,虽重驿累使,发遣禁等,内包隗嚣顾望之奸,外欲缓诛,支仰蜀贼。圣朝含弘,既加不忍,优而赦之,与之更始,猥乃割地王之,使南面称孤,兼官累位,礼备九命,名马百驷,以成其势,光宠显赫,古今无二。权为犬羊之姿,横被虎豹之文,不思靖力致死之节,以报无量不世之恩。臣每见所下权前后章表,又以愚意采察权旨,自以阻带江湖,负固不服,狃伏累世,诈伪成功,上有尉佗、英布之计,下诵伍被屈强之辞,终非不侵不叛之臣。以为晁错不发削弱王侯之谋,则七国同衡,祸久而大;蒯通不决袭历下之策,则田横自虑,罪深变重。臣谨考之《周礼》九伐之法,平权凶恶,逆节萌生,见罪十五。昔九黎乱德,黄帝加诛;项羽罪十,汉祖不舍。权所犯罪衅明白,非仁恩所养,宇宙所容。臣请免权官,鸿胪削爵土,捕治罪。敢有不从,移兵进讨,以明国典好恶之常,以静三州元元之苦。”其十五条,文多不载。
[21] 《魏略》曰:浩周字孔异,上党人。建安中仕为萧令,至徐州刺史。后领护于禁军,军没,为关羽所得。权袭羽,并得周,甚礼之。及文帝即王位,权乃遣周,为笺魏王曰:“昔讨关羽,获于将军,即白先王,当发遣之。此乃奉款之心,不言而发。先王未深留意,而谓权中间复有异图,愚情,用未果决。遂值先王委离国祚,殿下承统,下情始通。公私契阔,未获备举,是令本誓未即昭显。梁寓传命,委曲周至,深知殿下以为意望。权之赤心,不敢有他,愿垂明恕,保权所执。谨遣浩周、东里衮,至情至实,皆周等所具。”又曰:“权本性空薄,文武不昭,昔承父兄成军之绪,得为先王所见奖饰,遂因国恩,抚绥东土。而中间寡虑,庶事不明,畏威忘德,以取重戾。先王恩仁,不忍遐弃,既释其宿罪,且开明信。虽致命虏廷,枭获关羽,功效浅薄,未报万一。事业未究,先王即世。殿下践阼,威仁流迈,私惧情愿未蒙昭察。梁寓来到,具知殿下不遂疏远,必欲抚录,追本先绪。权之得此,欣然踊跃,心开目明,不胜其庆。权世受宠遇,分义深笃,今日之事,永执一心,惟察,重垂含覆。”又曰:“先王以权推诚已验,军当引还,故除合肥之守,著南北之信,令权长驱不复后顾。近得守将周泰、全琼等白事,过月六日,有马步七百,径到横江,又督将马和复将四百人进到居巢,琮等闻有兵马渡江,视之,为兵马所击,临时交锋,大相杀伤。卒得此问,情用恐惧。权实在远,不豫闻知,约敕无素,敢谢其罪。又闻张征东、朱横海今复还合肥,先王盟要,由来未久,且权自度未获罪衅,不审今者何以发起,牵军远次?事业未讫,甫当为国讨除贼备,重闻斯问,深使失图。凡远人所恃,在于明信,愿殿下克卒前分,开示坦然,使权誓命,得卒本规。凡所愿言,周等所当传也。”初东里衮为于禁军司马,前与周俱没,又俱还到,有诏皆见之。帝问周等,周以为权必臣服,而东里衮谓其不可必服。帝悦周言,以为有以知之。是岁冬,魏王受汉禅,遣使以权为吴王,诏使周与使者俱往。周既致诏命,时与权私宴,谓权曰:“陛下未信王遣子入侍也,周以阖门百口明之。”权因字谓周曰:“浩孔异,卿乃以举家百口保我,我当何言邪?”遂流涕沾襟。及与周别,又指天为誓。周还之后,权不遣子而设辞,帝乃久留其使。到八月,权上书谢,又与周书曰:“自道路开通,不忘修意。既新奉国命加知起居,假归河北,故使情问不获果至。望想之劳,曷云其已。孤以空暗,分信不昭,中间招罪,以取弃绝,幸蒙国恩,复见赦宥,喜乎与君克卒本图。传不云乎,虽不能始,善终可也。”又曰:“昔君之来,欲令遣子入侍,于时倾心欢以承命,徒以登年幼,欲假年岁之间耳。而赤情未蒙昭信,遂见讨责,常用惭怖。自顷国恩,复加开导,忘其前愆,取其后效,喜得因此寻竟本誓。前已有表具说遣子之意,想君假还,已知之也。”又曰:“今子当入侍,而未有妃耦,昔君念之,以为可上连缀宗室若夏侯氏,虽中间自弃,常奉戢在心。当垂宿念,为之先后,使获攀龙附骥,永自固定。其为分惠,岂有量哉!如是欲遣孙长绪与小儿俱入,奉行礼聘,成之在君。”又曰:“小儿年弱,加教训不足,念当与别,为之缅然,父子恩情,岂有已邪!又欲遣张子布追辅护之。孤性无馀,凡所欲为,今尽宣露。惟恐赤心不先畅达,是以具为君说之,宜明所以。”于是诏曰:“权前对浩周,自陈不敢自远,乐委质长为外臣,又前后辞旨,头尾击地,此鼠子自知不能保尔许地也。又今与周书,请以十二月遣子,复欲遣孙长绪、张子布随子俱来,彼二人皆权股肱心腹也。又欲为子于京师求妇,此权无异心之明效也。”帝既信权甘言,且谓周为得其真,而权但华伪,竟无遣子意。自是之后,帝既彰权罪,周亦见疏远,终身不用。
[22] 《江表传》曰:权云:“近得玄德书,已深引咎,求复旧好。前所以名西为蜀者,以汉帝尚存故耳,今汉已废,自可名为汉中王也。”
《吴书》曰:郑泉字文渊,陈郡人。博学有奇志,而性嗜酒,其闲居每曰:“愿得美酒满五百斛船,以四时甘脆置两头,反复没饮之,惫即住而啖肴膳。酒有斗升减,随即益之,不亦快乎!”权以为郎中。尝与之言:“卿好于众中面谏,或失礼敬,宁畏龙鳞乎?”对日:“臣闻君明臣直,今值朝廷上下无讳,实恃洪恩,不畏龙鳞。”后侍䜩,权乃怖之,使提出付有司促治罪。泉临出屡顾,权呼还,笑曰:“卿言不畏龙鳞,何以临出而顾乎?”对曰:“实恃恩覆,知无死忧,至当出,感惟威灵,不能不顾耳。”使蜀,刘备问曰:“吴王何以不答吾书,得无以吾正名不宜乎?”泉曰:“曹操父子陵轹汉室,终夺其位。殿下既为宗室,有维城之责,不荷戈执殳为海内率先,而于是自名,未合天下之议,是以寡君未复书耳。”备甚惭恧。泉临卒,谓同类曰:“必葬我陶家之侧,庶百岁之后化而成土,幸见取为酒壶,实获我心矣。”
[23] 《江表传》曰:权推五德之运,以为土行用未祖辰腊。
《志林》曰:土行以辰腊,得其数矣。土盛于戌,而以未祖,其义非也。土生于未,故未为坤初。是以《月令》:建未之月,祀黄精于郊,祖用其盛。今祖用其始,岂应运乎?
[24] 《江表传》曰:权辞让曰:“汉家堙替,不能存救,亦何心而竞乎?”群臣称天命符瑞,固重以请。权未之许,而谓将相曰:“往年孤以玄德方向西鄙,故先命陆逊选众以待之。闻北部分,欲以助孤,孤内嫌其有挟,若不受其拜,是相折辱而趣其速发,便当与西俱至,二处受敌,于孤为剧,故自抑按,就其封王。低屈之趣,诸君似未之尽,今故以此相解耳。”
[25] 《吴书》曰:权遣立信都尉冯熙聘于蜀,吊备丧也。熙字子柔,颍川人,冯异之后也。权之为车骑,熙历东曹掾,使蜀还,为中大夫。后使于魏,文帝问曰:“吴王若欲修宿好,宜当厉兵江关,县旍巴蜀,而闻复遣修好,必有变故。”熙曰:“臣闻西使直报问,且以观衅,非有谋也。”又曰:“闻吴国比年灾旱,人物凋损,以大夫之明,观之何如?”熙对曰:“吴王体量聪明,善于任使,赋政施役,每事必咨,教养宾旅,亲贤爱士,赏不择怨仇,而罚必加有罪,臣下皆感恩怀德,惟忠与义。带甲百万,谷帛如山,稻田沃野,民无饥岁,所谓金城汤池,强富之国也。以臣观之,轻重之分,未可量也。”帝不悦,以陈群与熙同郡,使群诱之,啖以重利。熙不为回。送至摩陂,欲困苦之。后又召还,未至,熙惧见迫不从,必危身辱命,乃引刀自刺。御者觉之,不得死。权闻之,垂涕曰:“此与苏武何异?”竟死于魏。
[26] 《吴历》曰:蜀致马二百匹,锦千端,及方物。自是之后,聘使往来以为常。吴亦致方土所出,以答其厚意焉。
[27] 干宝《晋纪》曰:魏文帝之在广陵,吴人大骇,乃临江为疑城,自石头至于江乘,车以木桢,衣以苇席,加采饰焉,一夕而成。魏人自江西望,甚惮之,遂退军。权令赵达算之,曰:“曹丕走矣,虽然,吴衰庚子岁。”权曰:“几何?”达屈指而计之,曰:“五十八年。”权曰:“今日之忧,不暇及远,此子孙事也。”
《吴录》曰:是岁蜀主又遣邓芝来聘,重结盟好。权谓芝曰:“山民作乱,江边守兵多彻,虑曹丕乘空弄态,而反求和。议者以为内有不暇,幸来求和,于我有利,宜当与通,以自辨定。恐西州不能明孤赤心,用致嫌疑。孤土地边外,间隙万端,而长江巨海,皆当防守。丕观衅而动,惟不见便,宁得忘此,复有他图。”
[28] 《吴录》曰:邵字长绪,北海人,长八尺。为孔融功曹,融称曰“廊庙才也”。从刘繇于江东。及权统事,数陈便宜,以为应纳贡聘,权即从之。拜庐江太守,迁车骑长史。黄武初为丞相,威远将军,封阳羡侯。张温、暨艳奏其事,邵辞位请罪,权释令复职,年六十三卒。
《志林》曰:吴之创基,邵为首相,史无其传,窃常怪之。尝问刘声叔。声叔,博物君子也,云:“推其名位,自应立传。项竣、丁孚时已有注记,此云与张惠恕不能。后韦氏作史,盖惠恕之党,故不见书。”
[29] 《吴书》曰:以尚书令陈化为太常。化字元耀,汝南人,博览众书,气干刚毅,长七尺九寸,雅有威容。为郎中令使魏,魏文帝因酒酣,嘲问曰:“吴、魏峙立,谁将平一海内者乎?”化对曰:“《易》称帝出乎震,加闻先哲知命,旧说紫盖黄旗,运在东南。”帝曰:“昔文王以西伯王天下,岂复在东乎?”化曰:“周之初基,太伯在东,是以文王能兴于西。”帝笑,无以难,心奇其辞。使毕当还,礼送甚厚。权以化奉命光国,拜犍为太守,置官属。顷之,迁太常,兼尚书令。正色立朝,敕子弟废田业,绝治产,仰官廪禄,不与百姓争利。妻早亡,化以古事为鉴,乃不复娶。权闻而贵之,以其年壮,敕宗正妻以宗室女,化固辞以疾,权不违其志。年出七十,乃上疏乞骸骨,遂爰居章安,卒于家。长子炽,字公熙,少有志操,能计算。卫将军全琮表称炽任大将军,赴召,道卒。
[30] 《吴录》曰;是冬魏文帝至广陵,临江观兵,兵有十余万,旌旗弥数百里,有渡江之志。权严设固守。时大寒冰,舟不得入江。帝见波涛汹涌,叹曰:“嗟乎!固天所以隔南北也!”遂归。孙韶又遣将高寿等率敢死之士五百人于径路夜要之,帝大惊,寿等获副车羽盖以还。
[31] 《吴录》曰:郡治富春也。
[32] 《江表传》曰:权于武昌新装大船,名为长安,试泛之钓台圻。时风大盛,谷利令拖工取樊口。权曰:“当张头取罗州。”利拔刀向拖工曰:“不取樊口者斩。”工即转拖人樊口,风遂猛不可行,乃还。权曰:“阿利畏水何怯也?”利跪曰:“大王万乘之主,轻于不测之渊,戏于猛浪之中,船楼装高,邂逅颠危,奈社稷何?是以利辄敢以死争。”权于是贵重之,自此后不复名之,常呼曰谷。
[33] 《江表传》曰:是岁将军翟丹叛如魏。权恐诸将畏罪而亡,乃下令曰:“自今诸将有重罪三,然后议。”
[34] 《吴录》载权告天文曰:“皇帝臣权敢用玄牡昭告于皇皇后帝:汉享国二十有四世,历年四百三十有四,行气数终,禄祚运尽,普天弛绝,率土分崩。孽臣曹丕遂夺神器,丕子叡继世作慝,淫名乱制。权生于东南,遭值期运,承乾秉戎,志在平世,奉辞行罚,举足为民。群臣将相,州郡百城,执事之人,咸以为天意已去于汉,汉氏已绝祀于天,皇帝位虚,郊祀无主。休征嘉瑞,前后杂沓,历数在躬,不得不受。权畏天命,不敢不从,谨择元日,登坛燎祭,即皇帝位。惟尔有神飨之,左右有吴,永终禄。”
[35] 昌门,吴西郭门,夫差所作。
[36] 《江表传》曰:是冬,群臣以权未郊祀,奏议曰:“顷者嘉瑞屡臻,远国慕义,天意人事,前后备集,宜修郊祀,以承天意。”权曰:“郊祀当于土中,今非其所,于何施此?”重奏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王者以天下为家。昔周文、武郊于酆、镐,非必土中。”权曰:“武王伐纣,即阼于镐京,而郊其所也。文王未为天子,立郊于酆,见何经典?”复书曰:“伏见《汉书·郊祀志》,匡衡奏徙甘泉河东,郊于长安,言文王郊于酆。”权曰:“文王性谦让,处诸侯之位,明未郊也。经传无明文,匡衡俗儒意说,非典籍正义,不可用也。”
《志林》曰:吴王纠驳郊祀之奏,追贬匡衡,谓之俗儒。凡在见者,莫不慨然以为统尽物理,达于事宜。至于稽之典籍,乃更不通。毛氏之说云:“尧见天因邰而生后稷,故国之于邰,命使事天。”故《诗》曰:“后稷肇祀,庶无罪悔,以迄于今。”言自后稷以来皆得祭天,犹鲁人郊祀也。是以《棫朴》之作,有积燎之薪。文王郊酆,经有明文,匡衡岂俗,而枉之哉?文王虽未为天子,然三分天下而有其二,伐崇戡黎,祖伊奔告。天既弃殷,乃眷西顾,太伯三让,以有天下。文王为王,于义何疑?然则匡衡之奏,有所未尽。按世宗立甘泉、汾阴之祠,皆出方士之言,非据经典者也。方士以甘泉、汾阴黄帝祭天地之处,故孝武因之,遂立二时。汉治长安,而甘泉在北,谓就乾位,而衡云“武帝居甘泉,祭于南宫”,此既误矣。祭汾阴在水之雎,呼为泽中,而衡云“东之少阳”,失其本意。此自吴事,于传无非,恨无辨正之辞,故矫之云。
[37] 《江表传》载权诏曰:“故魏使持节车骑将军辽东太守平乐侯:天地失序,皇极不建,元恶大憝,作害于民,海内分崩,群生堙灭,虽周余黎民,靡有孑遗,方之今日,乱有甚焉。朕受历数,君临万国,夙夜战战,念在弭难,若涉渊水,罔知攸济。是以把旄仗钺,翦除凶虐,自东徂西,靡遑宁处,苟力所及,民无灾害。虽贼虏遗种,未伏辜诛,犹系囚枯木,待时而毙。惟将军天姿特达,兼包文武,观时睹变,审于去就,逾越险阻,显致赤心,肇建大计,为天下先,元勋巨绩,侔于古人。虽昔窦融背弃陇右,卒占河西,以定光武,休名美实,岂复是过?钦嘉雅尚,朕实欣之。自古圣帝明王,建化垂统,以爵褒德,以禄报功;功大者禄厚,德盛者礼崇。故周公有夹辅之劳,太师有鹰扬之功,并启土宇,兼受备物。今将军规万年之计,建不世之略,绝僭逆之虏,顺天人之肃,济成洪业,功无与比,齐鲁之事,奚足言哉!《诗》不云乎,‘无言不仇,无德不报’。今以幽、青二州十七郡百七十县,封君为燕王,使持节守太常张弥授君玺绶策书、金虎符第一至第五、竹使符第一至第十。锡君玄土,苴以白茅,爰契尔龟,用锡冢社。方有戎事,典统兵马,以大将军曲盖麾幢,督幽州、青州牧辽东太守如故。今加君九锡,其敬听后命。以君三世相承,保绥一方,宁集四郡,训及异俗,民夷安业,无或携贰,是用锡君大辂、戎辂、玄牡二驷。君务在劝农,啬人成功,仓库盈积,官民俱丰,是用锡君衮冕之服,赤舄副焉。君正化以听,敬下以礼,敦义崇谦,内外咸和,是用锡君轩县之乐。君宣导休风,怀保边远,远人回面,莫不影附,是用锡君朱户以居。君运其才略,官方任贤,显直错枉,群善必举,是用锡君虎贲之士百人。君戎马整齐,威震遐方,纠虔天刑,彰厥有罪,是用锡君铁钺各一。君文和于内,武信于外,禽讨逆节,折冲掩难,是用锡君彤弓一、彤矢百、玈弓十、玈矢千。君忠勤有效,温恭为德,明允笃诚,感于朕心,是用锡君柜鬯一卣,珪瓒副焉。钦哉!敬兹训典,寅亮天工,相我国家,永终尔休。”
[38] 臣松之以为权愎谏违众,信渊意了,非有攻伐之规,重复之虑。宣达锡命,乃用万人,是何不爱其民,昏虐之甚乎?此役也,非惟暗塞,实为无道。
[39] 《江表传》载权怒曰:“朕年六十,世事难易,靡所不尝,近为鼠子所前却,令人气涌如山。不自截鼠子头以掷于海,无颜复临万国。就令颠沛,不以为恨。”
[40] 《吴书》曰:初,张弥、许晏等俱到襄平,官属从者四百许人。渊欲图弥、晏,先分其人众,置辽东诸县,以中使秦旦、张群、杜德、黄疆等及吏兵六十人,置玄菟郡。玄菟郡在辽东北,相去二百里,太守王赞领户二百,兼重可三四百人。旦等皆舍于民家,仰其饮食。积四十许日,旦与疆等议曰:“吾人远辱国命,自弃于此,与死亡何异?今观此郡,形势甚弱。若一旦同心,焚烧城郭,杀其长吏,为国报耻,然后伏死,足以无恨。孰与偷生苟活长为囚虏乎?”疆等然之。于是阴相约结,当用八月十九日夜发。其日中时,为部中张松所告,赞便会士众闭城门。旦、群、德、疆等皆逾城得走。时群病疽创著膝,不及辈旅,德常扶接与俱,崎岖山谷。行六七百里,创益困,不复能前,卧草中,相守悲泣。群曰:“吾不幸创甚,死亡无日,卿诸人宜速进道,冀有所达。空相守,俱死于穷谷之中,何益也?”德曰:“万里流离,死生共之,不忍相委。”于是推旦、疆使前,德独留守群,采菜果食之。旦、疆别数日,得达句骊,因宣诏于句骊王宫及其主簿,诏言有赐为辽东所攻夺。宫等大喜,即受诏,命使人随旦还迎群、德。其年,宫遣皂衣二十五人送旦等还,奉表称臣,贡貂皮千枚,鹖鸡皮十具。旦等见权,悲喜不能自胜。权义之,皆拜校尉。间一年,遣使者谢宏、中书陈恂拜宫为单于,加赐衣物珍宝。恂等到安平口,先遣校尉陈奉前见宫,而宫受魏幽州刺史讽旨,令以吴使自效。奉闻之,倒还。宫遣主簿笮咨、带固等出安平,与宏相见。宏即缚得三十余人质之,宫于是谢罪,上马数百匹。宏乃遣咨、固奉诏书赐物与宫。是时宏船小,载马八十匹而还。
[41] 《江表传》曰:权又云:“天下无粹白之狐,而有粹白之裘,众之所积也。夫能以驳致纯,不惟积乎?故能用众力,则无敌于天下矣;能用众智,则无畏于圣人矣。”
[42] 《江表传》载权正月诏曰:“郎吏者,宿卫之臣,古之命士也。间者所用颇非其人。自今选三署皆依四科,不得以虚辞相饰。”
[43] 《文士传》曰:冑字敬先,沛国人。父札,才学博达,权为骠骑将军,以札为从事中郎,与张昭、孙邵共定朝仪。冑其少子,有文武姿局,少知名,举贤良,稍迁建安太守。吕壹宾客于郡犯法,冑收付狱,考竟。壹怀恨,后密谮冑。权大怒,召冑还,潘濬、陈表并为请,得释。后拜宣信校尉,往救公孙渊,已为魏所破,还迁执金吾。子丰,字曼季,有文学操行,与陆云善,与云诗相往反。司空张华辟,未就,卒。
臣松之闻孙怡者,东州人,非权之宗也。
[44] 《汉晋春秋》曰:零陵太守殷礼言于权曰:“今天弃曹氏,丧诛累见,虎争之际而幼童莅事。陛下身自御戎,取乱侮亡,宜涤荆、扬之地,举强羸之数,使强者执戟,羸者转运,西命益州军于陇右,授诸葛瑾、朱然大众,指事襄阳,陆逊、朱桓别征寿春,大驾人淮阳,历青、徐。襄阳、寿春困于受敌,长安以西务对蜀军,许、洛之众势必分离;掎角瓦解,民必内应,将帅对向,或失便宜;一军败绩,则三军离心,便当秣马脂车,陵蹈城邑,乘胜逐北,以定华夏。若不悉军动众,循前轻举,则不足大用,易于屡退。民疲威消,时往力竭,非出兵之策也。”权弗能用之。
[45] 《江表传》载权诏曰:“督将亡叛而杀其妻子,是使妻去夫,子弃父,甚伤义教,自今勿杀也。”
[46] 《吴历》曰:茂本淮南钟离长,而为王凌所失,叛归吴,吴以为征西将军、九江太守、外部督,封侯,领千兵。权数出苑中,与公卿诸将射。茂与兼符节令朱贞、无难督虞钦、牙门将朱志等合计,伺权在苑中,公卿诸将在门未入,令贞持节称诏,悉收缚之;茂引兵人苑击权,分据宫中及石头坞,遣人报魏。事觉,皆族之。
[47] 《江表传》曰:是岁,权诏曰:“谢宏往日陈铸大钱,云以广货,故听之。今闻民意不以为便,其省息之,铸为器物,官勿复出也。私家有者,敕以输藏,计畀其直,勿有所枉也。”
[48] 《江表传》曰:是岁权遣诸葛壹伪叛以诱诸葛诞,诞以步骑一万迎壹于高山。权出涂中,遂至高山,潜军以待之。诞觉而退。
[49] 《江表传》载权诏曰:“建业宫乃朕从京来所作将军府寺耳,材柱率细,皆以腐朽,常恐损坏。今未复西,可徙武昌宫材瓦,更缮治之。”有司奏言曰:“武昌宫已二十八岁,恐不堪用,宜下所在通更伐致。”权曰:“大禹以卑宫为美,今军事未已,所在多赋,若更通伐,妨损农桑。徙武昌材瓦,自可用也。”
[50] 《江表传》载权诏曰:“朕以寡德,过奉先祀,莅事不聪,获谴灵祇,夙夜祗戒,若不终日。群僚其各厉精,思朕过失,勿有所讳。”
[51] 《瑞应图》曰:白虎仁者,王者不暴虐,则仁虎不害也。
[52] 《吴录》曰:六月戊戌,宝鼎出临平湖。八月癸丑,白鸠见于章安。
[53] 庾阐《扬都赋》注曰:烽火以炬置孤山头,皆缘江相望,或百里,或五十、三十里,寇至则举以相告,一夕可行万里。孙权时合暮举火于西陵,鼓三竟,达吴郡南沙。
[54] 《吴录》曰:罗阳今安固县。
[55] 孙盛曰:盛闻国将兴,听于民;国将亡,听于神。权年老志衰,谗臣在侧,废嫡立庶,以妾为妻,可谓多凉德矣。而伪设符命,求福妖邪,将亡之兆,不亦显乎!
[56] 《吴录》曰:权得风疾。
[57] 《傅子》曰:孙策为人明果独断,勇盖天下,以父坚战死,少而合其兵将以报仇,转斗千里,尽有江南之地,诛其名豪,威行邻国。及权继其业,有张子布以为腹心,有陆议、诸葛瑾、步骘以为股肱,有吕范、朱然以为爪牙,分任授职,乘间伺隙,兵不妄动,故战少败而江南安。
[58] 马融注《尚书》曰:殄,绝也,绝君子之行。
[59] 臣松之以为孙权横废无罪之子,虽为兆乱,然国之倾覆,自由暴晧。若权不废和,晧为世適,终至灭亡,有何异哉?此则丧国由于昏虐,不在于废黜也。设使亮保国祚,休不早死,则晧不得立。晧不得立,则吴不亡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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