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琬字公琰,零陵湘乡人也。弱冠与外弟泉陵刘敏俱知名。琬以州书佐随先主入蜀,除广都长。先主尝因游观奄至广都,见琬众事不理,时又沈醉,先主大怒,将加罪戮。军师将军诸葛亮请曰:“蒋琬,社稷之器,非百里之才也。其为政以安民为本,不以修饰为先,愿主公重加察之。”先主雅敬亮,乃不加罪,仓卒但免官而已。琬见推之后,夜梦有一牛头在门前,流血滂沱,意甚恶之,呼问占梦赵直。直曰:“夫见血者,事分明也。牛角及鼻,‘公’字之象,君位必当至公,大吉之征也。”顷之,为什邡令。先主为汉中王,琬入为尚书郎。建兴元年,丞相亮开府,辟琬为东曹掾。举茂才,琬固让刘邕、阴化、庞延、廖淳,亮教答曰:“思惟背亲舍德,以殄百姓,众人既不隐于心,实又使远近不解其义,是以君宜显其功举,以明此选之清重也。”迁为参军。五年,亮住汉中,琬与长史张裔统留府事。八年,代裔为长史,加抚军将军。亮数外出,琬常足食足兵以相供给。亮每言:“公琰托志忠雅,当与吾共赞王业者也。”密表后主曰:“臣若不幸,后事宜以付琬。”
蒋琬字公琰,零陵郡湘乡县人。二十岁左右就与表弟泉陵人刘敏都成为出名的人物。蒋琬以州书佐的身份当年跟随刘备进入蜀地,被任命为广都县县长。刘备曾因外出视察突然来到广都,见蒋琬什么事都不管,当时又喝得烂醉如泥,刘备大发脾气,准备严加处罚。军师将军诸葛亮求情说:“蒋琬是治理国家的栋梁之才,可不是治理方圆百里小县的人啊。他治政以安定百姓为根本,而是把做表面功夫放在前头,希望您重新考察他。”刘备向来敬重诸葛亮,就没有给蒋琬加罪,匆忙间只是把他免职算了。蒋琬被查究免职以后,一天晚上梦见有一个牛头挂在门前,鲜血淋漓,心里很是嫌恶,喊占梦的赵直来问。赵直说:“夜梦见血,这事情太清楚不过了。牛头的两角到鼻子,是‘公’字的形象,您的官一定会做到公卿,这是大吉的征兆啊。”不久,蒋琬就担任了什邡县令。刘备做了汉中王以后,蒋琬入朝任尚书郎。建兴元年,丞相诸葛亮设立丞相府,聘请蒋琬任东曹掾。又举荐他为茂才,蒋琬坚决推让给刘邕、阴化、庞延、廖淳,诸葛亮开导他说:“你离开双亲故旧,来为百姓谋利益,众人既于心不安,又确实使远远近近的人不理解其中的意义,所以您应当显示您是因功劳而被举荐,以此来表明朝廷这次选用人才清贵慎重。”结果被选拔任命为参军。建兴五年,诸葛亮进驻汉中,蒋琬与长史张裔留下来主持相府的事务。建兴八年,接替张裔任长史,又被加封抚军将军。诸葛亮多次外出征战,蒋琬总是准备充足的粮食和武器供应前方。诸葛亮常说:“公琰志节忠诚美好,当是和我共同辅佐王业的人啊!”还秘密地上书给后主说:“我如果去世,以后的国家大事可托付给蒋琬。”
亮卒,以琬为尚书令,俄而加行都护,假节,领益州刺史,迁大将军,录尚书事,封安阳亭侯。时新丧元帅,远近危悚。琬出类拔萃,处群僚之右,既无戚容,又无喜色,神守举止,有如平日,由是众望渐服。延熙元年,诏琬曰:“寇难未弭,曹叡骄凶,辽东三郡苦其暴虐,遂相纠结,与之离隔。叡大兴众役,还相攻伐。曩秦之亡,胜、广首难,今有此变,斯乃天时。君其治严,总帅诸军屯住汉中,须吴举动,东西掎角,以乘其衅。”又命琬开府,明年就加为大司马。
诸葛亮死后,后主任命蒋琬为尚书令,不久又加封都护将军,授予作为行使职权凭证的符节,兼任益州刺史,又升任大将军,总领尚书事,封安阳亭侯。那时蜀国因刚失去诸葛大元帅,全国上下都为之不安恐惧。蒋琬出类拔萃,居群臣之首,既无忧容,又无喜色,神态举止,仍像平常一样,由此,大家渐渐地对他心服了。延熙元年,后主刘禅下诏书给蒋琬说:“敌人造成的灾难还没有消除,曹叡骄横凶残,辽东三郡的人民在他的残暴统治下十分痛苦,于是互相联合起来,摆脱曹魏的控制。曹叡大兴各种劳役,往来攻打征伐。从前秦王朝之所以灭亡,是陈胜、吴广首先发难,现在曹魏发生辽东三郡这样的变故,真是天赐良机。望您整治行装,统领各路军马进驻汉中,等待吴国一起行动,形成东西夹击之势,伺机进攻。”又命蒋琬设立府署,第二年又加封他为大司马。
东曹掾杨戏素性简略,琬与言论,时不应答。或欲构戏于琬曰:“公与戏语而不见应,戏之慢上,不亦甚乎!”琬曰:“人心不同,各如其面;面从后言,古人之所诫也。戏欲赞吾是耶,则非其本心,欲反吾言,则显吾之非,是以默然,是戏之快也。”又督农杨敏曾毁琬曰:“作事愦愦,诚非及前人。”或以白琬,主者请推治敏,琬曰:“吾实不如前人,无可推也。”主者重据听不推,则乞问其愦愦之状。琬曰:“苟其不如,则事不当理,事不当理,则愦愦矣。复何问邪?”后敏坐事系狱,众人犹惧其必死,琬心无适莫,得免重罪。其好恶存道,皆此类也。
东曹掾杨戏的性格向来简慢疏略,蒋琬和他讲话、讨论问题,他时常不答话。有人想在蒋琬跟前陷害杨戏,对蒋琬说:“您与杨戏说话他却不予回答,杨戏轻慢上级,不也太过分了吗!”蒋琬说:“人心不同,就像各人的面貌千差万别;当面赞从,背后反对,这是古人引以为戒的啊。杨戏要是赞同我说的对呢,那不是出于他的本意,要是反对我说的,就会显示出我的不对,因此表现出沉默的样子,这是杨戏爽快的地方啊!”又有督农杨敏曾经诽镑蒋琬说:“做事糊涂,实在不如前人。”有人把这话报告蒋琬,主管官员请示要追究惩治杨敏,蒋琬说:“我确实不如前人,没有什么可以追究的。”这位主管官员难以根据蒋琬说的不追究就真不追究,就请求查问杨敏所谓糊涂有什么表现。蒋琬说:“如果说不如前人,那就是办事不合理,办事不合理,那就是糊涂,还查问什么呢?”后来杨敏因犯罪被关在监狱里,大家还担心他必定会被处死,但蒋琬并无偏见,杨敏因而没有被加重处罚。他的喜好与憎恶合乎情理,都像这类事情一样。
琬以为昔诸葛亮数窥秦川,道险运艰,竟不能克,不若乘水东下。乃多作舟船,欲由汉,沔袭魏兴、上庸。会旧疾连动,未时得行。而众论咸谓如不克捷,还路甚难,非长策也。于是遣尚书令费祎、中监军姜维等喻指。琬承命上疏曰:“芟秽弭难,臣职是掌。自臣奉辞汉中,已经六年,臣既暗弱,加婴疾疢,规方无成,夙夜忧惨。今魏跨带九州,根蒂滋蔓,平除未易。若东西并力,首尾掎角,虽未能速得如志,且当分裂蚕食,先摧其支党。然吴期二三,连不克果,俯仰惟艰,实忘寝食。辄与费祎等议,以凉州胡塞之要,进退有资,贼之所惜;且羌、胡乃心思汉如渴,又昔偏军入羌,郭淮破走,算其长短,以为事首,宜以姜维为凉州刺史。若维征行,衔持河右,臣当帅军为维镇继。今涪水陆四通,惟急是应,若东北有虞,赴之不难。”由是琬遂还住涪。疾转增剧,至九年卒,谥曰恭。
蒋琬以为诸葛亮过去多次出兵秦川,因为道路险阻,运输艰难,以致最终不能成功,不如顺水路东下。于是大量制造船只,准备经由汉水、沔水袭击魏国的魏兴、上庸。恰逢蒋琬旧病接连复发,没有能及时付诸行动。而大家的意见都认为如果不能攻克这两地,退路就会非常困难,这不是好的计策。于是派尚书令费祎、中监军姜维等人将有关情形向蒋琬说明。蒋琬受命后给后主上奏议说:“消灭曹魏、平息祸难,是我的职责。从我奉命来到汉中,已经六年,我既昏昧懦弱,又加身患疾病,制定的计划不能成功,早晚忧虑不安。现在曹魏占有九州,根蒂日渐蔓延,平定削除已不容易。如果东吴和我们合作,形成首尾夹击之势,虽然不能迅速如愿,姑且可以将曹魏分割开来逐步加以占领,先消灭他们的羽翼。然而东吴约定出兵的时期一再推延,总是不能果断出兵,使我们进退两难,实在是忧虑得寝食俱忘。我常与费祎等人商议,认为凉州是胡人的边塞要冲,进退都有所依托,这正是曹贼看重它的原因;况且那里的羌人、胡人思念汉室如饥似渴,此外,过去我偏军进入羌族地区,曹贼将领郭淮被打败逃跑,权衡利弊,我以为现在第一件要办的事,应该是用姜维任凉州刺史。如果姜维出征,与贼相持于黄河以西,我会率师为姜维镇守后方,并作他的后援。现在涪县水陆交通四面通达,能够应急,如果东北出现战情,奔赴也不难。”这样,蒋琬便还军驻扎在涪县。后来,他病情转而加重,于延熙九年去世,谥号为恭侯。
子斌嗣,为绥武将军、汉城护军。魏大将军钟会至汉城,与斌书曰:“巴蜀贤智文武之士多矣,至于足下、诸葛思远,譬诸草木,吾气类也。桑梓之敬,古今所敦。西到,欲奉瞻尊大君公侯墓,当洒扫坟茔,奉祠致敬。愿告其所在!”斌答书曰:“知惟臭味意眷之隆,雅托通流,未拒来谓也。亡考昔遭疾疢,亡于涪县,卜云其吉,遂安厝之。知君西迈,乃欲屈驾修敬坟墓。视予犹父,颜子之仁也,闻命感怆,以增情思。”会得斌书报,嘉叹意义,及至涪,如其书云。
其子蒋斌继承爵位,担任绥武将军、汉城护军。曹魏大将军钟会到汉城,给蒋斌写信说:“巴蜀地方贤能智慧、能文善武的人才太多了,至于您和诸葛思远,就像草木同类一样,我们都是意气相投的。敬仰前辈名贤,是古往今来为人所推崇的淳朴美德。因此,我来到西蜀,想瞻仰令尊大人公侯的墓地,理当洒扫坟墓,虔诚祭奠来表示我的敬意。盼您告诉我坟墓所在。”蒋斌回信说:“得知您引我为同类情意深厚,很愿和您结识,不敢拒绝您来信所说。先父当年患病,在涪县去世,占卜的人说那地方风水不错,于是就安葬在那里。知道您来西蜀,竟要屈驾到坟前表示敬意,把我的父亲看做您的父亲一样,这是颜回那样的仁德啊,读您的信我很伤感,更增添了我的思念。”钟会得到蒋斌的回信,赞叹他的心意。于是到涪县,像他信上说的那样去做了。
后主既降邓艾,斌诣会于涪,待以交友之礼。随会至成都,为乱兵所杀。斌弟显,为太子仆,会亦爱其才学,与斌同时死。
后主刘禅投降邓艾以后,蒋斌到涪县拜会钟会,钟会用朋友之礼接待他。他随钟会到成都,被乱兵杀害。蒋斌的弟弟蒋显,任太子仆,钟会也很喜爱他的才学,他和蒋斌同时遇害。
刘敏,左护军、扬威将军,与镇北大将军王平俱镇汉中。魏遣大将军曹爽袭蜀时,议者或谓但可守城,不出拒敌,必自引退。敏以为男女布野,农谷栖亩,若听敌入,则大事去矣。遂帅所领与平据兴势,多张旗帜,弥亘百余里。会大将军费祎从成都至,魏军即退,敏以功封云亭侯。
刘敏,担任左护军、扬威将军,与镇北大将军王平共同镇守汉中。曹魏派遣大将军曹爽攻打蜀汉时,蜀军商讨对策者中,有的提出只可坚守城池,不必出城迎战,敌军必会自行退却。刘敏认为此时百姓男男女女正遍布田野忙农活,稻谷还堆放田头,如果听任敌军深入,朝廷大局就完了。于是便率领他的部下和王平一起占据兴势山,多插战旗,绵延百余里。正好大将军费祎从成都赶到,曹魏就撤军了,刘敏因功被封为云亭侯。
费祎字文伟,江夏人也。
费祎字文伟,江夏郡县人。
少孤,依族父伯仁。伯仁姑,益州牧刘璋之母也。璋遣使迎仁,仁将祎游学入蜀。会先主定蜀,祎遂留益土,与汝南许叔龙、南郡董允齐名。时许靖丧子,允与祎欲共会其葬所。允白父和请车,和遣开后鹿车给之。允有难载之色,祎便从前先上。及至丧所,诸葛亮及诸贵人悉集,车乘甚鲜,允犹神色未泰,而祎晏然自若。持车人还,和问之,知其如此,乃谓允曰:“吾常疑汝于文伟优劣未别也,而今而后,吾意了矣。”
幼年失父,依靠族父费伯仁度日。伯仁的姑母,是益州牧刘璋的母亲。刘璋派使者接伯仁,伯仁带费祎到蜀地求学。恰遇刘备平定了蜀地,费祎便留在益州,和汝南郡的许淑龙,南郡的董允齐名。当时许靖死了儿子,董允与费祎准备一起去参加葬礼。董允禀告父亲董和,请求派车,董和派了一辆侍从用的小车给他们。董允露出羞于乘坐的样子,费祎便从前面率先上了车。到达办丧事的地方,诸葛亮和各位有地位的人全在这里,车辆都很华美,董允还是神色不安,费祎却安然自若。驾车的人回去后,董和问他,知道情况是这样,就对董允说:“我曾想你和文伟才气会不相上下,从今以后,我算是弄清楚了啊!”
先主立太子,祎与允俱为舍人,迁庶子。后主践位,为黄门侍郎。丞相亮南征还,群寮于数十里逢迎,年位多在祎右,而亮特命祎同载,由是众人莫不易观。亮以初从南归,以祎为昭信校尉使吴。孙权性既滑稽,嘲啁无方,诸葛恪、羊衜等才博果辩,论难锋至,祎辞顺义笃,据理以答,终不能屈。[1]权甚器之,谓祎曰:“君天下淑德,必当股肱蜀朝,恐不能数来也。”[2]还,迁为侍中。亮北住汉中,请祎为参军。以奉使称旨,频烦至吴。建兴八年,转为中护军,后又为司马。值军师魏延与长史杨仪相憎恶,每至并坐争论,延或举刃拟仪,仪泣涕横集。祎常入其坐间,谏喻分别,终亮之世,各尽延、仪之用者,祎匡救之力也。亮卒,祎为后军师。顷之,代蒋琬为尚书令。[3]自汉中还涪,祎迁大将军,录尚书事。
刘备立了太子,费祎和董允同被任命为太子舍人,后升为庶子。后主刘禅即位,费祎担任黄门侍郎。丞相诸葛亮南征回来,百官都到数十里外迎接,他们的年纪职位大多在费祎之上,而诸葛亮只叫费祎同车,从此大家莫不对他另眼相看。诸葛亮刚从南部归来,任命费祎为昭信校尉,出使东吴。孙权生性滑稽,调笑诙谐没有拘束,诸葛恪、羊衜等人才识渊博,善于辞令,辩论问难纷至沓来,而费祎言辞晓畅、语意确当,有理有据给以答辩,终究没有能够使他屈服。孙权很器重他,对费祎说:“您是天下有美德的人,必然是辅佐蜀朝的得力大臣,恐怕不能多来我们吴国啊。”费祎回国后,升为侍中。诸葛亮往北进驻汉中时,请费祎为参军。因费祎奉命出使,使皇上满意,于是多次派去东吴。建兴八年,转任中护军,后来又任司马。这时军师魏延与长史杨仪闹矛盾到了相互憎恨的程度,每当坐在一起就会争吵,魏延有时举起刀子对着杨仪比画,杨仪就泪水横流。费祎常常坐到他们中间,规劝开导,把他们劝开,在诸葛亮在世时,魏延、杨仪都能各尽其用,是费祎扶助补救的功劳。诸葛亮去世后,费祎任后军师。不久,接替蒋琬任尚书令。蒋琬从汉中回到涪县后,费祎升任大将军,总领尚书事。
延熙七年,魏军次于兴势,假祎节,率众往御之。光禄大夫来敏至祎许别,求共围棋。于时羽檄交驰。人马擐甲,严驾已讫,祎与敏留意对戏,色无厌倦。敏曰:“向聊观试君耳!君信可人,必能办贼者也。”祎至,敌遂退,封成乡侯。[4]琬固让州职,祎复领益州刺史。祎当国功名,略与琬比。[5]十一年,出住汉中。自琬及祎,虽自身在外,庆赏刑威,皆遥先谘断,然后乃行,其推任如此。后十四年夏,还成都,成都望气者云都邑无宰相位,故冬复北屯汉寿。延熙十五年,命祎开府。十六年岁首大会,魏降人郭循在坐。祎欢饮沈醉,为循手刃所害,谥曰敬侯。子承嗣,为黄门侍郎。承弟恭,尚公主。[6]祎长女配太子璿为妃。
延熙七年,曹魏军队驻扎在兴势山,后主授予费祎大将军符节,率军前去御敌。光禄大夫来敏到费祎住处送别,要求和费祎下围棋。这时,报告紧急军情的羽书接连送来,人马都已穿上战甲,战车也准备完毕,而费祎和来敏仍专心对弈,面色全无厌倦的样子。来敏说:“刚才不过是观察试探您罢了。您确实是位将才,一定能对付敌人。”费祎一到兴势山,敌军便撤退了。费祎被封为成乡侯。蒋琬坚持辞让刺史的职位,费祎又兼任益州刺史。费祎主持国政的功绩和名望,大致可与蒋琬并列。延熙十一年,费祎出兵进驻汉中。从蒋琬到费祎,虽然他们人在外地,朝中举凡庆典奖赏严刑震慑,都预先向他们询问决断,然后才予施行,朝廷推重信任他们到这个程度。后来在延熙十四年夏天,费祎返回成都,成都会看云气的人说都城没有宰相的位置,所以冬天又屯兵到北边的汉寿。延熙十五年,朝廷命令费祎设立府署。延熙十六年年初,一次大聚会时,从曹魏投降过来的郭循也在座。费祎畅饮大醉,被郭循杀死,朝廷追赠为敬侯。儿子费承继承爵位,任黄门侍郎。费承的弟弟费恭,娶公主为妻。费祎的长女嫁给太子刘璿做妃子。
姜维字伯约,天水冀人也。少孤,与母居。好郑氏学。[7]仕郡上计掾,州辟为从事。以父冏昔为郡功曹,值羌、戎叛乱,身卫郡将,没于战场,赐维官中郎,参本郡军事。建兴六年,丞相诸葛亮军向祁山,时天水太守适出案行,维及功曹梁绪、主簿尹赏、主记梁虔等从行。太守闻蜀军垂至,而诸县响应,疑维等皆有异心,于是夜亡保上邽。维等觉太守去,追迟,至城门,城门已闭,不纳。维等相率还冀,冀亦不入维。维等乃俱诣诸葛亮。会马谡败于街亭,亮拔将西县千余家及维等还,故维遂与母相失。[8]亮辟维为仓曹掾,加奉义将军,封当阳亭侯,时年二十七。亮与留府长史张裔、参军蒋琬书曰:“姜伯约忠勤时事,思虑精密,考其所有,永南、季常诸人不如也。其人,凉州上士也。”又曰:“须先教中虎步兵五六千人。姜伯约甚敏于军事,既有胆义,深解兵意。此人心存汉室,而才兼于人,毕教军事,当遣诣宫,觐见主上。”[9]后迁中监军征西将军。
姜维字伯约,天水郡冀县人。少年丧父,和寡母一起生活。他喜欢郑玄的学说。起初出任郡里的上计掾,以后州里聘请他为从事。由于姜维的父亲姜冏曾担任过郡中功曹,遇上羌、戎族人叛乱,他挺身护卫郡太守,死在战场上,因而朝廷赐给姜维中郎的官职,参议本郡的军事。建兴六年,丞相诸葛亮出兵祁山,当时为曹魏所属的天水郡太守正外出巡视,姜维以及功曹梁绪、主簿尹赏、主记梁虔等随行。太守听说蜀汉大军将到,而各县都起来响应他们,怀疑姜维等人也都怀有二心,于是连夜逃走,以保上邽。姜维等发现太守离去,追赶已经迟了,待追到上邽城门时,城门已经关闭,不让进去。姜维等人相继返回冀县,冀县也不接纳他们。于是姜维等人就一道去见诸葛亮。恰逢马谡在街亭打了败仗,诸葛亮攻下西县后带西县一千多户人家以及姜维等人回蜀,因此,姜维就与他母亲失散了。诸葛亮聘姜维为仓曹掾,加授奉义将军,封当阳亭侯,当时他二十七岁。诸葛亮在给留府长史张裔、参军蒋琬的信中说:“姜伯约工作忠诚勤勉,考虑事情精细周密,我考察他的才德,名士李邵、马良等人都比不上他。这个人,是凉州最难得的人才。”又说:“应让他先教练中虎步士兵五六千人。姜伯约长于军事,有胆有义,精通用兵之道。这个人忠于汉室,而且才识胜过别人,等他结束这次军事教练后,应派他进宫,朝见主上。”后来升为中监军征西将军。
十二年,亮卒,维还成都,为右监军辅汉将军,统诸军,进封平襄侯。延熙元年,随大将军蒋琬住汉中。琬既迁大司马,以维为司马,数率偏军西入。六年,迁镇西大将军,领凉州刺史。十年,迁卫将军,与大将军费祎共录尚书事。是岁,汶山平康夷反,维率众讨定之。又出陇西、南安、金城界,与魏大将军郭淮、夏侯霸等战于洮西。胡王治无戴等举部落降,维将还安处之。十二年,假维节,复出西平,不克而还。维自以练西方风俗,兼负其才武,欲诱诸羌、胡以为羽翼,谓自陇以西可断而有也。每欲兴军大举,费祎常裁制不从,与其兵不过万人。[10]
建兴十二年,诸葛亮去世。姜维回到成都,任右监军辅汉将军,统领各路军队,又加封为平襄侯。延熙元年,跟随大将军蒋琬驻扎在汉中。蒋琬升为大司马以后,姜维就任司马,他多次率领偏师向西进军。延熙六年,升为镇西大将军,兼任凉州刺史。延熙十年,升为卫将军,与大将军费祎一并总领尚书事。这年,汶山郡平康县少数民族谋反,姜维率领军队平定了这次反叛。又出兵陇西、南安、金城的边境,与曹魏大将军郭淮、夏侯霸等人在洮河以西地区交战。胡人头领治无戴等率领所属部落投降,姜维带他们返回老家妥善加以安置。延熙十二年,朝廷授予姜维符节,命他再次出兵西平郡,不胜而归。姜维自以为熟悉西部的民俗风情,加上对自己才能武艺自负,想诱使姜、胡各族作为羽翼,他认为这样自陇山以西便可据为己有。每次想大举兴兵,费祎常常加以限制,以为不可侥幸一举获胜,给他的军队不超过万人。
十六年春,祎卒。夏,维率数万人出石营,经董亭,围南安,魏雍州刺史陈泰解围至洛门,维粮尽退还。明年,加督中外军事。复出陇西,守狄道长李简举城降。进围襄武,与魏将徐质交锋,斩首破敌,魏军败退。维乘胜多所降下,拔河关、狄道、临洮三县民还。后十八年,复与车骑将军夏侯霸等俱出狄道,大破魏雍州刺史王经于洮西,经众死者数万人。经退保狄道城,维围之。魏征西将军陈泰进兵解围,维却住钟题。
延熙十六年春天,费祎去世。这年夏天,姜维率领数万人马出兵石营,经过董亭,围攻南安,曹魏的雍州刺史陈泰前来解围,到达洛门时,姜维因粮草已尽撤兵。第二年,朝廷加封姜维总督内外军事。姜维再次出兵陇西,驻守狄道的长官李简率全城投降。蜀汉大军进而围攻襄武县,与魏将徐质交战,斩首破敌,魏军败退。姜维乘胜降服了多处地方,迁河关、狄道、临洮三县的百姓回蜀。延熙十八年,再次与车骑将军夏侯霸等一同出兵狄道,在洮西大败曹魏雍州刺史王经,王经的部下死了几万人。王经率残军退守狄道城,姜维将其团团包围。魏征西将军陈泰出兵解围,姜维退兵驻扎钟题。
十九年春,就迁维为大将军。更整勒戎马,与镇西大将军胡济期会上邽,济失誓不至,故维为魏大将邓艾所破于段谷,星散流离,死者甚众。众庶由是怨,而陇已西亦骚动不宁,维谢过引负,求自贬削。为后将军,行大将军事。
延熙十九年春天,朝廷任命姜维为大将军。他再次整顿人马,与镇西大将军胡济相约会师于上邽,胡济失约未到,以致姜维在段谷被曹魏大将军邓艾打败,兵士星散逃亡,死者很多。大家因此怨恨指责姜维,陇山以西地区也动荡不安,姜维谢罪、引咎自责,自请贬官削职。结果降职为后将军,代行大将军的职务。
二十年,魏征东大将军诸葛诞反于淮南,分关中兵东下。维欲乘虚向秦川,复率数万人出骆谷,径至沈岭。时长城积谷甚多而守兵乃少,闻维方到,众皆惶惧。魏大将军司马望拒之,邓艾亦自陇右,皆军于长城。维前住芒水,皆倚山为营。望、艾傍渭坚围,维数下挑战,望、艾不应。景耀元年,维闻诞破败,乃还成都。复拜大将军。
延熙二十年,曹魏征东大将军诸葛诞在淮南谋反,魏国调遣关中部分兵马向东征讨。姜维想乘魏国空虚之际向秦川进军,又率数万人马出兵骆谷,径直进兵沈岭。当时长城镇囤积的粮食多而守兵少,听说姜维将到,大家都惊慌害怕。曹魏大将军司马望带兵抵御姜维,邓艾也从陇右进兵,都驻扎在长城镇。姜维前往进驻芒水,全部倚山扎营。司马望、邓艾依傍渭水,坚守营寨,姜维多次下山挑战,司马望、邓艾都不应战。景耀元年,姜维听说诸葛诞谋反失败,便带兵撤回成都。再次拜为大将军。
初,先主留魏延镇汉中,皆实兵诸围以御外敌,敌若来攻,使不得入。及兴势之役,王平捍拒曹爽,皆承此制。维建议,以为错守诸围,虽合《周易》“重门”之义,然适可御敌,不获大利。不若使闻敌至,诸围皆敛兵聚谷,退就汉、乐二城,使敌不得入平,且重关镇守以捍之。有事之日,令游军并进以伺其虚。敌攻关不克,野无散谷,千里县粮,自然疲乏。引退之日,然后诸城并出,与游军并力搏之,此殄敌之术也。于是令督汉中胡济却住汉寿,监军王含守乐城,护军蒋斌守汉城,又于西安、建威、武卫、石门、武城、建昌、临远皆立围守。(www.xing528.com)
当初,刘备留魏延镇守汉中,都以充足兵力坚守各个营寨防御外敌,如果敌人来进犯,则使敌人无法攻进。到兴势之战,王平抵抗曹爽,也是沿用这个办法。姜维建议,认为交错防守各个营寨,虽然合乎《周易》“重门”的道理,但是只可防御敌人,不能获得更大的胜利。不如听到敌人进攻的消息,各个营寨都将人马、粮草聚积起来,退守汉城、乐城,使敌人无法进入平原地区,并且再设多层关卡镇守和保卫它。有敌情的时候,命令游击部队一齐出动伺机攻打敌人薄弱的地方。敌人攻关不下,田野里又没有遗留的粮食,要等待从千里之外运粮,自然疲惫乏力。当敌人只得退兵的时候,各城一齐出兵,和游击部队并力杀敌,这是歼灭敌人的好办法。于是命令督率汉中军队的胡济退驻汉寿,监军王含驻守乐城,护军蒋斌驻守汉城,又在西安、建威、武卫、石门、武城、建昌、临远都建立防御工事。
五年,维率众出汉、侯和,为邓艾所破,还住沓中。维本羁旅托国,累年攻战,功绩不立,而宦官黄皓等弄权于内,右大将军阎宇与皓协比,而皓阴欲废维树宇。维亦疑之。故自危惧,不复还成都[11]。六年,维表后主:“闻钟会治兵关中,欲规进取,宜并遣张翼、廖化督诸军分护阳安关口、阴平桥头以防未然。”皓征信鬼巫,谓敌终不自致,启后主寝其事,而群臣不知。及钟会将向骆谷,邓艾将入沓中,然后乃遣右车骑廖化诣沓中为维援,左车骑张翼、辅国大将军董厥等诣阳安关口以为诸围外助。比至阴平,闻魏将诸葛绪向建威,故住待之。月余,维为邓艾所摧,还住阴平。钟会攻围汉、乐二城,遣别将进攻关口,蒋舒开城出降,傅佥格斗而死。[12]会攻乐城,不能克,闻关口已下,长驱而前。翼、厥甫至汉寿,维、化亦舍阴平而退,适与翼、厥合,皆退保剑阁以拒会。会与维书曰:“公侯以文武之德,怀迈世之略,功济巴、汉,声畅华夏,远近莫不归名。每惟畴昔,尝同大化,吴札、郑乔,能喻斯好。”维不答书,列营守险。会不能克,粮运县远,将议还归。
景耀五年,姜维率领大军出兵汉城、侯和,被邓艾打败,引军退驻沓中。姜维本是魏人,客居于蜀,多年攻战,却没有建立功勋,而宦官黄皓等人在朝廷内玩弄权术,右大将军阎守与他互相勾结,黄皓阴谋废掉姜维而树立阎宇。姜维也疑虑这事,因此担心自己有危险,便不再回成都。景耀六年,姜维上表给后主刘禅说:“听说钟会在关中练兵,想图谋进攻蜀国,当一并派张翼、廖化督领各路人马,分别把守阳安关口和阴平桥头以防患于未然。”黄皓征求相信鬼神巫言,认为敌人终究不会来侵犯蜀国,奏请后主把这件事搁置下来,而群臣则一概不知。等到钟会将进军骆谷,邓艾将进入沓中,然后才派右车骑将军廖化到沓中增援姜维,派左车骑将军张翼、辅国大将军董厥等到阳安关口担任各边防营寨的外援。待廖化等到达阴平,听说魏将诸葛绪出兵建威,因此驻扎下来等待敌人。过了一个多月,姜维被邓艾打败,败军退驻阴平。钟会攻打包围了汉城、乐城,另派别将攻打关口,蒋舒打开城门投降,傅佥搏斗而死。钟会攻打乐城,不能拿下,听说阳安关口已经攻下,便长驱前进。张翼、董厥刚到汉寿,姜维、廖化也放弃阴平后退,正好与张翼、董厥会合,一同退兵坚守剑阁来抵御钟会。钟会给姜维写信说:“公侯您凭借文武全才,怀抱超越世人的谋略,功业成功在巴蜀、汉中,名声畅扬于华夏,远远近近没有不推崇仰慕您的。每当想起往昔,我们曾同受魏王朝的教化,我们的友谊可以用吴国的季札、郑乔相比吧。”姜维不予回信,布列阵营、把守险要。钟会不能攻下剑阁,加上粮草运输路途遥远,将要计议还师魏国。
而邓艾自阴平由景谷道傍入,遂破诸葛瞻于绵竹。后主请降于艾,艾前据成都。维等初闻瞻破,或闻后主欲固守成都,或闻欲东入吴,或闻欲南入建宁,于是引军由广汉、郪道以审虚实。寻被后主敕令,乃投戈放甲,诣会于涪军前,将士咸怒,拔刀砍石。[13]
这时邓艾从阴平经由景谷道潜入蜀境,在绵竹打败诸葛瞻。后主刘禅向邓艾请降,邓艾进驻成都。姜维等人刚开始听说诸葛瞻战败时,有人传说后主刘禅准备坚守成都,又有人传说后主准备东入吴国,还有人传说后主将南往建宁,于是率领军队去广汉、郪县以查明虚实。不久收到后主刘禅命令,才放下兵器卸下盔甲,往涪县魏军营前见钟会,蜀军将士都很愤怒,拔出刀来乱砍石头。
会厚待维等,皆权还其印号节盖。会与维出则同,坐则同席,谓长史杜预曰:“以伯约比中土名士,公休、太初不能胜也。”[14]会既构邓艾,艾槛车征,因将维等诣成都,自称益州牧以叛。[15]欲授维兵五万人,使为前驱。魏将士愤怒,杀会及维,维妻子皆伏诛。[16]
钟会优待姜维等人,暂且把印鉴、标志、符节、车盖全都归还他们。钟会与姜维出门则同车,坐则同席。钟会对长史杜预说:“拿姜伯约与中原的名士相比,就是诸葛诞、夏侯玄也不能超过他。”钟会陷害邓艾以后,邓艾被用囚车装着召回魏都,钟会则带着姜维等人到成都,自称益州牧反叛魏国。他准备交给姜维五万人马,让他做前锋。魏军将士愤怒,杀了钟会和姜维,姜维的妻子儿女都被杀。
郤正著论论维曰:“姜伯约据上将之重,处群臣之右,宅舍弊薄,资财无余,侧室无妾媵之亵,后庭无声乐之娱,衣服取供,舆马取备,饮食节制,不奢不约,官给费用,随手消尽;察其所以然者,非以激贪厉浊,抑情自割也,直谓如是为足,不在多求。凡人之谈,常誉成毁败,扶高抑下,咸以姜维投厝无所,身死宗灭,以是贬削,不复料擿,异乎《春秋》褒贬之义矣。如姜维之乐学不倦,清素节约,自一时之仪表也。”[17]
郤正写文章评论姜维说:“姜伯约据有上将的要职,位在群臣之上,但住处简陋,没有多余的财产,侧室没有侍妾亲近,后堂没有音乐助兴,衣服只求够用,车马只求必备,饮食有节制,既不奢侈也不过于简朴,朝廷给的俸禄费用,随手用尽。考察他这样做的原因,并非为了警戒劝勉贪婪污浊之人,去抑制性情自割所爱,只是认为这样便满足了,不需贪求。平常人议论时,常常称誉成功者、诋毁失败者,褒奖位高者、贬抑低贱者,都认为姜维投奔到了不应去的地方,以致自己被杀,宗族灭绝,因此贬责他,不再去对他进行具体分析,这就迥异于《春秋》的褒贬原则了。像姜维这样好学不倦,清廉朴素而节俭,自然是当时的榜样啊。”
维昔所俱至蜀,梁绪官至大鸿胪,尹赏执金吾,梁虔大长秋,皆先蜀亡没。
当年和姜维一同到蜀国的人中,梁绪官做到大鸿胪,尹赏官做到执金吾,梁虔官做到大长秋,都在蜀国灭亡之前去世。
评曰:蒋琬方整有威重,费祎宽济而博爱,咸承诸葛之成规,因循而不革,是以边境无虞,邦家和一,然犹未尽治小之宜,居静之师也。[18]姜维粗有文武,志立功名,而玩众黩旅,明断不周,终致陨毙。《老子》有云:“治大国者犹烹小鲜。”况于区区蕞尔,而可屡扰乎哉?[19]
评论说:蒋琬端庄严肃有威望,费祎宽宏大量而博爱,他们都继承了诸葛亮原定的规章制度,遵循不改,因此边境安宁,国家同心合力。然而他们还是没有能尽知治理小国,应该以宁静为本的道理。姜维稍具文才武略,志在建立功名,却不爱惜部下,滥用武力,考察不明,决策不周,终于导致丧命。《老子》有句话说:“治理大国好像烹调小鱼。”何况这小小的蜀国,还可以经常搅扰吗?
[1] 《祎别传》曰:孙权每别酌好酒以饮祎,视其已醉,然后问以国事,并论当世之务,辞难累至。祎辄辞以醉,退而撰次所问,事事条答,无所遗失。
[2] 《祎别传》曰:权乃以手中常所执宝刀赠之,祎答曰:“臣以不才,何以堪明命?然刀所以讨不庭、禁暴乱者也,但愿大王勉建功业,同奖汉室,臣虽暗弱,终不负东顾。”
[3] 《祎别传》曰:于时军国多事,公务烦猥,祎识悟过人,每省读书记,举目暂视,已究其意旨,其速数倍于人,终亦不忘。常以朝晡听事,其间接纳宾客,饮食嬉戏,加之博弈,每尽人之欢,事亦不废。董允代祎为尚书令,欲祎之所行,旬日之中,事多愆滞。允乃叹曰:“人才力相县若此甚远,此非吾之所及也。听事终日,犹有不暇尔。”
[4] 殷基《通语》曰:司马懿诛曹爽,祎设甲乙论平其是非。甲以为曹爽兄弟凡品庸人,苟以宗子枝属,得蒙顾命之任,而骄奢僭逸,交非其人,私树朋党,谋以乱国。懿奋诛讨,一朝殄尽,此所以称其任,副士民之望也。乙以为懿感曹仲付己不一,岂爽与相干?事势不专,以此阴成疵瑕。初无忠告侃尔之训,一朝屠戮,搀其不意,岂大人经国笃本之事乎!若爽信有谋主之心,大逆已构,而发兵之日,更以芳委爽兄弟。懿父子从后闭门举兵,蹙而向芳,必无悉宁,忠臣为君深虑之谓乎?以此推之,爽无大恶明矣。若懿以爽奢僭,废之刑之可也,灭其尺口,被以不义,绝子丹血食,及何晏子魏之亲甥,亦与同戮,为僭滥不当矣。
[5] 《祎别传》曰:祎雅性谦素,家不积财。儿子皆令布衣素食,出入不从车骑,无异凡人。
[6] 《祎别传》日:恭为尚书郎,显名当世,早卒。
[7] 《傅子》曰:维为人好立功名,阴养死士,不修布衣之业。
[8] 《魏略》曰:天水太守马遵将维及诸官属随雍州刺史郭淮偶自西至洛门案行,会闻亮已到祁山,淮顾遵曰:“是欲不善!”遂驱东还上邽。遵念所治冀县界在西偏,又恐吏民乐乱,遂亦随淮去。时维谓遵曰:“明府当还冀。”遵谓维等曰:“卿诸人叵复信,皆贼也。”各自行。维亦无如遵何,而家在冀,遂与郡吏上官子脩等还冀。冀中吏民见维等大喜,便推令见亮。二人不获已,乃共诣亮。亮见,大悦。未及遣迎冀中人,会亮前锋为张郃、费繇等所破,遂将维等却缩。维不得还,遂入蜀。诸军攻冀,皆得维母妻子,亦以维本无去意,故不没其家,但系保官以延之。此语与本传不同。
[9] 孙盛《杂记》曰:初,姜维诣亮,与母相失,复得母书,令求当归。维曰:“良田百顷,不在一亩,但有远志,不在当归也。”
[10] 《汉晋春秋》曰:费祎谓维曰:“吾等不如丞相亦已远矣;丞相犹不能定中夏,况吾等乎!且不如保国治民,敬守社稷,如其功业,以俟能者,无以为希冀徼幸而决成败于一举。若不如志,悔之无及。”
[11] 《华阳国志》曰;维恶黄皓恣擅,启后主欲杀之。后主曰:“晧趋走小臣耳,往董允切齿,吾常恨之,君何足介意!”维见皓枝附叶连,惧于失言,逊辞而出。后主敕皓诣维陈谢。维说皓求沓中种麦,以避内逼耳。
[12] 《汉晋春秋》曰:蒋舒将出降,乃诡谓傅佥曰:“今贼至不击而闭城自守,非良图也。”佥曰:“受命保城,惟全为功,今违命出战,若丧师负国,死无益矣。”舒曰:“子以保城获全为功,我以出战克敌为功,请各行其志。”遂率众出。佥谓其战也,至阴平,以降胡烈。烈乘虚袭城,佥格斗而死,魏人义之。
《蜀记》曰:蒋舒为武兴督,在事无称。蜀命人代之,因留舒助汉中守。舒恨,故开城出降。
[13] 干宝《晋纪》云:会谓维曰:“来何迟也?”维正色流涕曰:“今日见此为速矣!”会甚奇之。
[14] 《世语》曰:时蜀官属皆天下英俊,无出维右。
[15] 《汉晋春秋》曰:会阴怀异图,维见而知其心,谓可构成扰乱以图克复也,乃诡说会曰:“闻君自淮南已来,算无遗策,晋道克昌,皆君之力。今复定蜀,威德振世,民高其功,主畏其谋,欲以此安归乎!夫韩信不背汉于扰攘,以见疑于既平,大夫种不从范蠡于五湖,卒伏剑而妄死,彼岂暗主愚臣哉?利害使之然也。今君大功既立,大德已著,何不法陶朱公泛舟绝迹,全功保身,登峨嵋之岭,而从赤松游乎?”会曰:“君言远矣,我不能行,且为今之道,或未尽于此也。”维曰:“其他则君智力之所能,无烦于老夫矣。”由是情好欢甚。
《华阳国志》曰:维教会诛北来诸将,既死,徐欲杀会,尽坑魏兵,还复蜀祚,密书与后主曰:“愿陛下忍数日之辱,臣欲使社稷危而复安,日月幽而复明。”
孙盛晋阳秋曰:盛以永和初从安西将军平蜀,见诸故老,及姜维既降之后密与刘禅表疏,说欲伪服事钟会,因杀之以复蜀土,会事不捷,遂至泯灭,蜀人于今伤之。盛以为古人云,非所困而困焉名必辱,非所据而据焉身必危,既辱且危,死其将至,其姜维之谓乎!邓艾之入江由,士众鲜少,维进不能奋节绵竹之下,退不能总帅五将,拥卫蜀主,思后图之计,而乃反覆于逆顺之间,希违情于难冀之会,以衰弱之国,而屡观兵于三秦,已灭之邦,冀理外之奇举,不亦暗哉!
臣松之以为盛之讥维,又为不当。于时钟会大众既造剑阁,维与诸将列营守险,会不得进,已议还计,全蜀之功,几乎立矣。但邓艾诡道傍入,出于其后,诸葛瞻既败,成都自溃。维若回军救内,则会乘其背。当时之势,焉得两济?而责维不能奋节绵竹,拥卫蜀主,非其理也。会欲尽坑魏将以举大事,授维重兵,使为前驱。若令魏将皆死,兵事在维手,杀会复蜀,不为难矣。夫功成理外,然后为奇,不可以事有差牙,而抑谓不然。设使田单之计,邂逅不会,复可谓之愚暗哉!
[16] 《世语》曰:维死时见剖,胆如升大。
[17] 孙盛曰:异哉郤氏之论也!夫士虽百行,操业万殊,至于忠孝义节,百行之冠冕也。姜维策名魏室,而外奔蜀朝,违君徇利,不可谓忠;捐亲苟免,不可谓孝;害加旧邦,不可谓义;败不死难,不可谓节;且德政未敷而疲民以逞,居御侮之任而致敌丧守,于夫智勇,莫可云也;凡斯六者,维无一焉。实有魏之逋臣,亡国之乱相,而云人之仪表,斯亦惑矣。纵维好书而微自藻洁,岂异夫盗者分财之义,而程、郑降阶之善也?
臣松之以为郤正此论,取其可称,不谓维始终行事皆可准则也。所云“一时仪表”,止在好学与俭素耳。本传及《魏略》皆云维本无叛心,以急逼归蜀。盛相讥贬,惟可责其背母。余既过苦,又非所以难郤正也。
[18] 臣松之以为蒋、费为相,克遵画一,未尝徇功妄动,有所亏丧,外却骆谷之师,内保宁缉之实,治小之宜,居静之理,何以过于此哉!今讥其未尽而不著其事,故使览者不知所谓也。
[19] 干宝曰:姜维为蜀相,国亡主辱弗之死,而死于钟会之乱,惜哉!非死之难,处死之难也。是以古之烈士,见危授命,投节如归,非不爱死也,固知命之不长而惧不得其所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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