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手工艺代表：设计与生活方式的关系思考

大概从伏羲氏结绳为网开始，人类社会开始逐渐产生社会分工，除了传统的采集自然食物和狩猎外，产生渔业、简单农业和手工业等，到奴隶制社会，基本社会形态以农业经济为主，辅助以简单的手工业和商品交换。手工业一直从原始社会后期发展到奴隶制社会、封建社会和工业革命时期，在这一过程中，手工业是人类智慧文明的体现，不同地区的手工艺文明、文化、特色区别较大，人们通过手工艺设计活动创造了灿烂的设计文化、生活方式和习俗，例如建筑、陶器、家具、交通工具、生产与生活用品等，这些创造性的活动一直是我们当下设计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和灵感源泉。与现代设计产业相比，传统的手工艺设计活动特点明显。首先，手工艺设计活动的出发点源自于生活本身，并且受当时生活方式、经济发展水平和生产力能力限制，设计和制作的产品通常形制和功能简单，例如陶器、瓷器、家具、农具等生活和生产器物。工作的模式和单位主要以家庭或小作坊为主，发展到后期，尤其是在中国古代汉唐时期，社会经济、生活水平和生产力水平较高，手工艺生产出现官营和私营两种。官营的主要以生产、设计和制作高质量的生活用品为主，产品设计和生产形制、质量、色彩和功能性较高；私营手工艺生产单位主要生产日常的消费品和生产劳作工具，形制较为简单，没有过多的装饰性纹样和色彩。其次，手工艺设计活动在不同时期、地区产生的物品不一，手工艺人通常是设计者、制造者和销售者，与现代大批量生产不同，手工艺人对消费者非常了解，有些手工艺人在农忙时期就是农民，农闲时期进行手工艺活动，这种专业化的分工虽然已经产生，但是没有严格的限制。

手工艺设计最为直接地反映了当时社会的生活水平、生活方式和文化理念，现代考古工作最主要的内容其实就是通过文物发掘，从文物的形制、色彩、功能、制造工艺、设计水平、材料等一系列分析，获得当时社会的发展水平和人类生活方式的演变。中国传统手工艺历史悠久，尤其是唐宋时期中国的经济、文化和生产力在世界上处于领先地位，中国传统手工艺通过各种途径传播到世界各处，对其他各国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尤其是中国的陶器、青铜器、瓷器和明清家具基本可以体现中国文化精神、设计哲学思想和当时人们的生活方式。

1.陶器

燧人氏发明火与神农氏制陶器是氏族社会的重要成就，是人类首次通过火的应用改变自然材料的性质。陶器的出现和制造是当时社会发展的体现，从当前考古发现的古代陶器可以看出，当时陶器在形制、材料和功能上单一，而且具有仿制其他自然物品的痕迹。在新石器晚期发现的陶器，种类已经繁多，并且出现黑色、红褐色和棕黄色的彩制陶器，陶器造型表面顺滑、形制优美，装饰的花纹精巧，这一时期陶器的造型设计已经较为成熟。一般来说陶器用于储存食物、水，或烧制食物等，在陶器的后期发展中，陶器的造型设计已经开始具备艺术设计形式，从原始的仿制自然物的造型设计思想转变为手工艺人对自然、文化、生活方式自身理解的造型设计，根据使用方式、目的和用途产生了不同的造型设计，造型设计中的线条和形制美感发展成熟，成为反映当时人们文化、技术、艺术审美、生活方式的媒介，陶器的应用也开始从生活用品扩展到建筑材料、武器、生产材料和各类装饰性用品。

图6-6　新石器晚期彩陶盆（高15cm，口径宽37.3cm）

图6-7　马家窑文化彩陶罐

2.青铜器

青铜器是人类首次从自然界中提取的金属铜和锡的合金器物，金属材料的出现改变了人们生产和生活的方式，加速了人类社会的发展，开启了全新的造物设计史。人类在成熟的制陶工艺中，发展和开拓金属制器方法。青铜器最早是作为礼器，相传尧舜制九鼎，开启了青铜器使用的序幕，商周时期的青铜器造型更加复杂，纹样精美，以浮雕图案为主，最常见的有云纹、雷纹、饕餮纹、圆圈纹路等。从先秦时期开始，青铜器作为战争武器开始大量使用，同时青铜器也在生活和生产器物中被普遍使用，在青铜器的设计与制造方面，从开始的熔铸法制造兵器和钱币，发展到失蜡法制造精度更高的青铜花纹，设计制造方法的发展和成熟，使得器物制造更加具备艺术性，制造的自由度大幅提高，人们可以不受技术的限制，艺术设计理念出现和发展。尤其是汉代铜灯设计制造达到鼎盛时期，汉代铜灯造型设计优美，实用而且具有科学性，作为生活用品的同时又具有装饰作用。

图6-8　河北满城汉墓出土的长信宫灯

3.瓷器

瓷器的发明和使用反映了当时社会的生活方式和社会发展程度，最早的瓷器出现于商代，在宋代瓷器的发展达到鼎盛。^[5]瓷器一直是中国享誉世界的手工艺品，在发展的过程中，深受传统文化思想的影响，以“师从自然”为主要设计观念，不仅具备使用功能，而且充满艺术质感、造型和审美。由于瓷器在制作的过程中，先塑造模型和绘制纹样，然后上釉烧制，不同的烧制工艺会产生不一样的质感表现，通常称为窑变现象，这种窑变现象会产生意想不到的色彩变化、纹裂样式。这种现象逐渐发展成瓷器设计制造的一种艺术表现形式，反映了人们当时的艺术文化观念已经出现多样性、复杂性。同时，随着社会的发展，瓷器已经成为人们生活的必需品，少数精品瓷器从生活器皿上升到艺术装饰品，类似我们当下的奢侈品消费一样。有特定的官窑直接设计和烧制造型优美、复杂，纹样与色彩精巧的高品质瓷器用于统治阶层的奢侈消费。同时，宋瓷发展的一大特色就是印花工艺的发明，在当时除了官窑用于生产、设计高品质瓷器之外，私窑作坊的发展也颇具规模，民间对瓷器的消耗量巨大，印花工艺采用预先刻制好花纹的模具，在瓷坯未干时印制出花纹，这种做法已经具备大批量生产的特点。采用印花工艺，可以快速批量生产图案一致的瓷器，极大地提高了瓷器的生产效率，满足了人们的需求。从现在发现的印花工艺生产的瓷器上可以看出当时手工艺人高超的设计水平，刻模和脱模工艺流程方法纯熟，瓷器的形制精美，印花工艺和釉面产生微弱的颜色渐变和光影深浅效果，在现在看来都是一件设计、制造精美的产品。

(www.xing528.com)

图6-9　宋瓷

4.明清家具

家具的出现和发明正是人们生活方式发生变化的典型代表。在唐代之前，人们的起居基本以草席为主，席地而坐、卧席而睡。大致在宋代，才逐渐出现了桌、椅和床，宋代社会经济、文化、技术和生活水平较之前显著提高，人们的生活方式开始变革，促进了家具设计、制造和工艺水平的发展。明清时期的家具工艺水平达到了鼎盛。家具发展到明清时期已经种类较多，大致分为椅凳类（官帽椅、圈椅、方凳等）、几案类（常用于书画创作）、床榻类（用于日常的生活起居和休闲）、台架类（主要用于物品的放置台面和武器、衣服等物品的挂置）、屏座类（主要用于屏风和书画艺术品的展示）。明清家具是我国古代手工艺作品的杰出代表，从设计、选材、造型、结构、纹样和象征意义上非常具有研究价值，其设计方法和设计理念深受中国传统设计哲学的影响，“师从自然”“天人合一”和“器完而不饰”的设计哲学思想得到了充分的体现。总结起来明清家具主要有以下几点特色：在材质的选择上，以硬木为主，这与家具的使用和制造工艺相关，家具采用榫卯结构连接，没有一点金属或胶水的痕迹；产品从形制和色彩上充分吸收了木材最原始的味道、自然纹理和色泽，尤其是昂贵的金丝楠家具更是现代产品中的奢侈品；在造型设计上，线条的使用熟练，曲线和直线配比优美，形制的比例尺度素雅。这一时期的家具设计充分体现了当时人们的生活方式、设计理念、艺术审美概念，现代家具产品设计如果非要与明清家具相较高下的话，恐怕只有人机设计一点优势而已。

图6-10　明清时期的官帽椅

图6-11　明清时期的圈椅

【注释】

[1]秦国时期的手工业已经开始呈现规模化发展，主要以官营为主，包括采矿、铸铜钱、兵器制造、车辆制造、冶铁、制陶等，其中冶铁和铁器的制造非常发达。从朝廷到地方政府分工明确，管理严格，产品质量把控由工官、工师和制造者共同负责，建立了严格的质量追溯制度。

[2]《天工开物》由明代宋应星编撰，该书主要记载了明朝中期以前的生产技术，被称为世界上第一部关于农业和手工业的综合性著作。此书反映了当时社会的发展状况、造物观念、设计技术和生活方式。

[3]《营造法式》由北宋的李诫编撰，是一部官方颁布的建筑设计、施工规范典籍，图文并茂地记录了当时建筑设计的制度、功能、材料和制图，是最早的一本完整的建筑设计指导手册。

[4]《长物志》由明代文震亨编撰，是一本记录当时生活和品鉴的笔记体典籍。所谓“长物”指的是生活必需品，而且是具备人文和设计艺术品质的物品。全书分为室庐、花木、水石、禽鱼、书画、几塌、器具、衣饰、舟车、位置、蔬果及香茗等12卷，可以看出在当时人们的生活方式已经多元化和丰富化，对我们研究设计与生活文化具有重要的参考价值。

[5]《陶说》由清代朱琰撰写，是我国古代针对陶瓷史研究的专门著作，全书分为说今、说古、说明、说器四个部分，论述了周器、汉器、魏器、南北朝器、隋器、唐器、宋器、元器和明器，具有重要的研究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