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子文氏一到上海,国人对他的期望可说是与他所受的欢迎成正比例。第一,华北的政委主席黄郛氏及河北省政府主席于学忠氏都在南方等着他,望他能给华北相当财政的援助。这种期望是极自然的,并且也是极正当的。冀察二省现处兵多民困的境遇,非得中央的援助是不能度日的。何况这两省都是冲要的边省,内部的安宁及人民的富庶在在皆与国防有关。不过近数月来,华北的当局只能顾目前,不能顾将来。原有的军队,不问其战斗力如何、纪律如何、功罪如何,概给以保存。此外土匪、伪军、义勇军新收编者亦在不少。为权宜之计,势不得不出此,这是我们应该原谅的。同时此种局面若不整理,中央无源源接济的能力,也没有源源接济的道理。中央的接济,事实上、道理上,不能不递减。我们希望华北当局对华北的军队,不问其系统如何,专按其各部之战斗力、纪律及对国家的功罪,定一个缩编的方案,分步地但严厉地去执行。第二,黄河水灾的救济及水流的防治也是迫不及待的。所可幸的,中央对此已有相当的注意,宋氏归国之初亦已表示关怀,我们希望宋氏拿两年前防堵长江的精神来治理黄河。或者河北及察哈尔二省的裁军能与治河并行:一部分的治河费用就可同时作为编遣费用。
此外,国人对于宋氏的期望甚多,我们不必列举,我们自己对于宋氏回国以后的中央也有一种期望,我们认为是最重要的。我们期望中央从此更加团结,汪蒋宋三人的合作更加密切。
中国问题之大,及其方面之多,无须我们赘述,国人早已知之,汪蒋宋三人各有其特殊经验和地位,合作以应付这严重的时局或能济事,分化则中央在国内及国际上的权威则必大遭减杀。
宋氏这次在欧美的活动引起许多无根的误会。这种误会不但在日本发生,连在国内也曾发生。日本的误会不值得多辩,因为宋氏实际所做到的不过两件事,促进国联技术合作及棉麦借款。国联与中国的合作限于技术,且起始在“九一八”以前。无论有无中日的冲突,中国借外资及外国技师以求建设是势在所必行的,是中国近百年历史趋势。至于棉麦借款,在美国方面,是一种农村救济政策,我恐怕此中没有丝毫帮助中国抗日的意思。美国政府全盘的政策,不分外交内政,都是以经济复兴为大前提。说美国别有作用者,实际自己别有作用。在中国方面,虽汪蒋宋三人屡次宣言棉麦借款只用于建设,我想恐怕实际做不到。现在中央财源如此枯竭,用运又如此浩繁,事实上这批借款不得不部分地甚至于大部分地移作政费及救灾与救荒的费用。以国联技术合作及棉麦借款为中国政治之新转机者都是神经过敏。同时国人对宋氏在外国的活动也不免无中生有,过事夸大。有人以为宋氏在外国不必如此招摇,如此宣传。殊不知在此宣传的世界,不宣传则不能活动。宋氏的宣传亦有出于不得已者。同时宋氏的宣传大部分不是为自己宣传,是为国家及政府宣传。当宋氏在伦敦的时候,《泰晤士报》的社评,一则曰南京政府为中国唯一有希望之政府,二则曰蒋宋政府以往的成绩尚差强人意。于此可知宋氏并不是在外国出个人风头,为自己抬高身价。(www.xing528.com)
误会除开,政府又怎样?现在汪蒋宋三人是否有政策的争执?先就外交言,据我们所知,中国目前所能有的外交政策就是汪先生近几次在国府纪念周所发表的。我们目前谈不到复仇,因为谈是空谈,空谈只能有害而无益。我们不但内部的充实刚在起始,就是外交的运用亦刚在起始。除非内部充实,及外交联络到相当程度,唱高调者都是误国者。在宋氏出国的时候,国内舆论尚未尽去掉客气;政界领袖尚不敢公开说目前的工作在充实内部,不在似战非战的抵抗。现在国内的空气大不同了,唱高调者也不唱了,以宋氏的精明不至落伍。就内政言,目前的急务,无疑地,在力求团结,在避免一切风波。宋氏归国之初,即以团结勉国人,这可以推知宋氏在外所受的刺激,和他自己的态度。现汪蒋宋三人近来的言行,似乎在内政上也没有什么政策的冲突。我们所希望的,是由汪蒋宋三人的合作,进而达到西南合作的结果。
政策如此,利害又怎样?关于这一点,局外的人不应有所猜测。不过,我以为就三人各自的事业言,合作有百益而无一害,分化有百害而无一益。国人近二十年来饱尝了要人争执的苦头。现在一闻争执冲突,无暇来分别是非,总是一句判语:争执者都是自私的,都是不对的。三人以自己的政治生活为重,自然不愿自绝于国人。但是讲合作,不能不行分工。管兵者,不能兼管财政;任财政者,不能兼握兵权;总其成者,务须尽调剂之责,理大纲而不问细则。同时若三人以国事的成败为目的,置个人成败于度外,则进一步的团结与合作不难实现了。
——一九三三年九月十日《独立评论》第六十七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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