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纥吐蕃联军争夺尊长，郭子仪劝君攻吐蕃

唐代宗永泰元年，九月，仆固怀恩诱使回纥、吐蕃、吐谷浑、党项、奴剌各族数十万人马入侵大唐，令吐蕃大将尚结悉赞摩、马重英等自北道直奔奉天，党项大将任敷、郑庭、郝德等自东道直扑同州，吐谷浑、奴剌的部队从西道逼向盩厔，回纥的部队跟在吐蕃兵后面，仆固怀恩又让朔方兵紧随其后。

郭子仪派行军司马赵复入朝奏报：“敌军都是骑兵，飞一般地扑来，不可轻敌。请陛下派凤翔节度使李抱玉、滑濮节度使李光庭、邠宁节度使白孝德、镇西节度使马璘、河南节度使郝庭玉、淮西节度使李忠臣分别出兵扼守各军事要冲。”唐代宗采纳了他的建议。当时，诸道节度使大多不按时出兵。李忠臣当时正与诸将领打马球，得到诏书后，马上下令整队出发。诸将领及监军都说：“军队出征要选择良辰吉日。”李忠臣生气地说：“父母有急难，难道也要选好良辰吉日再去援救吗？”李忠臣当日就统率军队出发了。

仆固怀恩在行军途中突发急病，只好返回灵武。丁酉（初八），在鸣沙一命呜呼。大将张韶代理仆固怀恩统率军队，别将徐璜玉将他杀了，范志诚又杀掉徐璜玉，自己统率军队。仆固怀恩抗拒朝廷三年，两次勾引胡人军队入侵，成为国家一大祸害。但代宗仍淡化处理此事，前后颁布的敕制上都没提及仆固怀恩谋反。等到代宗听到仆固怀恩死了，怜悯地说：“仆固怀恩没有谋反，只是为部下所误罢了！”

吐蕃军队到达邠州，白孝德环城固守。甲辰（十五日），代宗命令宰相及各部门长官在西明寺烧香拜佛，摆设素斋，演奏音乐。当天，吐蕃十万人马到达奉天，京城震惊惶恐。朔方兵马使浑瑊、讨击使白元光率先戍守奉天，敌军刚开始布列阵势，浑瑊便率领二百名骁勇的骑兵冲入敌阵。他身先士卒，敌军惊慌溃败。浑瑊生擒敌军将领一人，跃马而回，随从的骑兵没有一人被敌军击伤。城上的士兵望到这一情景，士气大振。乙巳（十六日），吐蕃军队进攻奉天，但伤亡惨重。几天后，吐蕃只好收兵回营。浑瑊夜里率军袭击吐蕃营寨，杀死敌军一千多人。浑瑊与敌军交战达二百多次，共杀死敌军五千人。丙午（十七日），代宗取消在百尺高坛座宣讲佛经一事，又召见坐镇河中的郭子仪，让他驻兵泾阳。己酉（二十日），代宗命令李忠臣驻扎在东渭桥，李光进驻扎在云阳，马璘、郝庭玉驻扎在便桥，李抱玉驻扎在凤翔，内侍骆奉仙、将军李日越驻扎在盩厔，同华节度使周智光驻扎在同州，鄜坊节度使杜冕驻扎在坊州。代宗亲自率领六军驻守禁苑之中。

庚戌（二十一日），代宗发布制令宣布御驾亲征。辛亥（二十二日），鱼朝恩请求代宗在京城中搜括百姓的私人马匹，命令城中男子都穿黑衣服，加以编组成为士兵。所有城门，三个关闭两个，只启用一个门洞。百姓闻讯后大为惊恐，翻城墙和凿地洞逃跑的人很多，官吏都无法禁止。鱼朝恩想要让代宗去河中躲避吐蕃的侵犯，担心群臣会议论不一。一天早晨，大臣们入朝，按班次站立，很长时间不见阁门打开。这时，鱼朝恩突然跟着十多名手持兵器的禁兵从门里出来，宣称：“吐蕃多次侵犯京畿郊县，皇上想要到河中去避难，你们觉得怎样？”公卿大臣都十分惊愕，不知如何答复。有一位刘姓的给事独自从朝班中站出来，大声说：“宦官是要谋反吗！如今守军云集，你不同心戮力抵御敌寇，而想匆忙间胁迫天子放弃宗庙社稷而逃走，不是谋反又是什么！”鱼朝恩既惊恐又沮丧，惶惶而退。逃亡河中一事便搁置下来。

从丙午（十七日）到甲寅（二十五日），大雨下个不停，所以吐蕃无法向前推进。吐蕃移师攻打醴泉，党项向西攻掠白水，向东侵犯蒲津。丁巳（二十八日），吐蕃大肆掳掠男子妇女数万人后便撤军，所经之处焚烧屋舍，践踏庄稼，将其全部毁坏。周智光率军拦截阻击，在澄城以北击败吐蕃军队，乘胜追击直到邠州。周智光平素与杜冕不和，于是杀掉了鄜州刺史张麟，坑杀杜冕家属八十一人，焚烧坊州民宅三千多家。(www.xing528.com)

……

吐蕃军队撤退至邠州，遇到回纥军队，他们相互联合又来侵犯。辛酉（初三），到达奉天。癸亥（初五），党项军队焚毁同州官府和百姓的房子后撤退。

丙寅（初八），回纥、吐蕃联军包围泾阳，郭子仪命令诸将严加防守不与敌军交战。到傍晚时，回纥、吐蕃联军退驻北原。丁卯（初九），回纥、吐蕃联军再次来到城下。当时，回纥和吐蕃听说仆固怀恩已经死了，开始争夺尊长，相互产生矛盾，分别建立营帐居住，郭子仪知道了这件事。回纥的营寨在城西，郭子仪派牙将李光瓒等人前去劝说，希望联合回纥共同攻击吐蕃。回纥首领不相信，说：“郭子仪真在这里吗？你是在欺骗我吧！假如真在这里，可以让我见他吗？”李光瓒回去禀报郭子仪，郭子仪说：“如今敌众我寡，难以靠武力取胜。过去我们曾与回纥缔约，交情深厚，不如我挺身前往去劝说他们，或许可以不战而胜。”诸将请求挑选铁骑兵五百人作为警卫随从，郭子仪说：“此举恰恰会害了我。”郭晞拉住郭子仪的马劝道：“他们是虎狼之人，父亲大人是一国元帅，怎么可以让自己成为敌人口中之食呢！”郭子仪说道：“如今要是开战，那我们父子都会死在这里，国家就危险了。我前去真诚劝说他们，或许能侥幸使他们听从，那就是国家的福分了！假如他们不听我的劝说，虽说我身死而家则可以保全了。”郭子仪扬鞭抽打郭晞拉马的手，喝道：“走开！”郭子仪只带数名侍卫打开城门而去，郭子仪派人传呼道：“郭令公来了！”回纥将士闻言大惊。回纥统帅合胡禄都督药葛罗是回纥可汗的弟弟，他执弓上箭，立在军阵前列。郭子仪脱掉盔甲，丢掉长枪向前而进，回纥各位酋长相互看了看，说道：“确实是郭令公！”他们都下马围着郭子仪跪拜。郭子仪也下了马，上前拉住药葛罗的手，责备道：“你们回纥对我们唐朝是有大功劳的，唐朝报答你们也不薄，你们怎么能背信弃义，深入我内地，侵犯进逼京畿郊县，放弃前功，新结怨仇，违背恩德而帮助叛臣，这是多么愚蠢啊！况且仆固怀恩背叛国君，抛弃母亲，对你们国家有什么好处？今天我挺身前来，任凭你们把我抓起来杀掉，我的部下必定拼死与你们战斗！”药葛罗答道：“仆固怀恩欺骗我，说大唐天子已经驾崩，郭子仪也已经去世，中国没有主人了，所以我才敢跟着他来。如今我已经知道天子在上都长安，令公您又在这里统率军队，仆固怀恩又被上天所杀，我们怎么还敢与您交战呢！”郭子仪顺着他的话又劝道：“吐蕃暴虐，趁着我国有乱，不顾舅甥之国的关系，吞噬我边疆，焚毁扫荡我京畿地区，所掠夺的财物用车装都装不完，马、牛等牲畜前后长达数百里，散布在荒野上，这是苍天赏赐给你们的。使自己的军队完整而与唐朝重归于好，击败敌军又能取得财富。从你那方面考虑，还有比这更好的事情吗？机不可失啊！”药葛罗说道：“我被仆固怀恩所骗，辜负您实在太深了，如今请让我为您尽力，击败吐蕃以将功补过。然而，仆固怀恩之子是回纥可敦的兄弟，希望您能放过他不要杀了。”郭子仪同意了。在两侧旁观的回纥士兵逐渐向前靠近，郭子仪的部下也迎上去，郭子仪挥手让他们退后，于是取来酒与回纥酋长共饮。药葛罗让郭子仪先拿酒杯对天发誓，郭子仪将酒洒在地上，发誓道：“大唐天子万岁！回纥可汗也万岁！两国的将相也万岁！谁要负约，就在阵前陨命，家族灭绝。”酒杯递至药葛罗手中，他也将酒洒在地上说：“我的誓言同郭令公一样！”于是回纥诸位酋长都非常高兴地说：“当初我们让两位巫师随军，巫师说这次行动非常安稳，不用与唐军交战，见到一位大人物就回师，如今果然是这样。”郭子仪送给他们彩帛三千匹，回纥酋长分出部分彩帛奖赏巫师。郭子仪与回纥订好盟约后返回。吐蕃首领听说此事，吓得连夜率军逃跑了。回纥派酋长石野那等六人入朝觐见代宗。

药葛罗率领军队追击吐蕃军队，郭子仪派白元光率领精锐骑兵与回纥军队共同作战。癸酉（十五日），在灵台西原与吐蕃军交战，将其杀得大败，杀死吐蕃军数以万计，缴获被吐蕃掠走的百姓四千人。丙子（十八日），又在泾州东面大败吐蕃军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