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宗西行：赞成并任命京兆尹、京兆少尹、留守，加强宫殿安全

唐肃宗至德元年，六月，潼关失守之日，哥舒翰的部下到朝廷告急，玄宗当时没有召见，只是派李福德等人率领监牧兵开赴潼关。到了晚上，没看到报告平安的烽火，玄宗才感到惧怕。壬辰（初十），玄宗把宰相召来商议。杨国忠因身兼剑南节度使，安禄山反叛后，即命令节度副使崔圆暗中准备物资，以防遇到危急时到剑南使用，所以这时首先提议到蜀中避难。玄宗赞成他的意见。癸巳（十一日），杨国忠在朝堂上召集百官，神色惊惧，痛哭流涕地问大家有什么对策，百官都唯唯诺诺不回答。杨国忠说：“人们告发安禄山谋反已有十年了，皇上总是不信。今日到了这个地步，不是宰相的过错。”罢朝，仪仗卫兵退下。这时京城中的百姓惊慌奔走，都不知道该逃往哪里，店铺关门，集市一片萧条。杨国忠让韩国夫人与虢国夫人入宫，劝说玄宗到蜀中去避难。

甲午（十二日），百官上朝的不到十分之一二。玄宗登临勤政楼，下制书称要御驾亲征讨伐安禄山，听到的人都不相信。玄宗任命京兆尹魏方进为御史大夫兼置顿使，京兆少尹灵昌人崔光远为京兆尹，兼西京留守，让将军边令诚掌管宫殿的钥匙。玄宗假称剑南节度大使颖王李璬将要赴镇，命令剑南道准备所用物资。当日，玄宗移居大明宫。到了晚上，玄宗命令龙武大将军陈玄礼集合禁军，重赏他们金钱绢帛，又从闲厩中挑选了骏马九百余匹，这些事外人都不知晓。乙未（十三日），黎明时分，玄宗只与杨贵妃姐妹、皇子、皇妃、公主、皇孙、杨国忠、韦见素、魏方进、陈玄礼及亲信宦官、宫人出延秋门，住在宫外的皇妃、公主及皇孙都弃而不顾，只管自己逃难。玄宗路过左藏库，杨国忠请求放火焚烧，说：“不要把这些钱财留给叛贼。”玄宗伤心沉痛地说：“叛军来了抢不到钱财，一定会向百姓搜刮，还不如留给他们，别再增加百姓的苦难了。”这一天，百官还有入朝的，到了宫门口，还能听到漏壶滴水的声音，仪仗卫士仍然整齐地站在那里。宫门打开后，却看见宫人乱哄哄地奔走，宫里宫外一片混乱，皇上已不知所踪。于是王公贵族、平民百姓都竞相四散逃命，山野小民争着闯入皇宫及王公贵族的宅第，盗取金银财宝，有的还骑着驴跑进殿里。还有人放火焚烧了左藏大盈库。崔光远与边令诚带人赶来救火，又招募人代理府、县长官分别守护，杀了十多个乱民，局势才稍稍稳定下来。崔光远派他的儿子去见安禄山，边令诚也把宫殿各门的钥匙献给安禄山。

玄宗一行行经便桥，杨国忠派人放火烧桥，玄宗说：“官民都在避难求生，为何要断绝他们的生路呢！”于是留下内侍监高力士，让他把大火扑灭后再跟上来。玄宗派宦官王洛卿先行，告诉前面的郡县做好接待的准备。到吃饭的时候，玄宗一行抵达咸阳县望贤宫，王洛卿与咸阳县令都已逃跑。宦官派人去征召，官吏与民众都没来。到中午时，玄宗还没有吃上饭，杨国忠亲自买来了胡饼献给玄宗。于是百姓争着进献粗饭，并掺杂有麦豆。皇孙们用手抓、捧起抢着吃，一会儿就吃光了，仍没有吃饱。玄宗都按价给了他们金钱，慰劳他们。人人都流着泪，玄宗也忍不住哭泣。有一位名叫郭从谨的老人进言道：“安禄山包藏祸心，阴谋反叛由来已久，其间有人向朝廷告发他的阴谋，陛下却常常把这些人杀了，使安禄山奸计得逞，导致陛下出逃。所以先前的帝王都务求延访忠良之士以明察是非，就是这个道理。我还记得宋璟做宰相的时候，经常犯颜直谏，天下因此太平。但从那以后，朝中的大臣都忌讳直言进谏，只是一味阿谀奉承，取悦于陛下，所以陛下对宫门外所发生的事一概不得而知。朝廷外的臣民早就知道会有今日，但宫廷禁卫森严，拳拳忠义之心，无法向陛下表达。如果不是叛乱发生，导致这般情景，我怎么能够见到陛下而当面诉说呢！”玄宗说：“这都是我的过错，后悔已经来不及了。”玄宗安慰了郭从谨一番，让他走了。不久，侍候皇上用餐的官吏送上饭菜，玄宗命令先赏赐给随从的官吏，然后自己才吃。玄宗命令士卒分散到各村落中寻找食物，约好未时集合继续前进。快半夜时，到达金城县，县令已经逃走了，百姓也都逃走了，但食物和器具都在，士卒得以进餐。当时跟随玄宗的官吏也逃了很多，内侍监袁思艺也借机逃走了。驿站中没有灯火，人们互相枕着睡觉，顾不上身份的贵贱。王思礼从潼关赶来，玄宗这才知道哥舒翰被俘。于是任命王思礼为河西、陇右节度使，命令他立刻赴任，收集溃散的士兵，准备向东讨伐叛军。(www.xing528.com)

丙申（十四日），玄宗一行到了马嵬驿，将士们饥饿疲劳，心中怨恨愤怒。龙武大将军陈玄礼认为这场灾祸都是杨国忠造成的，想杀掉他，于是通过东宫宦官李辅国告诉太子，太子犹豫不决。这时有二十余名吐蕃使节拦住杨国忠的马，向他诉说没有吃的，杨国忠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军士们就喊道：“杨国忠与胡人谋反！”有人向杨国忠射箭，射中了他的马鞍。杨国忠急忙逃至马嵬驿西门内，结果还是被士兵追上并杀死，还被肢解了尸体，以枪挑着头颅挂在西门外示众。随后士兵又杀死了他的儿子户部侍郎杨暄以及韩国夫人、秦国夫人。御史大夫魏方进说：“你们竟敢谋害宰相！”军士们又把他杀了。韦见素听见外面大乱赶出驿站察看，被乱兵打得头破血流。许多人喊道：“不要伤害韦相公！”韦见素这才得以幸免。士兵们又包围了驿站，玄宗听见外面的喧哗声，就问外面是什么事，左右侍从说是杨国忠谋反。玄宗拄着拐杖走出驿门，慰劳军士，令其撤下，但军士不答应。玄宗又让高力士去询问，陈玄礼答道：“杨国忠谋反被诛，杨贵妃不应该再侍奉陛下，愿陛下割断恩情，把杨贵妃处死。”玄宗说：“这件事朕将自行处置。”随即进门，拄着拐杖侧首而立。过了许久，京兆司录参军韦谔上前说道：“现在众怒难犯，安危就在片刻之间，希望陛下赶快做出决断！”边说边叩头，磕得血流满面。玄宗说：“杨贵妃一直居住在深宫之中，怎么能知道杨国忠谋反呢？”高力士说：“杨贵妃确实没有罪，但将士们已经杀了杨国忠，而杨贵妃还在陛下左右侍奉，他们怎么能安心呢？希望陛下好好地考虑一下，将士们安定下来，陛下才能安定。”玄宗便令高力士把杨贵妃引到佛堂内，用绳子勒死了。然后把尸体抬到驿站的庭中，召陈玄礼等人进来察看。陈玄礼等人脱去铠甲，叩头谢罪，玄宗安尉他们，并令其告谕军士。陈玄礼等都高呼万岁，拜了两拜而出，然后整顿军队准备继续行进。韦谔是韦见素的儿子。杨国忠的妻子裴柔与她的小儿子杨晞、虢国夫人与她的儿子裴徽都乘乱逃走，到了陈仓。县令薛景仙率领官吏将他们抓获并杀了。

丁酉（十五日），玄宗将要从马嵬驿出发，见朝臣中只有韦见素一人随行，于是就任命韦谔为御史中丞，兼任置顿使。将士们都说：“杨国忠谋反被杀，而他的部下亲信都在蜀中，我们不能去那里。”有人请求去河西、陇右，有人请求去灵武，有人请求去太原，还有人说要回京师。玄宗想去蜀中，又担心违背众人意愿，所以沉默不言。韦谔说：“如果返回京师，要有足够的兵力抵御叛军。如今兵力单薄，不能轻易向东回京城。不如暂时去扶风郡，再慢慢考虑去向。”玄宗征求大家的意见，众人都同意，于是准备去扶风。临出发时，当地的父老乡亲拦在路上请求玄宗留下，说：“宏壮的宫殿是陛下居住的地方，列祖列宗的陵园是陛下先人的墓地，现在都舍弃了，想到哪里去呢？”玄宗骑在马上拉住缰绳停留了很久，然后令太子留在后面安慰这些百姓。父老们因此对太子说：“皇上既然不愿意留下来，我们愿意率领子弟跟随殿下向东讨伐叛军，收复长安。如果殿下与皇上都逃往蜀中，那谁为中原的百姓们做主呢？”不一会儿，聚集的人数以千计。太子不肯答应，说：“父皇冒着艰险远出避难，我怎么忍心早晚片刻不在他身边呢？况且我没有当面向他辞别，一定要回去告诉父皇，听候他的吩咐。”说着泪流满面，拨马要往西行。这时建宁王李倓与宦官李辅国拉住太子的马笼头进谏道：“逆胡安禄山举兵反叛，进犯京城，四海分崩离析，如果不顺应民意，江山社稷如何能复兴！如今殿下跟随皇上入蜀中避难，如果叛军焚毁通向蜀中的栈道，那中原大地就拱手送给叛军了。人心既已分离，就难以再聚合，到那时想要有所作为，恐怕也不可能了！不如现在收集镇守西北边地的人马，号令郭子仪、李光弼在河北地区的兵力，与他们合兵东讨叛贼，收复两京，平定四海，使国家转危为安，使大唐的帝业得以继续，然后再打扫宫殿，迎接皇上返回京师，这难道不是最大的孝吗！何必拘泥于细微的温情，而作小儿女之恋呢！”广平王李俶也劝太子留下来。父老乡亲都拦住太子的马，使他无法前行。于是太子就派广平王李俶驰马禀报玄宗。玄宗骑在马上等待太子，好久不见他来，就派人去打听，回来报告了太子的情况，玄宗说：“这是天意！”于是就从后军中分出二千人，以及一批飞龙厩的好马给太子，并告谕将士说：“太子仁义孝顺，能够继承我大唐的帝业，希望你们好好辅佐他。”又告谕太子：“希望你好好努力，不要为我担心。西北地区的各族胡人，我一直厚待他们，你一定能用得上。”太子听后向南号叫哭泣。玄宗又派人把太子东宫中的宫女送过去，并宣旨想要传帝位给太子，太子不接受。广平王李俶和建宁王李倓都是太子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