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氏不同意封舅父，大旱连连

章帝打算赐封各位舅父，马太后却不同意。当时正遭遇大旱，有人上书说是未封外戚的缘故，因此有关部门奏请依照旧制赐封。马太后下诏说：“那些上书建议封外戚的人，都是要向我献媚，为自己谋私利。从前，王氏家族一日之内封了五个侯，而当时黄雾弥漫，并未听说有天降好雨的反应。外戚过于富贵强盛，很少有不覆灭的。所以先帝对其舅父慎重安排，不放在朝廷关键位置，还说：‘我的儿子不应与先帝的儿子等同。’如今有关部门为什么要将马家同阴家比照呢！况且卫尉阴兴，受到天下人的称赞，宫中的使者来到门前，他连鞋都来不及穿就急忙迎出来，像蘧伯玉一样恭敬有礼；新阳侯阴就，虽然性格刚强，略失规矩，然而胸有谋略，坐在地上发表议论，朝中无人能与他相比；原鹿贞侯阴识，勇敢忠诚而有信义。这三个人都是天下群臣中的出类拔萃者，难道谁还比得上吗？马家比阴家差远了。我没什么本事，日夜因恐惧而喘息不安，总怕有损先后订立的法则。即便是细小的过失，我也不肯放过，日夜不停地告诫自己。然而我的亲属们仍然不断犯法，丧葬时筑高坟，又不能及时察觉错误，这表明我的话没有人听，我的耳目已被蒙蔽。

“我身为天下之母，然而身穿粗丝之服，饮食不求精细甘香，身边随从之人只穿普通帛布，不使用熏香饰物，就是为了亲身给下面做表率。本以为娘家人看到我的行为会痛心自责，但他们只是笑着说‘太后一向喜爱节俭’。前些时候，我经过濯龙门，看见那些到我娘家问候拜访的人们，车辆如流水不断，马队如游龙蜿蜒，奴仆身穿绿色单衣，衣领衣袖雪白。回头看看我的车夫，相差实在太远了。我之所以对娘家人并不发怒谴责，只是裁减每年的费用，是希望能使他们内心暗自惭愧。然而他们仍然懈怠放任，没有忧国忘家之心。了解臣子的，莫过于君王，更何况他们是我的亲属呢？我难道可以上负先帝的旨意，下损先人的德行，重蹈前朝外戚覆灭之灾祸吗？”她坚持不同意赐封。

章帝看了马太后的诏书悲哀叹息，再次请求道：“自从汉朝建立，舅父封侯，犹如皇子为王，已是惯例。太后固然诚心谦让，却为何偏偏让我不能赐恩于三位舅父！而且卫尉马廖年事已高，城门校尉马防、越骑校尉马光身患大病，如果发生意外，将使我永怀刻骨之遗憾。应当趁着吉时赐封，不可延迟。”太后又说：“我反复考虑此事，希望能对国家和马氏双方都有益，难道只是想博取谦让的名声，而让皇帝蒙受不施恩于外戚的怨恨吗？从前窦太后要封王皇后的哥哥，丞相条侯周亚夫进言：‘高祖有规定，无军功者不得封侯。’如今马家没有为国立功，怎能与阴家、郭家那些建武中兴时期的皇后家等同呢！我曾观察那些富贵之家，官位爵位重叠，如同一年之中再次结果的树木，其根基必然受损伤。况且人们之所以期望被封为侯，不过是希望上能以丰足的供物祭祀祖先，下能求得衣食的满足。如今皇后家的祭祀由太官供给，衣食则享受御府的剩余之物，这难道还不够，而定要拥有一县的封土吗？我已深思熟虑，请不要再有疑问！

“儿女最孝顺的行为，莫如使父母平安。如今不断发生灾异，谷价上涨数倍，我日夜忧愁惶恐，坐卧不安，而皇帝却打算先为外戚赐封，违背了慈母的拳拳之心！我平素刚强性急，胸有气痛之症，不可以不顺气。儿子未成年，听从父母的教导；成年以后，则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我想，你是皇帝，万民之君，当然可以自行其是。但我因你尚未超过三年的服丧期，又事关我的家族，故此专断裁决。如果天地阴阳之气调和，边境宁静无事，此后你便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而我则只管含糖逗弄小孙，不再干预政事。”章帝这才放弃了这一打算。(www.xing528.com)

太后曾对三辅下诏：“马氏家族及其亲戚，如有因请托郡县官府，干预扰乱地方行政的，应依法处置并上报。”马太后的母亲下葬时坟头稍高些，马太后便提出反对意见，她的哥哥卫尉马廖等人立即将坟头减低。在马氏家族和亲戚中，有些人行为谦恭正直，马太后便以温言好语相待，赏赐财物和官位。如果谁犯了哪怕微小的错误，马太后便先显出严肃的神色，然后加以谴责。对于那些车马衣服华美、不遵守法律制度的家属和亲戚，马太后就将他们从皇亲名册中删除，遣送回乡。广平王刘羡、钜鹿王刘恭和乐成王刘党，车马朴素无华，没有金银饰物。章帝将此情况报告了太后，太后立即赏赐他们每人五百万钱。于是内外亲属都接受太后的教导和影响，一致崇尚谦逊朴素。外戚家族惶恐不安，超过了明帝时期。马太后曾设立织室，在濯龙园中种桑养蚕，并经常前往查看，把这当成一项娱乐。她经常与章帝早晚在一起谈论国家大事，教授年幼的皇子读《论语》等儒家经书，讲述平生事迹，终日和睦欢乐。

马廖担心马太后倡导的美好之事难以持久，上书劝太后完成德政。他说：“从前元帝取消服官，成帝穿用洗过的衣袍，哀帝撤除乐府，然而奢侈之风并没有因此消停，最终导致衰落而发生动乱的原因，就在于百姓跟随的是朝廷的行动，而不听从朝廷所言。改变政风民风，一定要从根本着手。《经传》说：‘吴王好剑客，百姓多伤疤；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长安有谚语说：‘都城流行高发髻，四乡发髻高一尺；都城流行宽眉毛，四乡眉毛半前额；都城流行宽衣袖，四乡衣袖整匹帛。’这话像是戏言，却贴近现实。前些时候，朝廷颁布制度后没有多久，便有些推行不下去了，虽然这或许是由于官吏不遵奉法令，实际上是由于京城率先怠慢。如今陛下安于俭朴的生活，是出自神圣的天性，假如能将此坚持到底，那天下人都要称颂道德，美好的名声将传遍天地，与神灵都可以相通，何况是推行法令呢！”太后非常赞同，全都采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