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文帝前十四年,汉文帝的辇车经过中郎的官府,入问郎署长冯唐说:“您老人家原籍是何处?”冯唐答道:“我的祖辈是赵国人,父辈迁居代国。”文帝说:“我在代国时,我的尚食监高祛多次对我称赞当年赵国将军李齐的贤能,讲述他与秦兵大战于钜鹿城下的事迹。现在,我每次吃饭的时候,心思没有不在钜鹿的。老人家您知道这个人吗?”冯唐回答说:“李齐还不如廉颇、李牧能统兵打仗。”文帝拍着大腿说:“唉!我偏偏得不到廉颇、李牧那样的人担任将军!否则的话我还需要担忧匈奴的入侵吗?”冯唐说:“陛下即使得到了廉颇、李牧,也不能很好地任用他们。”
文帝勃然大怒,立即起身,返回宫中,过了很久,又召见冯唐,责备道:“你为什么要当众羞辱我,难道没有适当的机会吗?”冯唐谢罪道:“我是乡野粗鄙之人,不懂得忌讳。”文帝正在为匈奴入侵而担忧,于是又问冯唐道:“你怎么知道我不能很好地任用廉颇、李牧这样的良将呢?”冯唐答道:“我听说上古时的帝王派遣将军出征时,跪着推将军的车辆前行,说:‘京城大门之内的事,由我来决定;京城大门以外的事情,请将军裁决。’所有的军功、封爵、奖赏的事都由将军在外面决定,回国后再奏报君主。这并不是虚假的传言。我的祖父说:李牧担任赵国大将,驻守边境时,把从军中交易市场上收得的税赋,都自行用于犒劳将士;赏赐都由将军在边塞决定,不必先向朝廷请示批准。赵王对他委以重任而责令成功,所以李牧才能充分发挥他的聪明才干;他率领着精选出来的一千三百辆战车、一万三千名善于骑射的骑兵,十万训练有素的将士,所以能够在北方驱逐匈奴,击败东胡,消灭澹林,在西方抑制强大的秦国,在南方抵御韩国和魏国;在那个时候,赵国几乎称霸。后来,遇上赵王赵迁继位。他听信了郭开的谗言,最终诛杀李牧,命令颜聚接替李牧统兵;正因为如此,赵国军队溃败,将士逃散,被秦军所消灭。现在我私下听说魏尚担任云中郡郡守时,把军中交易市场所得的税收全都用来犒劳士卒,还用自己的俸禄,每五天宰杀一头牛,自己宴请宾客、军吏和幕僚属官。因此,匈奴远远躲避,不敢接近云中边塞。匈奴曾经有一次入侵云中郡,魏尚率领车骑部队出击,斩杀了很多匈奴兵。那些士兵原本都是平民百姓的子弟,从田野中出来从军,怎么知道‘尺籍’、‘伍符’之类的军令军规!整日拼死作战,斩敌首级,捕获俘虏,在向幕府呈报战果军功时,只要有一个字的差错,那些舞文弄墨的官吏就会引用军法来惩治他们,他们应得到的赏赐就被取消了;而那些官吏所奉行的法令却必须执行。我认为陛下的赏赐太轻,而惩罚却太重。而且云中郡守魏尚因为上报斩杀敌军首级的数量差了六个,陛下就把他交给官吏治罪,削去他的爵位,判罚他做一年的刑徒。因此而言,陛下即使得到廉颇、李牧这样的良将,也不会重用啊!”文帝听了恍然大悟,高兴地接受了冯唐的批评。当天,就令冯唐持皇帝的信节去赦免魏尚,重新任命他为云中郡守,并任命冯唐为车骑都尉。(www.xing528.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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