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成公十七年(公元前574年),晋国大臣栾书、中行偃等人发动政变,囚禁了晋厉公,随后将其杀掉。这事传到了鲁国,鲁成公就问大臣:“臣杀其君,谁之过也?”结果,“大臣莫对”。
为什么没人敢说话?原因很简单,那时候的人跟现在一样,领导问话,在摸不清用意之前,最好不要贸然回答——如果你的回答不对领导的心意,岂不自寻苦吃?再者,大家对晋厉公被弑一事也很纠结。按照春秋时代的礼法,以臣弑君,即为乱臣贼子,而乱臣贼子,是“人人得而诛之”的。以这个道理来看,当然是弑君的臣子不对了。可是,晋厉公本人也不怎么靠谱,奢侈腐化之类的事情就不说了,他还挑唆大臣们斗来斗去。斗到最后,积怨越来越深,直接导致了栾书、中行偃发动政变。因此,对于鲁成公“臣杀其君,谁之过也?”的提问,鲁国大臣一致认为此事“不好说”,所以都沉默以对。
可是,总没人回答国君的提问也不行呀。这时,一个勇敢者站了出来,理直气壮地说:“君之过也。”这个人就是里革。里革是春秋时期的贤者,在此之前,他就曾干过“断罟匡君”的事。鲁宣公曾想在夏天下网捕鱼,里革先把他的渔网割坏,然后说:“大寒转暖以后,冬眠的动物开始活动,这个时候,掌管河水禁令的官员才整理渔网、鱼钩,准许捕鱼。当鸟兽开始孕育,鱼鳖已经长大的时候,管理川泽禁令的官员就禁止用网捕捉鸟兽了,这是为了帮助鸟兽生长。不仅捕杀动物要讲规矩,对植物也一样。到山上砍柴,不能砍伐新生的树枝,在水边割草,也不能割幼嫩的草,捕鱼时禁止捕小鱼,捕兽时禁止捕幼兽,捕鸟时要保护雏鸟和鸟卵,捕虫时要避免伤害幼虫,这都是为了让万物繁殖生长,维护生态平衡。现在是夏天,正是鱼类孕育、生长的时候,您却不让它长大,还下网捕捉,真是贪心不足啊!”
听了里革的话以后,鲁宣公诚恳认错,说:“我有过错,里革便纠正我,这不是很好的吗?这是一张很有意义的网,它使我认识到古人治理天下的方法。请主管官吏把它藏好,使我永远不忘里革的规谏。”有个名叫存的乐师顺势对鲁宣公说:“保存这个网,还不如将里革安置在您的身边,这样就更不会忘记他的规劝了。”(www.xing528.com)
里革在鲁宣公时就以敢于直言进谏著称,现在,面对鲁宣公的继任者鲁成公,他当然更有底气,因此就有了“君之过也”的回答。他对自己的回答做了详细阐释:国君的权威是多么巨大呀,如果一个国君失去了权威,以至于被杀,那一定是因为他自己的过错太多了。国君应该很好地管理国家,纠正老百姓的过错。如果国君不能很好地履行管理职责,放纵自己的欲望,那么老百姓也就上行下效,“益邪多益”。既不能很好地履行管理国家的职责,又不能体恤百姓疾苦,那么发生像周厉王被国人流放于彘、周幽王被犬戎杀死之类的悲剧也就不足为奇了。
里革的一番话,义正词严,鲁成公无话可说。里革论“国君之过”说出了一个普遍的道理:出现了问题,不能总把责任都推给下属,领导也一定有责任。即便领导者本人都成了受害者,那他之受害,也往往是因为自己犯错所致。就像周厉公、周幽王、晋厉公等人,他们之所以被流放甚至是被诛杀,原因不也是因为他们的胡作非为吗?如果他们恪尽职守,做个有道的国君,那谁敢造他们的反?谁又能造他们的反?
春秋时期,以臣弑君的事发生了不少,但一一考察,那些被弑的国君,没有一个是特别靠谱的。齐庄公被大臣崔杼杀掉,是因为他与崔杼老婆通奸;陈灵公被夏征舒杀掉,是因为他与夏征舒的母亲夏姬淫乱,并且羞辱夏征舒。大凡被弑的国君,被弑之前几乎都有一段极其荒唐不堪的过往。再说,身为领导,闹到下属直接给你造反的地步,这本身不就很失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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