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范儿：致师插曲，春秋战争百态

对于“致师”，汉代大儒郑玄这样解释：“致师者，致其必战之志。古者将战，先使勇力之士犯敌焉。”可以说，致师是古代战争中的一种战前示威行为，即在大战之前，先派勇士到地方的阵营骚扰一番。“致师”的过程，我们不妨通过具体战例来了解。

公元前597年，晋国和楚国爆发了一场争霸大战：邲之战。战争的结果是楚军打败了晋军。在这场战争中，就有一段“致师”的插曲很有趣。大战发生之前，楚庄王先派一辆战车去晋营致师。车上有三位勇士许伯、乐伯、摄叔，他们分别担任御者、车左和车右。御者负责驾车，车左是主将，负责射箭，车右是大力士，一旦战车被陷住，他负责把车抬出来。

这三个人在前去致师的路上就各自温习“作战守则”。御者许伯说，我听说致师的人，御者应该把车驾得飞快，车上的旗子都倒向后面，战车擦着敌方的营垒奔驰，这才叫爽。

主将乐伯说，我听说致师的人，车左应该箭无虚发，到了敌营，还要代替御者驾车，好让御者下车整理马的缰绳。

车右摄叔自然也不甘落后，他说，我听说车右的职责就是冲向敌营，当御者下车整理马缰绳的时候，车右就冲进敌营，杀死一人，割下首级，然后再抓一个俘虏回来。

三个人不愧是勇士，他们到了晋营，“皆行其所闻而复”，做的完全跟他们“作战手册”上说的一样，堪称完美。(www.xing528.com)

可是，晋军将士也不是吃素的呀，他们怎么能让楚国三个勇士如此“潇洒地走一回”?他们就在后面穷追不舍。乐伯抽箭就射，“左射马而右射人”，夹击他们的晋军不能靠近。可是，射着射着，他就只剩一支箭了。怎么办?

恰在这时，战车前方窜出一头麋鹿。乐伯拔箭就将麋鹿射中，巧的是，麋鹿中箭倒地时有一只乌龟正在地上爬，结果这只乌龟也被射死了。于是，主将乐伯让车右摄叔把这两件猎物献给追赶他们的晋军。摄叔拿着礼物对追赶的晋军将士说：“你们辛苦了，现在时节不太好，我们没能打到更丰盛的猎物，只能把这点猎物献给贵军，请你们别嫌弃，拿回去炖个汤品尝品尝吧。”

带领晋军追逐的人叫鲍癸，他听摄叔一说，就接受了礼物，然后下令停止追击。他跟部下说：“他们的车左善于射箭，车右善于言辞，他们都是君子呀。”就这样，乐伯、许伯、摄叔三人免于被俘，安全地返回了楚军大营。

看着楚国勇士成功“致师”，晋军中有人自然不服，这个人就是魏锜。他此前想当晋国的公族大夫没当上，很生气，这次就请求去楚营致师。这个人也很有本事，他到楚营“致师”之后就往回返，楚国的大将潘党在后面紧紧追赶。恰在此时，魏锜发现了六头麋鹿，就搭箭射中一头，然后像乐伯一样，让车右下去献给追击他们的潘党，说：“您有军务在身，厨房里面可能缺乏鲜肉，若不嫌弃，我们就将这头鹿献给您，以犒劳一下您和您的随从。”潘党一看，这个魏锜也是一个“知礼”的人，于是，也下令停止追击，收兵回营了。

通过这两次致师行动，我们不但能看出春秋时期勇士的军事才能，而且还能从这些勇士的身上看到贵族风范。你看，哪怕是在兵戎相见的战场之上，大家还都是讲“礼”的，致师的勇士一旦向追军献上礼物，并说出动人的外交辞令，追军立马以礼相待。即便是战场上的敌人，一旦确认了对方是彬彬有礼的“君子”，就要深表钦佩，放对方一马，而不是非置对方于死地不可。对于春秋时期的君子气度，钱穆先生总结说，“即便是在战争中，犹能不失他们重人道、讲礼貌、守信谦让之素养”，在致师行动中，这种素养可以说体现得淋漓尽致，这亦可说是“春秋范儿”之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