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甘霖
时在1918年至1920年（民国7年至9年），我在养晦斋经馆受业。先生余国琛，字仲昆，都昌人，前清举人。他会试失第，朝考得中即用知县，分发浙江，候补多年，从未实授。辛亥革命十多年，他还保留辫子，从未剪掉，属于清朝遗老之列，因生活关系，在离镇南郊十余里禅师古刹开馆授徒。当时在禅师古刹开经馆授徒的还有余兆麟、罗××，都是前清举人。兹将我受业情况回忆如下：
学生人数，第一年14人，第二、三年都是8人。同学中，数我年龄较小，大多数都是结了婚的，在一般私塾读了十多年。家庭也是较富有的，一般家庭子弟想进经馆读书，望尘莫及。
教学方法与课程，总的说，是沿袭前清书院读书模式，基本上以自学为主，先生怎样教就怎样学。余国琛是策论中举的，却没有教学生做八股（当时还有学生做八股的）。教材除选读十三经外，还有《古文观止》和选读集部，如《随园全集》等。史部子部没有选读。这些集子都是自由阅读。好在经馆学生都有运用工具书的能力，每人都有一部《康熙字典》和《辞源》。由于学生年龄和程度参差，所读课本不一致。如我主要读《左传》《唐诗句解》和《古文观止》。《古文观止》多选读唐宋八大家文章，如《滕王阁序》《原道》等等。选读这些文章，先生集中讲解，不要求背书，但要求自己读熟。每逢三、八日作文是经馆一项主要课程，先生出题作文作诗。文题是论说文、叙述文，诗题是五言、七言绝句和律诗。由先生更改，给予批语。
经馆作息时间并没有严格规定。早上朗读一下，早餐后上午习字。我每天要习写正楷小字500个，大字临帖两张。习字和一般私塾不同，不是每天将所习的字送先生画圈，而是隔些时先生检查一次，指出用笔毛病，给予改正。下午是各人朗读，年龄较大的都不要求背书，只是我读《左传》，做到背一段，先生讲解一段。晚上又是各人看书朗读。我晚上读唐诗，背一首，先生讲解一首。约9时就寝。经馆开学是农历二月中下旬，到十二月上旬散馆。逢时过节，先生和学生都回家玩五六天。平时，先生和学生有事随时可回家，无所谓请假不请假。(www.xing528.com)
学费叫束修，有的给50元，有的40元，有的30元。我第一年给25元，第二，第三年都是30元。除束修以外，每逢节日，还要送一二元作节礼。
生活方面，学生出钱雇了一个伙伕，办理伙食，伙食相当讲究，每餐都是四菜一汤，有两个荤菜。隔二天伙伕下山一次，采购副食品。并到各学生家里一走，替学生拿洗换衣服。先生和大部分学生都吸烟，用的是水烟筒，伙伕还要替学生冲洗。总之，经馆读书生活，自由散漫，舒适惬意。
今天我回忆这一段经馆读书生活，真是惭感交集。我在养晦斋经馆受业之时，正是“五·四”运动开展之秋。外面已高喊打倒孔家店，我还在古刹里闭门读经。当时蓬勃兴起的科学和民主新潮流，对我却是陌生的。我的青少年一段时间，就这样浪费掉了。
1985.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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