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 夫
浮梁北乡有个石溪衬,全村三四百户人家,摆成一条长长的小街,街上巷内全用一色的青石铺路。村子背靠青山,面临碧溪,村头村尾全被水口林丛遮掩着,四季风景宜人。但是,长期以来,房股宗族世代相承,封建统治十分严重。村里全是朱姓,地主、宗族头子依权仗势,巧取豪夺,过着奢侈无度的生活。广大劳动人民则受尽种种欺诈,饥寒交迫,度日如年。霹雳一声春雷响,神州大地得解放,石溪村群众和全国人民一样,心花怒放,喜笑颜开。就在这个美丽的村庄和这种美好的时刻,村里却发生了一件令人惊讶的事情。
时在1949年八九月间,各乡各村正忙着组织农会,一片欢腾。可是,一天早晨,邻近各村站岗放哨的民兵,却几乎同时得到一个令人扫兴的消息,说“石溪村的农会主席朱旺保,因贪污公款,携带老婆畏罪逃跑了”。消息全是石溪村派出的干部和民兵传递的,还问各村“朱旺保路过没有”,要求各村帮助缉拿。此事曾一度引起不小的波浪。事过数月,人们既未发现朱旺保的人影,也未听说这事如何了结,渐渐地,也就对它淡忘了。
1950年4月,为了加强边区的领导,为开展土改、镇反做好组织准备,地、县委决定在浮北江村增设六区人民政府,管辖原来五区的新政乡(包括江村、严台、勒功、石溪)和三区的峙滩乡、兴福乡。区政府刚组建不久,就有一位老太婆三天两天来区找区长石中玉申冤。正在这节骨跟上,刚刚从专区公安训练班进修结业的小罗被调来六区担任公安助理员,区长一见小罗,立刻把这位老太婆申冤的事,委托他去办理。
罗助理员接受任务之后,热情地接待了这位老太婆。她自称家住石溪村,是朱旺保的母亲。她极力为儿子辩护,说她儿子当农会主席后并未贪污,更不会畏罪逃跑,说她儿子失踪是被村里的坏人害死的。听了老太婆的诉说,年轻的公安员感到震惊,他及时向区领导做了汇报,并与领导一起研究了初步对策。于是,小罗结合治安组织建设,首先来到勒功乡,设法查访这个案件。乡长黄俊才,对小罗的工作给予密切的配合。“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为了弄清事情真相,老黄陪同小罗第一次走进了石溪村,该村继任农会主席朱水盛、村长朱矮子、民兵队长朱全福等人,像欢迎贵宾一样,恭维备至。敬的是香茶名点,献的是山珍野味,你走到哪里,他们陪到哪里,所到之处,人们也是微笑相对,以礼相待。可是一交谈起来,情形就异常了,往往只是寒暄几句,再无言以对。一连三天,毫无所获,罗、黄两位只好暂时离开。
在区里,经过一番缜密研究,第二方案开始实施了。小罗他们选准一个突破日,反复查证朱旺保“逃跑”前夕的具体情况。一方面找村里部分干部群众做些外线接触,围绕此案了解一些情况;一方面抓住有关人员,交代其中关键性问题,即当时朱旺保贪污账目由谁保管?由谁提出宣布关押?关押在什么地方?由谁布置看守?逃跑时的看守人是哪几个?朱旺保在什么情况下跑掉?为了不打草惊蛇,多半是采用迂回办法,发现哪个有关的人离村外出,即赶到他所去的地方,逐个进行询问。经过几番查究,终于弄清所谓“朱旺保逃跑”时,是朱先辉负责看守。当即抓住朱先辉到中州村上户做晒簟的机会,小罗便主动去同他交谈。开始,朱只承认是打了瞌睡,让朱旺保从仓库里跑出来了,但看到小罗一问再问,神色渐渐慌张。小罗随即把朱先辉叫到中州乡政府,进行突击传讯。传讯场面紧张,小罗等人态度严肃,未经几击,朱先辉无法抵赖,只得交代了实情。原来,朱旺保背着“贪污”的黑锅被关押进农会仓库的第二天晚上,朱先辉被安派当深夜班负责看守。大概半夜过后,民兵队长朱全福走了进来,说是天气寒冷,让朱先辉回去休息,由他代班。朱先辉这个交代,推翻了他原先多次所谓“打瞌睡”的交代,实质上也就基本上推翻了“朱旺保畏罪逃跑”之说,从中已可看出被害的可能性很大。
但是否真的被害,怎样被害,谁是首犯呢?顺着这根藤,首先牵出朱全福这个瓜,公安员经过区委同意,秘密拘讯了朱全福。经过反复交代党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立功赎罪”的政策,指出我们已掌握的一系列线索,这就像一条条鞭子,狠狠地抽打在他的心灵深处。最后,朱全福不得不低头认罪,交代了害死朱旺保的全部经过。
大概案情是这样的:石溪村刚刚解放,各种组织尚待建立,还来不及开展土改镇反,并未触动反动统治的根基。就在这个时候,浮梁五区派来工作组,帮助建立村政权,他们根据石溪村的历史和现状,以及部分群众的反映,提名选举了朱旺保担任农会主席。朱旺保虽系姓朱,并非石溪村人,是从安徽太湖县过继来这里给人家做儿子的。他本是穷家出身,一解放在县大队当了几个月的兵。他年富力强,为人豪直,跟村里地主豪绅无甚瓜葛。在这种地方推举他当农会主席,可算是合适的人选,基本上群众也信得过。事实上,他当主席时间不长,农会工作便有声有色,支前工作有头绪,减租减息在进行,并陆续反映了村里的一些政治情况。可是几个地主宗族头子看到朱旺保当上了农会主席,认为他不是朱姓的嫡系,又在县大队当过兵,是个危险分子。于是,心神不定,如坐针毡,便躲在阴暗的角落里,网罗原浮北区情报员朱仍修,保长朱春来,打手朱水盛、朱全福等一伙人,绞尽脑汁,想出一条破坏农会、搞垮朱旺保的毒计。(www.xing528.com)
第一步是破坏朱旺保的声誉。朱维岳一伙,利用一些不明真相的人,到处散布舆论,说“朱旺保本非朱姓,怀有野心”“朱旺保是游手好闲的懒汉,不属于基本劳动群众,没有资格当农会主席”“朱旺保当上了主席,胡作非为,手脚不干净”等等,把朱旺保弄得灰溜溜的,使部分群众对他产生反感和不满。
第二步是搞掉朱证保的职务。在9月份的一个晚上,朱维岳一伙指使朱水盛、朱全福等爪牙,以“群众代表”的名义出面,通知全村群众到祠堂里开会,其实纯粹是一次宗族房股秘密集会。会上朱维岳、朱岳宗等面目狰狞,声言村里若让朱旺保当主席,朱姓宗室难保,朱姓家族遭殃,鼓动大家要一致对外,共同对待厄运。接着由朱水盛宣布朱旺保贪污了农会大批钱财和粮食,而后问大家怎么处置,安插在群众中间的朱全福等人立即带头鼓噪起来,大声吆喝着:“把朱旺保赶下台”“把朱旺保关起来”!
经过这么一番表演,当天晚上就改选了朱水盛当农会主席,朱矮子当村长,朱全福当民兵队长。同时把朱旺保关押到农会的仓库,派爪牙轮流看守着。
第三步是结束朱旺保的性命。朱旺保被关起来之后,朱维岳、朱岳宗、朱仍修一伙即紧急策划。一方面由朱矮子出面,编造所谓“朱旺保的贪污罪证”;一方面由朱全福负责,于次日深夜,以押往区政府为由,在朱旺保口里塞棉花,绑出村外,拖往江村方向的大山坞中,挖了一个一丈多长的深坑,将朱推下去,将他活埋。活埋之前,为防朱旺保从土坑中挣脱,这伙灭绝人性的刽子手又将一根粗木头插在他的背后,分头、腰、腿三段用绳索缠紧,这样一来,朱旺保就无法动弹了。可惜一位农会主席就这样惨死在反革命分子的毒手之下。在策划活埋朱旺保的同时,有人提到“朱旺保的老婆怎么办?”朱水盛、朱仍修等将眼一翻,一不做、二不休,当即带领几名爪牙直闯朱家。可怜朱的爱人病得正在床上呻吟,见到朱水盛等气势汹汹闯进来,还来不及开口问个究竟,即被这帮刽子手拖下床来,一刀捅死在房门边。朱水盛等为了消灭罪迹,竟把朱旺保妻子的尸体掩埋到河旁棉花地内,上边照原栽上棉花,凶器则丢到村头小河中去了(破案时捞出)。
案情终于大白了。但朱维岳、朱岳宗、朱仍修一帮阴险狠毒的家伙,还在做着黄粱美梦,以为新生的政权会像1934年的红色苏维埃一样不会长久,妄想不久的将来又可以继续骑在人民头上作威作福。小罗他们从朱全福身上弄清了朱旺保夫妇被暗害的全部经过,星夜回到区政府。当时恰遇区长、区委书记都在县里开会,他征得南下来的区武装部老孙部长的同意,立即抽调区中队一个班和江村乡一个排,在天亮之前赶到石溪村,将主要罪犯住宅一一包围,将他们一个个叫出来绑至祠堂里,然后通知开村民大会。会上,有几个地主爪牙跳出来吵吵嚷嚷,不准区里抓人,不让把人押走。罗助理员和区中队的同志早有戒备,当即对天叭、叭数枪,喝声:“谁要阻拦执行任务,就莫怪枪口不留情!”这一下可把那几个家伙吓住了,会场顿时鸦雀无声。区中队顺利完成了拘捕任务,小罗即向到会群众宣布了案情,揭露了地主、特务、宗族头子的阴险和残忍,表达了对朱旺保同志的敬仰和哀思。许多群众听着听着,有的痛心疾首,有的振臂高呼:“打倒恶霸地主!”“镇压反革命分子!”
在广大群众协助下,朱旺保同志夫妇的尸体分别从大山坞和棉花地里挖出来重新安葬。狠毒的反革命头子朱维岳、朱岳宗、朱仍修,凶残的刽子手朱水盛、朱全福等,分别受到人民政府的惩处。有的执行枪决,有的判以无期徒刑[朱永盛、朱仍修死刑,朱维岳有期徒刑15年,朱春来有期徒刑7年,朱宗熹有期徒刑1年]。石溪村的土改、镇反轰轰烈烈地开展了起来。广大人民群众无不拍手称快,同声赞颂公安机关的巨大威力,也为朱旺保的不幸抱恨于心。值此景德镇城乡解放40周年之际,重新回忆起这桩惨痛的案件,更会引起人们对朱旺保的无限哀思。[作者烈夫,罗玉章笔名]
[作者简介]烈夫,男,1928年生,江西省浮梁县人。新中国成立初期曾在浮梁县公安局工作,现任市政协常务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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