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8年底,徐州解放后,淮海战役结束。津浦、陇海铁路,由人民管理。湖西地区形势一派大好,国民党地方顽固派已被肃清,地委、专署、军分区进驻丰县城。各县亦相继归还建制,回到本县,继续征集粮食等物资,支援前线,开展民主建政,清查潜伏的残余匪特,惩处罪大恶极的汉奸、地主和杀害干部、群众的顽固分子,安定社会秩序,准备全面进行土地改革。
1949的年初春,地委传达了党中央、毛主席的战略部署:“打过长江去,解放全中国。”“要求各级党委抽调坚强得力的干部,组成南下的队伍,随军前进,接管新解放区的工作。”号召各级干部踊跃报名,谁去谁留,由地委研究确定。这时,在丰县营级干部中,已秘密宣布:由二野组成“前线指挥部”,解放大军准备强渡长江天险,解放南京城,彻底推翻蒋家王朝。干部们闻之,欢腾雀跃,纷纷报名南下。我虽有家属牵挂(由老家沛藤边被还乡团定为“匪属”驱逐出境,投奔到军分区,安置在后勤处家属队做军鞋),为了响应党的号召,打消一切顾虑,也积极报了名。地委按照中央的指示,确定抽一、二把手和各部门的得力干部,并指示各县也照样做。现在还大体记得:地委抽书记陈璞如同志(留副书记兼组织部部长李广德同志),组织部抽副部长王林岗同志,宣传部抽陈健吾同志(留副部长葛步海同志),还有秘书长或办公室主任褚振民同志,妇女委员会副书记苏健同志等。专署抽副专员王立然(地委民运部长或地委委员)同志(留专员鹿渠清同志),还抽了办公室主任时思文、民政科长王传珍、教育科长牛林枫、政法科长周化民等。军分区抽副司令员张云、副政委翁可业、政治部主任王之翰等(留司令员王根培、政委况玉纯、参谋长余克勤等)。还从县里调来罗伯珩、张世珠同志,准备参加行军中的党委会。
2月5日,地委接到冀鲁豫区党委的通知:要求各地南下干部于2月28日到菏泽集中整训学习。地委的人按时到达,各县也自行按时到达,都驻在菏泽附近的晁八寨。惟陈璞如同志因回渤海探亲,我回微山湖告别祖母并安置她的生活,都迟回丰县几天,我们共坐一辆马车,也迟到菏泽几天。整训学习的时间是一个月。学习内容是:《目前形势和任务》《1949年的任务》《新区注意事项》等文件。并且还练习过独木桥以及行军竞走等。学习后期,宣布了组织名称:区党委组织的“摊子”叫“南下支队”,总数为3960人,我们湖西地委(因叫三地委)排为第三大队,共602人。大队长张云,政治委员陈璞如,副政委翁可业,参谋长黄友若(由军区调来),政治部主任王林岗,副主任王之翰、陈健吾、罗伯珩。王国陈、田炯分别担任组织、保卫工作,后勤处长徐敦伦,卫生处长刘道生,作战股长魏效存,侦通股长刘毓华,总务股长李兴勤,政治指导员张焕彩。3月底,整训学习结束。
4月初,开始行军。我们这个大队于4月1日或2日下午5时到朱集(商丘)车站上火车。坐的是客货混合列车,夜间经过徐州车站。在昏暗的电灯光下,站台上的建筑物,都陈旧破烂不堪,大概是刚刚解放后还没有修整的原因吧?比六年前我在这里工作时,日本统治时期还凄凉。天明后到达蚌埠,大桥已被敌人破坏。我们从浮桥上过淮河,河里停泊和行驶的木船,还是以前的模样。经过大街小巷,到处残墙断璧,破屋漏房,比比皆是,呈现战后的破坏痕迹。我们到蚌埠车站又上火车,到合肥下车,又步行到20多华里的烟墩宿营。素有军事常识的黄友若同志对李兴勤同志说:“向大家宣布两条:一、到这里吃大米饭,‘换肠胃’。不要吃得太饱,防止拉肚子,不消化,生胃病;二、要开始长途步行军了,不要喝米汤,防止‘烧裆’,影响走路,受痛苦。”可是,到开饭时,大家看到雪白的大米饭,油光的大米汤,比起小米饭、窝窝头、白开水,要好吃好喝的多了。大多数同志狼吞虎咽,吃得饱饱的,喝得足足的,白天并不觉得难过,有人说:“老李瞎说,怕多吃了公家的粮食”,晚饭仍照样吃。到了夜间发生问题了:百分之七、八十的人,先害肚子胀痛,接着就拉起稀屎来。天亮后,有些人拉了五六次,眼睛陷下去了,肚子还在胀痛。卫生处长刘道生同志赶快拿来消炎、化食,补充水分的药,叫按时按量服用,又叫炊事员给他们煮稀饭,不能再吃干饭了。第二天,他们才恢复了健康。从此,大家吸取了教训,不敢吃得太饱了。几天以后,大家的饮食渐渐习惯了,虽然吃饱了,也不再闹肠胃了。
第二天晚上,县营级以上的干部到合肥大戏院,由宋任穷同志主持,听张鼎丞同志传达党的七届二中全会精神和毛主席的重要讲话,进一步交代新区政策和注意事项。开始他先说明:最近身体不大好,不能大声讲话,只能小声慢慢地讲。不到半个小对,他的声音越讲越大,字字入耳。他接着脱掉上装,只穿着衬衫和背心,边讲边打着手势,大家热烈地鼓掌。讲了两个多小时,还不见有疲劳之状。我们在回来的路上,一致赞扬,“他老人家真是老当益壮,看不出老态龙钟的状态。祝愿他更加延年益寿,为党和人民做更多的工作。”
第三天,我们开始长途行军了。按照支队的要求:每天行程60华里,遇到大雨大风,路途太滑,可以适当减少。每周休息一天,有些喝过米汤的同志,特别是肥胖的同志,走起路来,裤裆出水,黏糊糊的,很不好受。摩擦久了,出现红肿,岔开双脚,歪歪扭扭,造成掉队落伍,由后面收容的同志搀扶前进,感到惭愧不安。从此,大家不敢再喝米汤了。在行军中,最辛苦的是总务股和炊事班的同志了。所带的给养,除了队员每人携带的一袋米(约六七斤),剩下的就是他们挑抬着。到了宿营地,安排了房子,还得再筹备给养,购买蔬菜,煮饭炒菜。我们参谋人员工作并不繁重,只是在行军中,派出侦察员了解情况,选择宿营地,布置警戒,大休息时,才架设电线,与各中队联系,调查社会治安和风俗习惯,别无他事。
我们是乘火车从商丘至蚌埠、合肥,在合肥略为休息,并听了张鼎丞同志传达七届二次中央全会精神,又沿公路从合肥至安庆。一路上山清水秀,草木荫绿,稻田满水,大河小溪流水淙淙,村庄错落有致,一派南方风光,比起我们湖西平原,另有俨然不同的景色。只是有些大的集镇,还残留着战后的痕迹。被蒋军砍伐的树桩,历历在目。蒋军修筑的堡垒,有的已被摧毁坍塌,有的倾斜欲倒,有的虽还矗立着,很像火烧后的残骸,与整齐民房极不相称。我们只顾赶路,没有更多的精神审视这些繁多复杂的景物。行军一开始,老天爷似在与我们作对,阴雨接连不断。大雨之后,就是细雨蒙蒙,上面雨具遮盖,下面虽高挽裤脚,稀里哗啦地往前趟,裤子常被泥水溅湿。即使雨过天晴了,路上还是稀泥流淌,脚上的鞋子常是湿的。再加上公路高低不平,坑坑凹凹,石子尖棱,有些路段已被敌人破坏挖断,增加了行军的困难。我们脚上穿的多是北方平原的麻底布鞋,一两天鞋底就通了。石子刺着脚心,实在疼痛难忍幸有刘道生同志会打草鞋,他教给我们用旧衣服打草鞋,穿起来比布鞋还结实舒适,我们都感谢他传授这门技术。黄友若同志是湖北人,却对安徽的风土人情、物产资源非常熟悉。一天下午,我们驻在距安庆100多里的村庄,他和爱人阎雪丽到附近山上散步,采来一手绢野菜,我们都不认识。他说:“当地人叫佛手菜,也叫娃娃拳,就是贵州的蕨菜,越嫩越好吃。”他亲自用开水烫了一下,再用清水泡上,用刀切碎,叫警卫员到老乡家买来几个鸡蛋,到伙房拿来菜油,炒出来,请我和赵广玉、郭嗣平同志去品尝,味道很鲜美,改善了一次生活。支队传来了捷报,主力部队于4月21日,突破长江天险,胜利渡江,23日解放了南京,“八一”军旗插上了蒋介石的总统府,我军继续向上海前进,要求我们加快速度,尽快接管新区的工作。大家不顾长途跋涉的劳累,振作精神,加快脚步。有些伤病员,经过治疗和团结互助,也勉强跟上,不愿落后。从蚌埠到安庆有700多华里,只用了21天,就胜利到达了(其中还在桐城停留了3天,等候国民党在《国内和平协定》上签字,国民党代总统李宗仁拒绝签字,毛主席和朱总司令才下达渡江命令)。我们渡江的时间是4月26日夜11点,适值风平浪静,天上还眨着星星。乘坐的是木帆船,只用橹棹,没有扬帆。大队下达命令:“禁止打电筒,也不准点火吸烟。防止敌机前来轰炸。”不到一个小时,我们就顺利登上南岸了。在黑暗的夜幕中,我们还隐约地看到:被摧毁的碉堡、地堡群残骸;被炸坏的电网、铁丝网;塌陷了的堑壕;乱七八糟的鹿砦、阻碍物等。为注意安全,预防隐藏残匪捣乱,我们登陆后,又走了20多里夜路,天明宿营在回龙庵。
大队领导告知,二野已确定:支队到上饶成立赣东北区党委,几个大队成立上饶、贵溪、鄱阳地委和景德镇市委,我们三大队去景德镇。从回龙庵到景德镇约300华里,只用了5天的时间。5月2日上午10时许,进入景德镇市内。
在行军的路上,市委、市政府、警备司令部和各部门、各县的组织机构已经确定:军管会主任石新安(五兵团的政治部副主任兼),陈璞如兼副主任。浮梁地委和景德镇市委书记兼市长陈璞如,专员兼副市长王立然,组织部部长王林岗,宜传部部长陈健吾,社会部长兼公安局局长罗伯珩,秘书长李旭华(褚振民已在路上调支队)。刘子重工会主席、苏健妇女主任、张世珠青年团书记,分别负责主持团体领导工作。市府办公室主任时思文,文教局长朱煜如,政法局局长周化民,公安局副局长主惠珍、牛林执、孙敦善,工商局局长辛霞光,财政局局长朱增运,银行经理李金榜,贸易公司经理卢绍善,邮政局长李遵周,生产局长徐涛。警备司令员张云,副政委翁可业,参谋长黄友若,政治部主任王之翰。司、政、供、卫、组、保是行军大队的部门负责人,不再重列。中共浮梁县委书记康文惠(兼市委党校校长),县长刘震;乐平县委书记张西华,县长马友庆;德兴县委书记、县长由皖浙赣游击队调来,名不详,组织部部长徐传祥;婺源县委书记张庆钊,县长罗文启。同时决定成立乐平专署,王立然同志任专员,各部门仍是市府的人,两块牌子,一套人马。
景德镇是个古老的市镇,号称“瓷都”,多数砖瓦房虽是旧的,但还整齐清洁,石板和泥沙路面也算平坦。有些瓷窑冒着黑白烟缕,证明尚在进行生产。它背靠昌江,距鄱阳不远,实为鱼米之乡。新中国成立前,这里还是专员公署所在地。我们进入市区,各界人士夹道欢迎。我们刚进大街口,迎面竖立着一座“功德牌”。上面书着柳体大字四个,倒也苍劲有力(字已记不得了)。下署专署袁××的名字(以后了解到:袁某并不通书法,这是请人代写的)。市委、市府的人数多,进驻旧专署、警备司令部一个大院;警司人数少,进驻旧专员的别墅莲花塘,倒也清静幽雅。简单地安排了一下办公室和宿舍(多数是两者兼用),即开始进行工作。市委召开了会议,首先拟就市委、市府、军分区联合安民布告,连同《约法八章》《二野进军命令》及时张贴出去。接着,指定张世珠同志筹备“五·四”青年节活动,形式要隆重些,借以宣传党的方针政策和“五·四”运动的意义(因为“五·一”是在路上度过的,未能举行纪念,也要表达出来)。我们在工作中,认真执行了“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接管一切物资,从未动用民工,所用的粮食,都是自己组织力量,到十几里或几十里外去运。最辛苦的是后勤人员,库房里的被服等物出现了霉变,自己晾晒,处长徐敦伦同志也亲自参加。有些军装、被子、蚊帐等,太脏,抬到河里清洗,晒干了再入库。这些模范行动,受到群众的称赞,都说:“当年的红军又来了!”警司的警卫连要扩大为警卫营,动员青年参军,几天之内,由原来的几十人,扩大到300多人(其中有投诚后不想回家的一部分)。表现最积极的是:大昌源学徒工胡继开、王全忠、靳雄飞等。各县也扩建了警卫营,区建立了区中队,为清剿残匪,维护社会治安,保卫群众生产,作了军事上的充分准备。
5月10日,皖浙赣游击支队到景德镇来会师。在团结大会上,两方面的首长发表热情洋溢的讲话,号召大家要互相学习,取长补短,加强团结友爱互助精神,为完成党交给的任务而奋斗。我为了表达热烈场面,向《景德日报》报道了消息。我本来不会写诗,在激情促使下,也动笔写了一首不像样的小诗,题为“献给皖浙赣支队”,亦被《景德日报》刊登。诗曰:
亲爱的皖浙赣同志:
首先向您行个“欢慰”礼,
以表达我的敬意!
您活动在遥远的南方,
饱尝了艰辛险阻的滋味,
同日寇、蒋匪苦斗七、八年,
更锻炼、壮大了自己。
您已成为皖浙赣的人民保卫者,
打击、歼灭了恶魔,
保卫着群众的利益。
为了党与人民的使命,
不怕艰苦困难勇敢地战斗。
您紧紧地团结了江南的人民,
依人民做靠山,
与人民建立了血肉的联系,
粉碎了敌人的封锁,清剿、扫荡,
一直坚持到胜利的今天。
您创造了新的战术,
获得了歼敌制胜的光辉成果;(www.xing528.com)
您正确执行了党的指示,
得到了各阶层人民的拥护。
您创设了“皖浙赣”游击根据地,
给新区工作打下了有利的基础,
作为今后开展工作的楷模,
您积极主动配合了大军南下,
是人民的功臣,
党的好儿女,
朱总司令的优秀战士,
解放江南的向导,
解放全国的尖兵。
您听说兄弟部队来了,
不怕山高路远,
不怕踏泥、涉水、淋雨,
兼程前来会师。
我们来自北方,
不了解江南的情况,
工作不知从何做起,
只有虚心向您学习,
学习您宝贵的斗争经验,
学习您艰苦奋斗的精神,
共同携起手来前进,
迎接全国解放!
游击支队改编为独立团,作为市区的骨干武装,执行当前的重要任务。原支队司令员倪南山任浮梁军分区兼景德镇警司司令员。
接管工作尚未结束,婺源、德兴等县农村,在潜藏的匪特和封建势力煽动下,以反动会道门头子王金发等为首,诱骗不务正业的群众,组织“大刀会”,制造大刀、长矛,设坛升旗,念经拜佛,要与政府作对。他们破坏征粮借粮,奸淫妇女,抢劫群众财物,杀害我外出工作人员。大刀会活动以边远山区婺源为甚,最多达两三千人。警司警卫营,为保护群众利益,掩护工作开展,配合婺源警卫营,前往清剿驻剿。我们结合发动群众,宣传党的各项政策,慰问烈军属和留落下来的老红军,拜访士坤名流,请他们协助部队劝说受骗群众,前来悔过登记,回家生产。经过半个多月的时间,刀匪基本肃清,头子王金发被击毙,缴获大批长矛等武器。群众纷纷控诉刀匪和六十八军过境时拉伕派款、抢劫财物等罪行。与此同时,还接受伪保警大队长张鸿泰率4个中队200多人枪前来投诚,进训练班学习。由于他不接受教育改造,又逃跑为匪,在内讧中被杀。
鄱阳地区北部与我区毗连,土匪和刀匪继续骚乱,新编的独立团和主力部队一个连,前往清剿。经过近1个月时间,进行大小战斗10余次,歼匪300余人,其中俘虏96人,缴获各种武器数百件。胜利归来后,市委、市府、警司于8月10日联合举行庆功大会,表扬了剿匪以来的有功部队和英模人物,欢宴连级以上的干部,更加激发肃清残匪的热情。其中最为突出的是浮梁五区在区委书记朱启荣同志的率领下,击退企图抢粮的刀匪700余人,当场毙匪18人(其中匪首3人),杀伤14人。受到警备司令部、政治部的通令表扬。
我们初到后,由于人地生疏,情报的获得是很困难的。只靠访贫问苦,结识进步人士,了解一般社会动态和土匪、会门道的一般概况。在市内联系了瓷器工人江保罗,在农村结识了失业建筑工人方仲英,他们提供了一些比较可靠的情报。自与皖浙赣游击队会师后,其侦察参谋张××,既是当地人,又是地下党员,对地方情况非常熟悉,对匪情了如指掌,在剿匪和社会治安中,做出了很大贡献。我们之间建立了深厚的情感,临别时依依不舍,西进贵州后,仍保持着密切的联系。在十年动乱中,被造反派抄去了通讯录,忘记了他的姓名和通信地址,从此失掉了联系,回想起来,实在可惜!
剿匪基本结束时,警司作了一个战斗总结。据极不完整的统计,从4月30日到8月30日(包括游击支队前段战果),共进行大小战斗30余次,歼敌2170余人(毙168人,伤154人,俘396人,投诚1452人),缴获重机枪1挺,六〇炮3门,轻机枪36挺,冲锋枪39支,步枪2147支,短枪163支,各种子弹近6万发,电台2部,电话总机5部,单机35部,收音机7部,公粮5225石,以及土枪、土炮、大刀、长矛、宝剑、药材、器材、服装等等。并得出了四条经验,可供以后新区剿匪借鉴。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