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早年的叫卖行及其租赁业务红火情况

谢荣树●

天津早年有不少以叫卖为业的单干户与商号。在民国时期，已经十分发达。天津早年的叫卖行多集中在大沽路上，从现在的徐州道口起，沿大沽路两侧至小营门，形成了叫卖行一条街，共三四十家以上，业务活跃。在现在的马场道和旧法租界等处亦有几家叫卖行。

叫卖行的业务方式与拍卖行不同，拍卖行并非天天搞拍卖，一般隔周或一月拍卖二三次；而叫卖行则天天营业，明码标价，并有租赁业务；再者叫卖行的货源来路比拍卖行广，既有委托又自行收购，而收购的渠道又多种多样，既可以从拍卖行买进，又可以四处收购，甚至到上海及东北方面采购。不少叫卖行还有专业修理人员，对于高档乐器、仪器、英文打字机、钟表，收音机等均有能工巧匠将收购来的旧货加以整修后再卖出。叫卖行的租赁业务，拍卖行则不经营。

叫卖行成为一种行业是迎合了旧社会多方面人们的需求，日伪时期前，既有外国人、又有富绅官宦人家，一般商人、市民；日伪时期，尽管日伪当局因为叫卖行往往只有门脸而无柜台，把叫卖行列为“五无”行业，却甚受日本人的欢迎，每天都有许多日本人来买货；日降后国民党时期，除各国侨民外，社会上许多个人及家庭均与叫卖行关系密切，买卖及租赁业务很兴旺。天津解放后，社会主义改造与公私合营，叫卖行才逐渐淘汰。

我父亲谢文通，早年就在现在的大沽路186号开设恒丰叫卖行，到了1934年，他年岁大了，由我代为经营，天津解放前后，由我十弟经营。

据我现在回忆，当年在现在大沽路上的叫卖行有永成行、同升行、恒丰行、恒顺行、惠隆行、茂林行、天顺行、福顺行、瑞泉号、恩昌行、新华号、利通行等40家左右，马场道上有文祥叫卖行。

我父亲经营的恒丰叫卖行当时业务搞得比较好，营业范围广、品种多，有进口高档旧钢琴，各式进口打字机，各式进口高档照相机，各种家具、皮货、钟表、外国陈设品，以及字画、瓷器等等。

我对外国的陈设品很感兴趣，曾不断买进卖出英、美、法、意等国的陈列品和大理石的各种人头像陈列品，各种造型奇特的马、狮子、狗等陈列品。当时的少女像陈列品，大小不一，多是大理石制成的，工艺考究。

那时有的叫卖行就有以国外的陈列品作模型，加以仿造后卖给顾客。我记得当时恒丰叫卖行就仿造过一种放在桌上供人观赏的狗，原件是意大利进口的，由于购买者多，我们就暗中仿造出售，进口货是铜制的，工艺精美，外观好看，狗的形态威武。恒丰仿造办法是先造个模子，即把这种狗的陈列品用石膏造成模子，在模子上倒上一层蜡，然后把铜烧化成的铜水灌入模子内，制成后外形与进口货不相上下，可以乱真。但有一点不好解决，那就是国外进口的这种铜质陈列品，重量很轻，而我们仿造的却很重，拿不动。比如放在茶几上的进口铜质狮子，人们可以随意挪来挪去，供观赏、装饰去用，而仿做的外观尽管很相似，但仿造时用铜水灌入石膏模子，冷却之后，是实心的，特别重，进口货也是实心的，却很轻。所以后来恒丰也不再仿造了。

当时日本产的各种工艺陈列品，种类很多，在日伪统治时期，叫卖行曾大量收购后出卖，如鸟类、动物类有鹰、狮子、老虎等等。这类物品多是铝制的，一些叫卖行也用铅来仿造，仿造后卖给顾客。(www.xing528.com)

叫卖行的租赁业在旧社会风行一时，直至天津解放初期还有。租赁物品包括进口钢琴、席梦丝铁床，各式饭厅桌椅、高档卧室家具等，顾客看中后，与叫卖行商定每件每月租金若干，讲妥后当面由叫卖行拿出“签字单子”交租赁者填写，签字为准，也就是立租赁字据以作手续，单上写明租赁物品名称、质量、规格、数量及租赁时限、租金等等。这种单子一式三份，租赁的人拿走一份存执，叫卖行在管账先生那存两份，用信封装起来，作为租赁立户。当时向叫卖行租赁东西的有外国人，也有中国人，外国人多是携眷到天津做买卖，或在商行、机关工作的，叫卖行对外国人租赁东西只需在签字单子上签了字（写上姓名、住址），交了第一次租金，就可以把所租的物品弄走，不用担保手续，因为他们认为外国人一旦离开，不会把租赁的物品弄走，比较放心；至于当时向叫卖行租赁家俱的中国人，则多是一些商人、阔少，他们搞妓女、舞女为外室，需要租赁供“小公馆”之用。也有正式人家租赁进口钢琴什么的。但中国人租东西，叫卖行则需要对方出具正式铺保，以防到期不还或出现意外。日伪时期及日降后国民党统治时期，天津搞租赁业务的叫卖行生意红火。我父亲开设的恒丰叫卖行依靠租赁业务足够维持开支而有余，足见当时租赁业务收入可观。

叫卖行搞租赁业务中极少出现纠纷，一来外国人租赁家具等物品，一旦他要离开天津，绝不会带走，必然要还给叫卖行。二是所租的物品大都是全套高等家具、皮沙发、进口钢琴之类，租的人一般都小心保护，不损坏。再就是一般租赁时限都不长，大多一年左右。据我所知，叫卖行搞租赁业务的大多在出租与承租者之间没有什么纠纷。

当时为叫卖行租赁业务服务的有一些劳力，人称“扁担绳”，这种人手拿扁担、绳子、旧棉被、麻袋等物，整日蹲在大沽路徐州道口处，等来叫卖行雇他们为客户运送所租的物品。“扁担绳”搬运这些物品，不用小车运送，以免损坏，他们抬家具先用棉被或麻袋垫在绑绳处，然后抬着送去，很是小心，运费便宜，工作认真。

叫卖行的营业范围大小不一，所以资金可大可小，例如日伪时期一架进口钢琴值500—600元，当时黄金1两仅460元，而一台进口名牌照相机却需2000余元等等。当然收购进来的旧货比较便宜，卖出价却很高，一本万利。

日伪及国民党统治时期永成叫卖行以出售和出租旧家具为主；同升叫卖行以出售杂品为主；恒丰行以出售旧钢琴以及各式外国英文打字机、仪器、外国陈设物品为主，兼营旧家具出租；恒顺叫卖行以经营各式旧家具为主；惠隆叫卖行以出售旧西服、旧皮货及各种杂品为主；天顺叫卖行以经营旧家具为主；新华叫卖行以经营旧进口照相机和各种仪器和显微镜、放大镜为主；恩昌叫卖行以出售各种旧皮沙发为主，兼售不锈钢炊具（进口货）、照相机等。

新华叫卖行的东家是天津《益世报》总编辑吴克斋，他出资由曾在恒丰叫卖行学过徒的刘浩义任经理，买卖搞得很好。

叫卖行那时出售的照相机都是德国货，虽是旧货，但叫卖行收购后大多加以整修后出卖，很受欢迎。当时在大沽路叫卖行一条街上，可以看到各种高档进口旧照相机，如罗莱佛勒克司、康特克司、秋波尔斯司、秋波斯姆M3等德国产高档照相机，从七八成新到九成新的都有，售价不低，许多富绅人士到叫卖行购买；收音机全是美国货，品种繁多。日伪时期日本当局允许叫卖行出售收购来的进口收音机，但要把短波段去掉才准出售；缝纫机也是进口货，我还记得当时小白楼有一家名为振山的缝纫机修理部，人们购进一批苏联产缝纫机，当时小白楼各叫卖行卖的全是美国货，顾客对美国产缝纫机十分信任，苏联产品不好卖，修理部将这批苏联产品全都改贴上美国牌号，然后交叫卖行出售。

现在回顾大沽路叫卖一条街上各叫卖行出售的物品，以进口货为主。就以专售各种餐具和炊事用品的叫卖行来看，如果从字面上看，不过是锅、碗、瓢、勺之类的东西，其实不然，那时进口的西餐用具却是品种繁多的，而且造工精美，质量较好。例如西餐用的刀子、叉子，在那些年代其不锈钢质量好，更有银质的刀子、叉子、汤勺等等，刀柄或叉子柄上精雕细刻的各种花纹十分雅致。不锈钢锅品种多，质地坚厚，造型美观，长年使用而不损坏，其他如烤面包片用的电炉，通电后可根据事先按定的烤焙时间，自动停电并发生信号声，表示已达到几分钟。叫卖行也出售上好的国产餐具如象牙筷子，柄上包以银套，饮食用具中的碟子、碗等，除进口货外，高级国产瓷器用具也不在少数。

（陈健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