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谓“潘德舆,字彦辅,号四农,原籍江苏淮安,道光举人,安徽候补知县。他喜诗词,复有经济长才,于是转而业盐,来广州经商,致富后,筑海山仙馆,另字仕成。所以早期史料,俱作江苏籍,未有仕成的别号。”这段话讹错尤甚,将潘仕成之名变成字,又变成别号;将其籍贯变成江苏;将江苏的文人转成广州的商人。更不要说“安徽候补知县”之义不清。治史如此,未免粗率。而且又有引以为据的。冯苗延《潘园和他的主人》(载《广东史志》一九八九年第二期)谓“潘德舆(1785—1839),字彦辅,一字仕成,自号四农。原籍江苏淮安,道光初举人,安徽候补知县。此人好读书,工诗词,更有经济头脑。中举后毅然弃儒经商,从事海盐生意,以是来.广州。不数年而富甲一方,遂大兴土木营造海山仙馆”。(文下黑点为笔者所加)不难看出,这是引之《李文》又有所发挥,以讹传讹,更加离谱。
潘仕成一系以盐商发家。但他一生并非只营盐务,而是以家产为资本,走上一条从仕之路,以财谋位,结交权势,亦官亦商,倚势营财,这是他选择的发迹捷径。
道光十二年(1832年),潘仕成28岁,考中顺天乡试副贡。他以捐助巨款赈济北京地区灾荒饥民,“全活甚众”[4],钦赐举人,特授刑部郎中。他还捐钱以镇压连山瑶族起义。同年,道光帝下谕嘉奖“以广东连山排猺滋事”捐输银两的行商、盐商,其中“捐输三万两元副贡生刑部额外郎中潘仕成,著照例由部议叙”[5]。潘仕成一举成名,“都下名流争相延访”,[6]“海内人士延访之,以不识其人为憾”、“临桂陈继昌、元和陈钟麟亦为忘年交”[7]。可见他的投资效应甚佳。
潘仕成谋得一官半职之后,仍归粤地。作为一个在京城小有名气的人物,他以绅士、富商的身份同粤地官府人士来往甚密,并承办军火生产、帮办洋务。这段时间,为第一次鸦片战争前后,十三行的那些洋商因中英交战元气大伤,日子并不好过。潘仕成则因承办海防和战船而有可能大发其财,在一定程度上也参与或支持了抗英军务。道光二十六年(1846年),朝廷先后委他赴任甘肃平庆泾道、广西桂平梧郁道,均被粤督以其“督办七省战船未竣”、“帮办洋务”为由奏留。
潘仕成承办军工海防时,自动捐资加制战船,一次就捐助抗英军饷八万两。他鼎力资助招募抗英壮勇和组建保卫广州的团练,代垫同业商行捐的巨额款项,受林则徐亲笔致书赞扬。[8]邓廷桢在虎门试炮,邀他前往观看。两广总督祁贡原对修筑虎门海防工程犹豫不决,“恐花数万之资,若委之无用之地,殊为可惜”,后求助于潘仕成献策资助,才得竣工,因此感佩潘氏“急公之状,众所共知”,要他“时以策我”[9]。潘仕成认为“要制敌则必制其炮,要制其炮必先制其船”,故不惜以每月五千两的高薪聘请外籍人士壬雷斯制水雷、造战船、铸火炮,花去白银六万五千两。所制水雷成为当年攻船利器,还将20枚运往天津大沽口要塞演习。又编绘《攻船水雷图说》上奏,得获传旨嘉奖。
由于筹防筹饷,使潘仕成得到粤地“大吏深倚之”,[10]并向朝廷表功,于是赐加布政使衔。清代洋商所能授得的最高官衔只能是三品职衔。布政使是总督巡抚属官,从二品职衔,可谓显赫。据《荔湾大事记》载,道光二十三年(1843年),“8月26日,潘仕成制造战船成功,清廷赏封按察使衔”。此事,未见于《续志》《府志》。(www.xing528.com)
道光二十七年(1847年),道光帝特旨补授潘仕成两广盐运使,他以本籍人为本省盐司“异数”“非分”为由,固辞不就,改授浙江盐运使,又以“粤东夷务孔棘”为由奏留。[11]除了因“非分”辞去两广盐运使之外,潘仕成还三次辞去委命,不离粤地,推测其经营之业在粤地之故。也可见岭南的环境,较为适合于亦官亦商,为外地所未及。顺便一提,《广州文物志·海山仙馆尺素遗芬帖刻石》条谓潘仕成于“道光十七年(1837年)特旨授两广盐运使”,应为道光二十七年(1847年)之误。
潘仕成最后一次接受公命,是北上谈判。《续志》谓“会洋税章程日久迁延未定,奉旨命仕成随钦差大臣花沙纳等赴上海会议,事竣假归,养疴里门”。《府志》谓“归而养疴里门,不复出”。
1842年中英《南京条约》规定开放广州、上海等五口为通商口岸,英商“应纳进出口货税饷费,均宜秉公议定则例”。为议定关税税率,中英次年在虎门签订了《五口通商附粘善后条款》(即《虎门条约》)并附《海关税则》。对进出口货物已分类定出税率。事隔15年,第二次鸦片战争期间,英法联军的炮舰直逼天津,清廷派大学士桂良、吏部尚书花沙纳为钦差大臣,签订了中英、中法《天津条约》,此时为咸丰八年(1858年)。六月,花沙纳作为钦差大臣被接着派往上海,十一月,同英、美、法分别签订了《通商章程善后条例》,并修改了税则,较之《虎门条约》所定税率又有所降低。《续志》所谓“洋税章程日久迁延未定”的说法,是讳饰清廷卖国行径之辞。潘仕成奉召,当为谈判涉及广州通商之事,可见其作为广州商界人士,涉足政界地位之先。
潘仕成热心社会公益、文化教育事业。《续志》谓他“轻财好义,地方善举资助弗吝”。一是赈灾济贫。广东地区常有灾情,潘仕成一次就捐资一万三千两。二是修路。广州小北门外至白云山,路多崎岖,他捐资铺成平坦的石路,以利行人。三是资助教育。当时,广州贡院已残破不堪,杂草丛生,他独资捐银一万三千五百两,新建试舍五百六十五间,院内浚井修渠,排潦去秽,还种上树。在五曜坊的学署文场年久崩塌,他大力资助,维修一新,改设石桌石凳,坚固实用。他还将原在京城宣武门外上斜门自置旧宅捐为粤东邑馆(今存宣武区南横街11号),以供本邑学子上京应试或乡绅公车息憩之所。又在邑人中倡集捐银二千六百余两,除修葺会馆外,其余生息为日后修理会馆之用。四是倡种牛痘,建议官府、亲友推广种牛痘,并为之代购进口种痘洋刀,输送洋痘种。各方人士和受惠者均表谢意,赞其“功德无量”。[12]至于日常故交知己需扶贫济困,或婚丧嫁娶,或缺医少药者,他都乐意慷慨相助。五是刊刻丛书、碑帖,下文另述。
潘仕成虽善于经营,颇多善举,晚年却一蹶不振。《续志》谓“晚岁以盐务亏,累至破其家,未几卒,人咸叹惜”。《荔枝湾史话》一文提到,荔湾区政协文史写作小组一成员之祖父是潘仕成被抄家的目击者,当时他经营柴业,柴艇停泊荔枝湾涌口,曾听到海山仙馆被抄家的一片呼喝声和啼哭声,事后并得知官方发给每个婢仆白银十元作遣散费,其中有些无家可归的妇女还嫁给了附近乡民。可知潘家被抄属实,境况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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