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晋时期,汉译佛经又有很大发展。在此之前的佛经翻译主要是由外来僧人进行的,这一时期,按照梁启超的说法,是西域来的高僧与中国僧侣合作翻译的时期。这一时期的译经事业主要在三个地方进行,形成了三大译经中心:一个是在长安,由道安主导;一个是在南方,分别在建康和庐山,主要人物有慧远、法显、佛驮跋陀罗等人;第三个是在西部的凉州,以昙无谶为核心。
在北方,前秦建元年间,苻坚崇信佛法,大力推动译经事业的发展。这一时期的佛经翻译,已不像东汉、三国时期那样是私人行为,政府已经开始介入,苻坚开始有组织地进行佛经翻译的工作,并派秘书郎赵政来主持这项工作。
这一时期陆续有一些西域或印度僧人来到长安参加佛经的传译。据唐智升《开元释教录》卷三记载的有以下6人:昙摩持、鸠摩罗佛提、僧伽跋澄、昙摩难提、昙摩蜱和僧伽提婆。
昙摩持,或云侍,是西域人,据说他“善持律藏,妙入契经”。前秦建元三年(367)于长安翻译3部经,由慧常笔受。他所译的3部经是:《十诵比丘戒本》1卷,《比丘尼大戒》1卷,《教授比丘尼二岁坛文》1卷。
鸠摩罗佛提也是西域人,于建元中来到长安,翻译《四阿含暮抄解》(亦称《四阿含暮抄经》)2卷。
僧伽跋澄是罽宾国人。据称他“博览众典,善能通晓禅观、法数、阿毗昙等部派经论”。据《出三藏记集》卷二记载,僧伽跋澄的译经共3部:《杂阿毗昙毗婆沙》14卷;《婆须蜜集》10卷;《僧伽罗刹集经》3卷。僧伽跋澄翻译的3部经,都有道安写的序。
昙摩蜱,印度人,《开元释教录》卷三说他“器宇明敏,志存弘喻”。建元十八年(382),译《摩诃般若波罗蜜抄经》5卷,由佛护译传,慧进笔受,道安校定。
僧伽提婆,罽宾国人,姓瞿昙,建元十九年(383)来长安。共译佛经2部:《阿毗昙八犍度论》30卷、《阿毗昙心》16卷。由竺佛念译为汉语,慧力、僧茂笔录为汉文,法和校理,僧伽提婆检校,道安作序。此后,道安去世,关中战乱愈烈,僧伽提婆便与法和到了洛阳。在洛阳又译出了《阿毗昙心》16卷、《鞞婆沙阿毗昙》(又名《广说》)14卷。至后秦初年,僧伽提婆南下江南。东晋孝武帝太元十六年(391),为庐山慧远所请,入庐山继续从事译经活动。后游建康,晋琅琊王司马珣请他讲授“阿毗昙”,并集京都义学沙门40余人。他在江南译出了《阿毗昙心》4卷、《三法度论》2卷、《中阿含经》60卷、《增一阿含经》51卷、《教授比丘尼法》1卷。
昙摩难提是兜佉勒国人。据《出三藏记集》卷二记载,昙摩难提只译过两部《阿含经》:《增一阿含经》和《中阿含经》。《开元释教录》卷三则记载他译了5部经,除两部《阿含经》以外,还有《三法度论》2卷、《僧伽罗刹集》2卷、《阿育王息坏目因缘经》1卷。
以上这些外国僧人为佛经的汉译作出了贡献。但是,这些高僧不通汉语,译经时,必须有人传译。当时竺佛念正在长安,被公推为传译人。竺佛念其家世居凉州,20岁左右出家为僧。《高僧传》卷一称赞他“外和内朗,有通敏之鉴”,学识渊博,道德高尚。他不但研习佛典,而且对世俗书籍,亦无不博览,训诂之学,尤为他的特长。因为居家之地接近西域诸国,所以他通晓多种语言,成为有名的语言学家。前秦建元年间,西域僧人僧伽跋澄和昙摩难提等人陆续来到长安,由于不通梵、汉语,他们带来的经典不能译出。竺佛念却是“华、戎音义,莫不兼解”。于是,竺佛念开始与这些西域高僧合作译经,由他译梵为汉。建元十九年(383),他和罽宾僧人僧伽提婆合译出《阿毗昙八犍度论》30卷。建元二十年(384),他译出《婆须蜜菩萨所集论》10卷、《僧伽罗刹所集经》3卷,均由僧伽跋澄执梵,同年又译出《中阿含经》和《增一阿含经》,由昙摩难提执梵。他还和昙摩持合译律典《十诵比丘戒本》1卷、《比丘尼大戒》1卷、《教授比丘尼二岁坛文》1卷。这些译事,是在道安的主持下进行的,竺佛念在道安的译场中是一个十分活跃的人物。竺佛念除了为别人的译经任传译外,他自己也翻译了经、律12部,共74卷。竺佛念对译经事业的贡献是巨大的。
鸠摩罗什东入长安(401)后,在后秦姚兴的支持下大兴译经事业,在佛经汉译史上具有划时代的意义。
自竺法护之后,沿河西走廊建立的诸凉和西秦等国,译事从未中断。道安时列凉土译经59部79卷;《开元录》著录的有西秦圣坚译15部24卷,前凉支施仑出4部6卷。沮渠氏建立北凉,译事有了更大的发展。这个政权所在的38年中,9位译者共译出佛典82部311卷。
北凉从事佛经翻译的主要是昙无谶。昙无谶,原籍天竺,游历过罽宾、龟兹、鄯善等地,最后转至敦煌、姑臧。他自称能役神使鬼,左右灾异,咒龙禁雨,令妇人多子,并能“言他国安危,多所中验”,为蒙逊所敬惮,在西域号称“大神咒师”。他所译佛籍,《出三藏记集》列11部104卷,《开元录》刊定为19部131卷。内容大略可分《涅槃经》《大集经》《菩萨戒经》3类。现存《大方等大集经》60卷,前30卷即是昙无谶译。在佛学思想上影响重大的《大般涅槃经》认为,不但一切众生悉有佛性,而且人人皆能成佛。这一说法立刻风靡全国。《涅槃经》在南北朝广泛流行时,几乎没有一个中国僧侣不加研习。由于此论对于佛性下过多种定义,由此引起的先天“佛性”与后天修持的关系问题,成为当时热烈讨论的论题。
时在凉州译经的还有浮陀跋摩等。他译出的《阿毗昙毗婆沙》100卷,参与译事的僧侣有慧嵩、道朗、道泰和道挺等300余人。(www.xing528.com)
在南方,道安的弟子慧远对译经事业作出了很大贡献。慧远出身于士族,13岁时随舅游学于许昌、洛阳,学习儒家六经,尤精老、庄。后来他与弟弟慧持在恒山遇见道安,听其讲《般若经》,颇有领悟。于是与慧持一起投道安门下,出家为僧。道安很赞赏慧远的聪明和勤奋,说:“使道流东国,其在远乎!”慧远24岁时即登讲席。东晋太元六年(381),慧远奉道安命来到庐山。慧远在庐山30余年,影不出山,迹不入市,平时送客以虎溪为界,故得“庐山慧远”之称,以别周武帝时的另一位慧远。他的隐修之道和“沙门不敬王者论”影响深广,而他倡导的念佛法门,在其后演衍成净土宗,他亦被奉为净土宗初祖。
慧远到庐山之后,大力开展佛经的翻译、流通、搜集和宣传工作。他多方延揽天竺、西域来华的高僧,组织译场,如僧伽提婆、佛驮跋陀罗等。在慧远的主持下,他所住的东林寺成为当时南方的译经、弘法中心。慧远深感“初经流江东,多有未备,禅法无闻,律藏残缺”,派弟子法净等人长途跋涉去西域取经,获得很多极有价值的梵本佛经。
东晋太元十六年(391),罽宾沙门僧伽提婆自长安转至庐山,受慧远之请,重译《阿毗昙心论》,改译《阿毗暮钞解》为《三法度论》,由此推动了毗昙学由北向南的流通,加深了人们对佛教内容更确切的认识。《阿毗昙心论》主要论述小乘佛教的有漏、无漏、色法、十八界、十二因缘、三十七道品等。慧远整理成4卷,并作序言。
义熙六年(410),北天竺沙门佛驮跋陀罗及其弟子慧观等40余人被鸠摩罗什逐出长安,南下至庐山,应慧远之请,译出《修行方便禅经》。此经按不净观、慈悲观、因缘观、数息观、界分别观对治贪、嗔、痴、寻思等烦恼,其中数息观和不净观被称为“二甘露门”,得到特别重视。此种禅法比安世高和鸠摩罗什所译介的禅法更加系统,也更讲传承,对于增强修禅者的师承观念,起了重要作用。
慧远和他的师父道安一样,本人不曾从事翻译,但组织别人译经,并亲自写序言,对佛经翻译亦很有贡献,其功不亚于译经的名僧。他在序言中对佛经翻译提出一些独到见解,如《三法度经序》说道:“自昔汉兴,逮及有晋,道俗名贤,并参怀圣典,其中弘通佛教者,传译甚众。或文过其意,或理胜其辞,以此考彼,殆兼先典。后来贤哲,若能参通晋胡,善译方言,幸复详其大归,以裁厥中焉。”
慧远在《大智论抄序》中分析了以往译经出现的不足之处,对译文的文、质问题提出自己的看法:“若逐令正典,隐于荣华,玄朴归于小成。则百家竞辩,九流争川,方将幽沦长夜,背日月以昏逝,不亦悲乎,于是静寻所由,以求其本,则知圣人依方设训,文质殊体。若以文应质,则疑者众;以质应文,则悦者寡。是以化行天竺,辞朴而义微,言近而旨远。义微则隐昧无象,旨远则幽绪莫寻,故令常训者,牵于近习,束名教者惑于未闻。若开易进之路,则阶藉有由;晓渐悟之方,则始涉有津。远于是简繁理秽,以详其中,令质文有体,义无所越。”
慧远还与身在长安的鸠摩罗什取得联系,吸收并推广其所翻译的成果。义熙元年(405)左右,慧远接到姚左军(即姚嵩)书,第二年乃致书通好。当时庐山僧人道生、慧观等访问关中,向鸠摩罗什学习。鸠摩罗什接到慧远的信,即时答复,书中称慧远为东方护法菩萨。又说慧远具备“福、戒、博闻、辩才、深智”五种优点,对之倾倒备至。后来传闻鸠摩罗什亟于回国,慧远又致书劝勉,提出问题数十条,请为批释。鸠摩罗什一一答复,今存十八章,即《大乘大义章》。鸠摩罗什在世之际,庐山诸僧入关者不少。鸠摩罗什既逝,竺道生等先后南下,把鸠摩罗什所译的经典带到南方。
梁启超评价慧远在佛经翻译事业上的贡献说:
遣弟子法领等西行求经,赍《华严》以返者,远也;佛驮见摈,为之排解延誉,成其大业者,远也;指挥监督完成两部《阿含》及《阿毗昙》者,远也;在庐山创立般若台译场,常与罗什商榷义例者,远也。故诸经录中,虽安、远两公,无一译本,然吾译界无名之元勋必推两公。[63]
佛驮跋陀罗在庐山住了一年以后,来到建康,住道场寺,前后译出佛典13部125卷。其中他与法显等共译的《大般泥洹经》10卷。此经的译出,是中国佛教思潮由般若学转到佛性论的重要标志。《大方广华严经》60卷,由支法领自于阗取回,佛驮跋陀罗在建康集百余人将其译出,开创了全面研习《华严经》的新阶段。《华严经》在理论上将说明世界人生本原的十二缘起统一到“唯一心作”;在实践上,号召僧侣学习生产和其他谋生技能,把菩萨行彻底贯彻到社会日常生活。这种理论与实践的结合,要求融合各种关系,磨灭一切矛盾,据说这就是佛光普照无限万有,无限万有都能纳进诸佛胸怀的表现。此经特别推崇毗卢舍那佛,贬低释迦牟尼的地位,显示了佛教在信仰上的又一变化,为密宗在中国的发展提供了新的崇拜对象。
佛驮跋陀罗的译事由他的弟子慧观、慧严主持。他们二人原是从鸠摩罗什问学的,后来成为佛驮跋陀罗译经的得力助手,得到刘宋的支持,设立了国家译场。重要的译家有求那跋摩、僧伽跋摩、卑摩罗叉、求那跋陀罗等,他们是南朝宋最主要的佛教组织者和学者。从西域归来的学僧,如法显、宝云等,也在这里参与译事。
两晋是我国佛经译事的奠基期。任继愈指出:
这一时期,译经的数量及质量均超过汉魏,后来影响中国佛教的教派及宗派的重要经典的汉译本已基本具备。翻译质量也有所提高。三国及其以前,译经大都为少数信奉者参加,译经费用为信徒捐助。两晋时期的译经已由国家举办,有较完备的译场组织,财力及人力均极充足。汉译经律论基本上是这个时期介绍过来的。鸠摩罗什的汉译本给我国的翻译事业增添了光彩,为翻译工作提供了可贵的经验。[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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