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贝是缅甸、印度经由西南丝绸之路传入中国的另一重要物品,并长期被作为货币来使用。
中国很早就使用了贝币。东汉许慎《说文解字》说:“贝,海介虫也。古者货币而宝龟,至周而有泉,到秦废贝行钱。”汉字中与钱财有关的文字,大多带有“贝”字,如贾、贩、贷、购、财及贿赂等。“贝”字与钱财关联,说明贝币的出现与文字产生在同一时代,或者更早。实际上中国最早的货币就是一种由天然海贝加工而成的贝类货币。
考古发掘所见的贝币,出土于河南殷墟等地,距今约3500年,其中妇好墓的棺内有贝6800余枚。这种贝币经过加工,形体一面有槽齿,贝币光洁美观,小巧玲珑,坚固耐磨,便于携带。在河南郑州洼刘遗址的商代、西周古墓内出土了11枚距今3000多年的贝币,其中8枚贝币的形状较大,如成年人的大拇指;另外3枚贝币偏小,如成年人的小拇指。贝币背部有人工钻磨的圆孔。在商代中期以前贝币价值很高,臣下若能获得商王用贝币赏赐是极大的荣耀。随着经济的发展,天然贝币渐渐出现了供不应求的局面,故在当时又出现了许多仿制贝币,有石贝、骨贝、蚌贝、绿松贝等,这类贝币形体较小,其长度1.2—2.4厘米。在商代晚期又出现了铜质货币,形制也仿海贝形式。铜贝出土于河南安阳和山西保德等地的商代晚期墓葬中,年代约为前14至前11世纪。铜贝是我国最早的金属货币,其中有一种表面包金的铜币是作为大额货币使用的。
贝币在货币史上起着承前启后的作用,在贝币以前,没有通用的货币,人们进行以物易物的交换,如牲畜、布帛、粮食、皮毛等物品曾充当过货币使用,但它们只是等价的以物易物,不能算货币。采用了贝币以后,不同的物品可以用贝作为交换计算单位,贝才是货币的开始。商周时期,贝币以“朋”为单位计数。据郭沫若考证,“一朋”为十贝。把单个的贝加工穿孔,用绳子穿起来,叫串,两串贝在一起,便叫做朋。[17]前21—前2世纪,贝币流通于中原地区,到周时出现了青铜货币,贝币逐步退出流通,秦统一中国后推行“半两”,中央政府废止贝币流通。而云南则长期使用贝币,止于清初,流通时间超过2000年。
海贝的原产地在南洋、印度洋一带。货币史研究者认为,这几种用作贝币的海贝只产于印度洋至西太平洋的狭小区域。而据生物学家研究,齿贝仅产于印、缅海域。那么,中原出土的海贝必然是循着最近的半岛和最近的陆地传入的,学者们大都认为西南丝绸之路是主要的传播路线。
1986年,考古学家在四川广汉三星堆遗址发掘了距今约3200年的一、二号祭祀坑,坑内出土4000余枚海贝,有虎斑纹贝、货贝等。其中数量最多的是一种齿贝,大小约为虎斑纹贝的三分之一,中间有齿形沟槽,环纹内部分呈淡褐色、浅灰色,环纹外部分呈灰褐色或者灰红色。这种海贝产于印度洋深海水域,显然是从印度洋北部地区引入的。据史载,印度地区自古富产齿贝,当地居民交易常用齿贝为货币。三星堆出土的这些齿贝,大多数背部磨平,形成穿孔,以便于串系,用作货币进行交易。这种用贝币作为商品交换等价物的情形,同南亚次大陆和中国古代西南地区以及商周贝币的功能是相同的。(www.xing528.com)
先秦时期中国西南地区出土来自于印度洋的海贝,并不只有四川广汉三星堆一处,在云南大理、禄丰、晋宁、楚雄、昆明、曲靖,以及四川凉山、茂县等地,多有发现。在晋宁石寨山及江川李家山古墓群中出土的贝,就达1230多斤,计247000多枚。1979年,昆明市文物管理委员会在呈贡天子庙战国中期墓葬中,出土海贝1500多枚。1980年,云南文物考古研究所在剑川鳌凤山发掘的古墓中,出土了海贝,其年代约在春秋中期至战国初期。
如果把这些出土海贝的地点连接起来,恰是中国西南与古印度地区的陆上交通线蜀—身毒道。有学者指出:“如果我们将文献中产海贝的地方、经营海贝的地方、考古发现海贝的地点,用一条线将这些一个点一个点地连接起来,这正好勾画出了蜀、身毒道的路线,即印度—缅甸—永昌(保山)—大理—昆明—成都。而如果将考古发现汉代货币的地点用一条线从成都一直连通腾冲,那么发现汉代货币的地点正好与史书上记载的南夷道、西夷道、博南古道的走向线路完全吻合。”[18]
在西南丝绸之路上,海贝一直充当着货币。古印度一直有用贝币的传统。《旧唐书·天竺传》记载:“以齿贝为货。”《新唐书·南诏传》记载:“以缯帛及贝市易,贝者大若指。”《宋会要稿》卷一九七记载:“天竺国俗无籍,以齿贝为货。”滇国与印度及东南亚国家买卖物品时即用海贝,云南古代的贝币很明显是由印度等地传入的。英国学者哈威(Godfrey Eric Harvey)在介绍唐大中五年(851)波斯国旅行家至下缅甸的情况时说道:“居民市易,都用海贝作为货币。”还说当地人的计数方法,“用四四五进位之法,亦得之天竺,可见其时关于印度贸易之盛矣”。[19]《马可·波罗行纪》记载,云南“彼等所用海贝,非外乡所出,而来自印度”。《云南通志·风俗篇》记载:“昔多用贝,俗名曰巴子,一枚曰庄,四庄曰手,四手曰苗,五苗曰索。”这种贝币计数方法和前述缅甸地区是一样的,显然是受到印度的影响。
云南、四川等西南地区很早就与中原地区有交通往来。所以,这些从印度经西南丝绸之路传入云南再传入四川的海贝,也很早就传入中原。这大概就是商周时期所见海贝的传来路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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