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汉开始,历经魏晋南北朝隋唐,胡商在中国的踪迹屡现于史籍。汉代有“商胡贩客”活跃于边境地方,内地亦“商贾胡貊,天下四会”,其中明确有“西域贾胡”,外国使团中也有被称作“行贾贱人”的商业经营者。除了商人以外,还有许多西域民族的人们陆续东行,到内地定居,形成了特殊的胡人群体。这里所说的“胡人”,主要是指西北地区诸民族,包括塔里木河流域于阗、龟兹、疏勒、鄯善等国,也包括中亚昭武九姓粟特人以及来自西亚的波斯人等。在这些胡人中,还有一些来自非洲的黑人。居延汉简著录了许多汉代流寓中国的黑皮肤西域人。据统计,46枚汉简提到了黑皮肤的西域人,主要聚居于河西走廊。居延汉简中有一件过所文书,释文为:“骊靬万岁里公乘儿仓,年卅,长七尺二寸,黑色,剑一,已入,牛车一辆。”由此可知,这些黑人是来自亚历山大里亚城的埃及人。
西域胡人进入中原早在两汉时期就已经开始了。根据文献记载,汉代,特别是东汉时期,有不少西域居民来到中原。其中有外交使节,《史记·大宛列传》说“西北外国使,更来更去”;有来自大月氏、印度等国的佛教僧人,他们在中国译经传教;还有大量的难民,到中国来寻求安身之地;更多的是商人,《后汉书·西域传》写道:“驰命走驿,不绝于时月;商胡贩客,日款于塞下。”在北魏迁都洛阳后,以及在北齐和北周初期,又有大量的西域胡人再次进入中原。北朝是胡人入华规模比较大的时代,为盛唐时代的对外开放奠定了基础。
来到中原的西域胡人多数是从事商贸活动。从事长途国际贸易的粟特人在沿途设立聚落点,这些聚落点不仅分布在西域各处,而且在从中亚通往中国的沿途中,包括长安、洛阳和通往东北方面的河北道、河东道的驿道沿线的主要州属都市,有他们的聚居点。粟特人以自己建立的聚落为据点组成贸易网络,帮助来往于贸易网络中城镇的商人进行买卖活动。他们通过在中亚和中国腹地间建立起来的广泛的商业网,源源不断地将大量丝绸运往西域,把西域物产运往中国。荣新江指出,粟特人经过长时间的经营,在撒马尔罕和长安之间,甚至远到中国东北边境地带,逐渐形成了自己的贸易网络,在这个贸易网络的交汇点上,建立起殖民聚落,作为他们东西贸易的中转站。从北朝时期开始,中央还专门设置“萨宝”这一官职,对胡人聚落进行管理。入华粟特商人进行贸易活动,必须持有政府所发的“过所”才能顺利进行。
粟特人的主要商业活动是从中原购买丝绸,而从西域运进体积小、价值高的珍宝,如瑟瑟、美玉、玛瑙、珍珠等,因此,粟特人以善于鉴别宝物著称。《南部新书》记长安“西市胡入贵蚌珠而贱蛇珠。蛇珠者,蛇之所出也,唯胡人辨之”。六畜也是粟特商人出售的主要商品,突厥汗国境内的粟特人主要承担着这种以畜易绢的互市活动。粟特商人还有高利贷者,除贷钱外还贷放绢帛,吐鲁番阿斯塔那61号墓出土文书中有一件《唐西州高昌县上安西都护府牒稿》,内容是汉人李绍谨借练于粟特胡曹禄山,拖欠未还,引起的一起经济诉案。此案李绍谨于弓月城一次借练275匹之多,可见粟特人资财之众,并以之牟利。又《册府元龟》卷九九九记长庆二年(824)“京师衣冠子弟” 多“举蕃客本钱”,即借了粟特人的钱,偿还不起。由此可知,粟特人的商业活动包括丝绸、珠宝、珍玩、牲畜、奴隶、举息等,覆盖了一切重要商业领域,乃至“京师衣冠子弟”也不得不拜在他们的脚下。
西域胡人进入中原以后,有一部分在各政权中仕宦为官。如北魏时,归附的鄯善王鄯宠担任魏镇西将军,其子鄯视为平西将军,青、平、凉三州刺史。康婆的先祖在北魏孝文帝时归附,其祖、父先后担任北齐相府常侍、隋定州萨宝。有些胡商和他们的后代受到政府的重视,入朝为官。如《北史·安同传》记载:“安同,辽东胡人也。其先祖曰世高,汉时以安息王侍子入洛。历魏至晋,避乱辽东,遂家焉。父屈,仕慕容。为苻坚所灭,屈友人公孙眷妹没入苻氏宫,出赐刘库仁为妻,库仁贵宠之。同随眷商贩,见道武有济世才,遂留奉侍。性端严明惠,好长者之言。登国初,道武征兵于慕容垂,同频使称旨。为外朝大人,与和跋等出入禁中,迭典庶事。” 又如北齐长广王和士开,《北史·和士开传》记载:“和士开字彦通,清都临漳人也。其先西域商胡,本姓素和氏。”他父亲就在北朝做官,“恭敏善事人,稍迁中书舍人”,一度当过仪州刺史。和士开得到齐世祖的宠幸,主持朝廷。“赠司空公、尚书左仆射、冀州刺史,谥文贞公。”北齐的另一位大臣安吐根也是胡人。他不满和士开的恶行,力劝皇上把他驱逐出朝廷。《北史·和士开传》记载:“安吐根继进曰:‘臣本商胡,得在诸贵行末,既受厚恩,岂敢惜死?不出士开,朝野不定。’”另外,还有一些胡人担负国家外交使命,充当朝廷使臣。
还有一些西域胡人,抱定自己的宗教信仰,到中原来传教。最初来中国传播佛教的外国僧人来自西域如月氏、罽宾、龟兹等国。他们“不吝乡邦,杖锡孤征,来臻中夏”。还有的胡人从事专门的文化艺术工作,如传播工艺、歌舞、乐器、绘画、雕刻等。(www.xing528.com)
由于进入中国内地的胡商很多,并且已经深入到中国人的社会生活之中,所以在当时的文学作品中,有许多关于胡人、胡商的描写。蔡邕《短人赋》所写即域外人之后裔,其序云:“侏儒短人,僬侥之后,出自外域,戎狄别种。去俗归义,慕化企踵,遂在中国,形貌有部。名之侏儒,生则象父。”由于西域人在中原地区人数不少,汉末人繁钦能通过观察分辨出各国人相貌的不同,他在《三胡赋》中说:“莎车之胡,黄目深精,员耳狭颐;康居之胡,焦头折额,高辅陷口,眼无黑眸,颊无余肉;罽宾之胡,面象炙猬,顶如持囊,隅目赤訾,洞额仰鼻。”
宋刘敬叔《异苑》中描写了胡商有异于汉人的形象与习俗:“胡道洽,自云广陵人,好音乐医术之事。体有臊气,常以名香自防,惟忌猛犬。自审死日,诫弟子曰:‘气绝便殡,勿令狗见我尸也。’死于山阳,殓毕,觉棺空,即开看,不见尸体,时人咸谓狐也。”胡道洽,从其姓观之,即有胡人之嫌,“体有臊气”,这是白种人所特有的体味;音乐与医术,也正好是西域胡人的擅长,所以此人无疑是西域胡人。在这条记载中,我们可以看出西域胡商普遍具有的爱好与习俗。如佩戴香囊之特征,与胡人体味较重,佩戴香囊以驱秽有关,也与当时许多西域贾胡从事香料买卖有关。
在汉代的各类艺术品中,也可见到一些外国人的形象。例如在广州汉墓中,有一些随葬的陶俑灯座,陶俑的特征为深目高鼻,体毛发达,这些陶俑的特征同西亚和南洋群岛的人相似。1975年,贵州兴义县、兴仁县发现了一批东汉时期的墓葬,其中一个墓出土了一件铜制的跪人灯,残高26厘米,跪在地上的人上半身袒露,手持灯插。头发卷曲,高鼻大眼,显然不是蒙古利亚人种。在云南晋宁石寨山的西汉中期13号墓中,出土了一件非常著名的“双人舞盘铜饰物”,上面的两个跳舞的男子深目高鼻,有研究者认为其“疑来源于西方”。高鼻深目的人物,也可见于汉代的壁画中。1971年在河北安平清理了一座东汉末年的大型多室砖室墓,墓室右侧室西壁的壁画上,有一人深目高鼻,赤膊赤足,穿着黄色三角形短裤,举着双手,叉开两腿在表演。
在洛阳出土的北朝墓葬中,也发现不少胡人俑。如:北魏元邵墓出土的扶盾武士俑、扶剑武士俑、长衣俑与童俑,都是西域胡人形象,深目高鼻、卷发虬须,穿窄袖胡服,脚蹬胡靴,造型栩栩如生。该墓其中的两件“昆仑俑”头发卷曲,身体彪悍,似非洲人形象。又如洛阳邙山出土的北魏侯掌墓,有4件胡俑,高鼻深目,双目凝视,络腮胡,身着圆领窄袖长袍,束腰带,鞋尖微露,属典型的阿拉伯人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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