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的历史文献中,有一个与中西文化交流关系非常密切的地理概念,即“西域”。所谓“西域”,是相对于中国而言,即指在中国的西方。不过,“西域”是一个同历史有密切联系的概念。因为说“在中国的西方”,首先与历史上中国人关于“西方”的知识有关,是中国人所知道的“西方”,是与中国打交道的“西方”。而人们的地理眼光、打交道的范围是不断扩大的。其次,历史上各国的版图和疆界是不断变化的。因而,关于“西域”概念的含义也是不断变化的。
“西域”一词,最早见于《汉书·西域传》。匈奴早期在对“西域”地方的控制中具有优势地位,于是,有“匈奴西域”的方位代号,史称“皆在匈奴以西”。汉武帝时代与匈奴的实力对比扭转以后,汉帝国的“西域”“阸以玉门、阳关”。英文中的“西域”,是英国探险家与考古学家斯坦因首先使用的。
一般说来,“西域”的所指有广狭两义。西汉时期,狭义的西域是指今甘肃敦煌西玉门关、阳关以西,葱岭以东,昆仑山以北,巴尔喀什湖以南,即汉代西域都护府的辖地。所以狭义的“西域”是指中国境内的西部疆土,主要是指新疆一带。不过,在汉唐时代,中国的西部疆土要比现在的版图远为广阔。唐代比汉代的西疆更远,直到黑海岸边,设有北庭护都府,管理军事行政,建立屯田制度。在西域包括昭武九姓的领地,在唐代都属中国,设有羁縻州。因此,向达指出:“就狭义说来,中国史上的西域可说是相当于今日的中亚地方。”[3]广义的“西域”,包括葱岭以西的中亚细亚等地,如阿富汗、中亚地区、伊朗、阿拉伯国家以及更远的地方,至地中海沿岸一带,有时连印度、巴基斯坦、尼泊尔等国以及非洲东北部的一些国家和地区也都包括在里面。吕思勉指出:
汉时所谓“西域”,其意义有广狭两种。初时所谓“西域”是专指如今的天山南路,所谓“南北有大山,中央有河”。南山,是如今新疆和青海、西藏的界山;北山,是如今的天山山脉;河,就是塔里木河。这是狭义。但是后来交通的范围广了,也没有更加分别,把从此以西北的地方,也一概称为“西域”。这“西域”二字,便成为广义了。[4]
季羡林指出:
西域当然是一个地理名词,但同时又是一个同历史有密切联系的名词。所谓“西”,指的是在中国的西方。一般说来,有广狭二义。广义的西域,包括今天的中国新疆、苏联的一些中亚加盟共和国、阿富汗、伊朗、阿拉伯国家,以及更远的西方。……唐代高僧玄奘的《大唐西域记》可以为证。[5]
从现代地理学的观念来看,中亚和西亚地区,是古代中外文化交流的最重要区域。古史上的“西域”概念,也主要是指这一地区。中亚所称的是里海以东,葱岭以西,伊朗、印度、中国以北,西伯利亚以南的地域,包括土库曼斯坦、乌兹别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塔吉克斯坦四国的全部和哈萨克斯坦的南部。德国地质地理学家亚历山大·冯·洪堡(Alexander von Humboldt)在1829年提出“中央亚细亚”的概念,用以指称中亚。“中亚介于四大文明区域之间的独特地理位置使其成为早期人类文明沟通和交往不可或缺的中间环节和媒介。以中亚为基点,往东靠近构成东方文明核心的中国中原文化密集区,往南毗邻印度河流域的古印度文明区域,往西则通往两河流域和古埃及文明区域。”[6]西亚位于里海、黑海、地中海、红海、阿拉伯海之间,有“五海之地”的称号。西亚各国东起阿富汗,西至土耳其,南迄阿拉伯半岛各国。
在历史上,中亚和西亚地区是世界几大文化圈波及的地方,是希腊、波斯、阿拉伯、印度和中国古文化的交汇地。各种文化传统在这里进行大规模、广泛的接触、碰撞、吸收和融合,形成人类文化交流和传播史上的一大奇观。“历史上无论是草原丝路还是绿洲丝路,各主要干线无不以中亚地区的草原、绿洲和山口为必经之路。在东西方之间,民族的迁徙、商贸物质的运输以及使者和僧侣的旅行,也必须在中亚地区的草原或沙漠中穿行。”[7](www.xing528.com)
季羡林在论及“西域”在东西文化交流史上的重要地位时指出:
文化交流或文化传播,总是要通过一定的道路。西域地处东西两大文化体系群的中间,是东西文化交流的必由之路。在东方文化体系群的内部,各民族之间的文化交流,有时候也要通过西域。世界历史上有名的丝绸之路,就是横亘西域的东西文化交流的大动脉。[8]
历史文献上所说的“西域”,大体上就是“丝绸之路”延伸的中国以西的广大地区。古代把“丝绸之路”沿途所经,统称之为“西域”。
古代的西域地区具有悠久丰富的文化,对东方和西方有一定的影响。西域地区多元文化交汇的历史特点,使西域文化形成了特殊的形态。仲高在《丝绸之路艺术研究》中将其称为“复调文化”或“复调艺术”。他引证苏联文艺理论家巴赫金的话来说明复调艺术:“众多独立而互不融合的声音和意识纷呈,由许多各有充分价值的声音(声部)组成真正的复调。”[9]仲高指出:
(西域的)绿洲艺术正是有许多各有充分价值的声音(声部)组成的复调。它不是一个声部,而是多声部,等于是多声部的混声合唱。……绿洲艺术不是一元的,而是多元的;不是单一的,而是复合型的;不是单一民族的,而是多民族的;不是某一方地域的,而是多地域性的。绿洲艺术的这种“复调”格局正是它勃勃生机的缘由。[10]
与此同时,也是更重要的,西域是历史上与文化上的中西交通的走廊。自古以来,西域就是各种文化的交汇之地,也是东西方文化交流的中心与枢纽。美国学者麦高文指出:“中央亚细亚之地,在人类文化史上,久居重要的地位,它一方面是许多风俗习惯和艺术发源的中心,一方面又是上古世界一切主要文化中心间的媒介。”“这些文化特征的互相交换,多数皆经过中央亚细亚。例如吸收欧洲的诸多发明,传播至中国的,就是中亚人;而许多中国的发明,也由他们带回欧洲。”“中央亚细亚为西方和东方的中介者,此举实足以重大影响全人类的文化发展。”[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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