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朱熹讲学,正统派极盛的时候,陆九渊提出相反的主张与朱熹对立。
朱熹主道问学,下学而上达(从小事做起);陆九渊主尊德性,先立乎其大(先要立大志,明本心)。朱熹主格物致知,陆九渊主先发明人的本心。朱熹主归纳,由博反约,陆九渊主演绎,执简驭繁。朱熹主读书讲学,陆九渊主实践中(人情事势物理上做工夫)提撕省察(指点出道理),悟得本心,不必多读书(学苟知本,六经皆我注脚)。朱陆鹅湖大会,陆作诗说:“易简工夫终久大(自称),支离事业竟浮沉(讥朱)。”朱答诗道:“旧学商量加邃密,新知培养转深沉。”朱陆治学方法不同,两派相争主要就在这一点。
陆九渊学问宗旨也“主静”同时颇有主动的趋向。他教学生下棋,说可以长人精神,又教弹琴,说可以养人德性,又说“精神不运(动)则愚,血脉不运则病”,他把俗人喜声色,喜富贵,喜文章技艺,与朱派专在口头上谈学问同样轻视,认为说空话,不理会实际行事,丝毫没有意义,这是陆学胜朱学的地方。
陆九渊主张先明本心,所谓本心,就是本人主观的判断。杨敬仲问九渊什么是本心,九渊说,你刚才判断两个卖扇人争讼,你知道是的是是,非的是非,这就是你的本心。统治阶级认定剥削压迫是是,人民反抗是非,所以九渊的学说,虽然没有正统派那样更容易利用,但并不妨害皇帝士大夫尊严的“天理”和“正义”。
陆九渊死后,学派衰落,传授乏人。朱熹死后,门徒转相标榜,声势大盛。赵昀是南宋的昏君,信任贾似道,是祸国殃民的奸相,他们表扬朱注四书,送朱熹木主入孔庙,用道学家(程朱学)做官,道学家大欢喜,传授更盛。元末修宋史,特立道学传(周程朱),表示朱熹直接孔孟的道统。明朱元璋提倡程朱学,做八股文必需依照朱注语气,才算合格。朱棣命儒臣胡广等撰《五经大全》《四书大全》《性理大全》等书,结集宋儒正统派学说,颁布全国,士人头脑中,除了读朱注四书,做八股求官,再没有别的思想。所谓儒者,也止取程朱旧说,屋下架屋地敷衍一番,名儒薛瑄说:“自考亭(朱熹号)以来,圣道已大明,不烦后人发挥,照他说的做去就成。”思想界昏腐到这个地步,穷极必变,定要发生新的反抗思想。
陆九渊与朱熹对立,明儒反朱,自然向九渊求援。陈献章(正统、弘治时人)首创近乎陆学的白沙(献章广东新会县白沙里人)学派,他的学问宗旨在“自得”,反对依墙靠壁。曾对弟子陈庸说:“我说不是你也说不是,我说是你也说是,不是是都由我说,你有些什么呢?”他教人“做学问该从静坐中养出个头绪(明本心)来,才有商量处”,又说“理会得这个(理),那末,天地由我立,万化由我出,宇宙全在我了”。又说“人除了这个心这个理,便无可贵,浑是一包脓血里一大块骨头,吃饭着衣,争权夺利,与禽兽无异”。这些显然是陆学的话头,但他并不标明陆学对程朱挑衅。(www.xing528.com)
王守仁(弘治、嘉靖时人)比陈献章后起,发挥陆学,建立姚江学派(守仁浙江余姚县人),在思想界推倒腐朽空虚的程朱派,称霸南方(北方儒者仍讲程朱学)。王学影响不仅鼓动了思想界,不仅鼓动了政治界,而且传入日本(明亡后,义士朱之瑜留居日本,为幕府德川光国宾师,传授王学),成为明治维新的一个力量。
阳明有四有教义:“无善无恶心之体(静),有善有恶意之动(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又有“无善无恶理之静,有善有恶气之动”二句,意谓心体本静,无善恶可言,善恶是在感动以后才发生。阳明在日,门下大弟子钱德洪、王畿已发生争议。王畿说:“先生说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怕不是究竟话头。”德洪问:“为什么?”畿说:“心体既是无善无恶,意也应该是无善无恶,知也应该是无善无恶,物也应该是无善无恶。如果说有善有恶,毕究心也未是无善无恶。”德洪说:“心体原来是无善无恶,因为习染已久,觉心体上见有善恶在,为善去恶,正是复那本体功夫。”王畿这段主张称为四无教义,阳明死后,弟子各分派别,在浙江、广东、福建、江西传播致良知的学说。
中派——钱德洪笃守阳明四句教义,又加一个“戒惧”(敬)功夫。他说:“戒惧就是良知,觉得多这戒惧,就是功夫生了。久后本体(心)功夫,自然融合无间,做到‘不思而得,不勉而中’,只是一个‘熟’字罢了。”
右派——右派在江西盛行。邹守益说“独知”(不杂人欲的知)就是良知,必需“戒惧”“谨独”才能致良知。聂豹、罗洪先等发挥阳明主静的一部分学说,拈出“收敛保聚”作培养功夫,阳明学说活生生的一部分,被右派完全抹煞。
王畿提出四无教义,认阳明四有是教中等以下人的说法,所以要用为善去恶功夫;他自己的四无,是教上等(最聪明人)人的说法,明本体便是功夫,好比禅宗的顿悟。他说:“吾心有良知,遇父自能知孝,遇兄自能知悌,遇君上自能知敬,推扩为五常,百行,万物变化,不可计数,我心都能随来照应,足见万物包含在我的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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