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养好伤后,在莒南大店归队,接着就是随部队打运动战。那些日子除了行军就是行军,常有规模不大的遭遇战。眼看着麦穗齐了的时候,团里突然下达命令迅速从莒县一带绕过汤头北边,过沂河,西进到青驼寺东北不远的地方。我们急行军到达目的地后,又接到命令:阻止很快要从汤头方向北上的国民党部队,不惜一切代价!我和战友们在奋力挖工事时听指导员讲,兄弟部队把国民党的王牌军七十四师包围在孟良崮了。
连长要求战士们把战壕挖深,挖两条,南边一条最好能有两公尺深两公尺半宽,目的是要把敌人的坦克陷住。向北50米再挖一道,要超过1米深、两米宽,是我们真正的藏身和作战位置。战前的打算是:先在第一道战壕打一阵,让敌人感觉我军顶不住了再往后撤,把敌人的坦克引到深沟里。但是。这个想法很难完全实现,那地方是山区,挖50厘米土就到了差不多20厘米厚的烂石头层,勉强能挖动,但总深度70多厘米后就是正儿八经的石头,挖不动了。这样,我们只好尽可能往深里挖,能挖深的地方不挖浅。战壕还是挖两道,南边一条的南沿尽量把土堑垒高。其实,不止我们连在挖这种战壕,整个团,还有更多部队都在挖,往两边看,曲曲弯弯的,看不到头。
那天好像是农历三月二十四(公历1947年5月14日),天刚要明,“打增援”战斗开始了。我们在战壕里趴着,开始还听着炮弹的爆炸声,过了一会儿就只看着周围的土裹着石头一大团一大团地往上翻,被炸伤、炸死的战友不少。敌人的炮弹越来越少时,我们就爬到工事南沿土堑后,把手榴弹准备好,托起枪做好射击准备。炮停了不到5分钟,三辆坦克以及后面跟着的数不清的国民党兵,尘土翻滚地上来了。坦克老远就开着连发炮,但是打得不准,炮弹离我们阵地一二十步处爆炸。我的耳朵被炮声震得快聋了,隐隐约约听官连长喊:“同志们,敌人到咱能打着的距离再开枪!敌人离我们30米时扔手榴弹,扔完撤到北边战壕。”
土堑前、土堑上,子弹像下雹子一样。敌人离我们不到100米了,我们用步枪射击,专打坦克后面的兵,敌人一个个倒下去。可是,这股国民党兵很玩儿命,前面的被打倒了后面的接着往前扑。说话的工夫,敌人离壕沟也就是30米了,我们把早准备好的手榴弹扔过去,每人连扔了四个,趁机向北跳出战壕,猫腰往后跑,撤到第二道战壕。在接近北边战壕南沿土堑时,我突然觉着左腿像是被火钎子猛插了一下子,又疼又麻过电一样钻心。我知道是受伤了,也顾不得,顺势趴下,爬过土堑,扭转身,快速摆好卧射姿势,扣动扳机。唉!倒霉,老汉阳造卡壳了。(www.xing528.com)
这种情况以前有过,仓促间卡了壳,拍不管用、摔也不管用。多亏了事先有摆好的手榴弹,不能闲着,我摸起一个,准备投。可是定定眼神一看,很奇怪,敌人的坦克离南边战壕十几米远不动了。杜连长的细高嗓子开始喊话了:“敌人坦克里的炮弹打完了,它们也怕栽到沟里出不来,蒋匪兵们不敢冲过来。我们观察死守就行,注意节约子弹和手榴弹。”这样,敌我双方开始了近距离对峙。这时,陈连长猫着腰走到我身后,着急地说:“孙学亮,你的左腿受伤了!”我还想转身蹲起来给陈连长敬礼,可是左腿膝盖往下不听指挥了。再一看,血染红了一片土,也觉着疼了。陈连长对他身后一个小战士说:“快叫担架!”我说:“陈连长,不用,我还能打枪,包扎一下就行。”“不,从出血量和你的动作能看出来,是重伤。不然敌人这么近,我不会让你撤,来,我给你包扎。”陈连长很快解开了我左腿的裹腿带子,使劲儿扎在膝盖上边大腿上,又用战友递过来的急救包帮我包伤口。包好后他还不放心,说:“担架来了快撤,服从命令!”这哪里是命令,这是对我的保护!担架一沾地,两个战友不由分说就把我抬上去按倒,对担架员说:“快走!姿势越低越好!”
不知道走了多大会儿,我被叫醒,担架被放在一块麦地里,麦子长得不好,只有比筷子高点、苍蝇头一样的穗子。担架员贴着我的耳朵说:“同志,有飞机……”确实,我也听见了。“为了安全,咱分散隐蔽,你别动,右手20步远还有一副担架,上面有个比你还小的同志,我们几个人一会儿就来抬你们走。”说完,把一捆麦子盖到我身上,担架员们就到别处隐蔽去了。我侧着身往右看,是有个小战友,身上也盖着麦子,从头脸看他也就是十六七岁,左胳膊和左腿是包着的,血渗透了包着的纱布。我向他招手,他看见了,轻轻点了下头。
飞机飞得很高,没投炸弹。等了大约五六分钟,担架员回来了。他们换着班把我们抬到了四五十里以外的野战医院。一个中等身材的军医马上给我做了检查,说:“膝盖下被打穿了,弹孔不小,该是步枪子弹。伤口处理不及时,怕要感染,需要用麻药,然后剔除里面的一层肉。但是同志你放心,一个多月后我保证你还能打冲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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