沭河西岸重沟镇的新集子村,自明朝万历年间建村起,即因地理位置极为重要,成为人烟阜盛之地。20世纪60年代之前,沿河村庄庙宇繁多,诸如玉皇庙、天齐庙、三官庙,等等,唯有该村立有文庙一座。在旧时农村,立庙祭祀孔老夫子是较为少见的。20世纪60年代中期,在全国性的“破四旧”运动中,位于新集子村北的文庙和全国众多的祠堂庙宇一样,没有逃开被彻底砸烂的命运,一夜之间,古庙被夷为平地,庙基之上,建起了新集子小学堂。
话说只要有庙宇坐落之处,不论大小,必然会有山门。四方信众进入山门,必然会肃整衣冠,神情穆然。因此,山门即标志着凡俗两界相隔,作用是不可小觑的。
新集子文庙的山门在村中正北方向,因此一直被人们称为“北门”。后来,文庙被铲平,山门自然也不复存在。山门被毁后,此地形成一个很大的空场,当年修建山门牌坊的大型青条石,被平铺在空场地上,长年累月,碑上的石刻字迹被脚踩车碾,日渐一日地模糊起来,最后成为滑溜溜的块块青石板。全村孩子上学、放学,此处为必经之地,自然也是孩子们最乐意逗留的地方,玩摔瓦,拾马哈、下大六,等等,似乎只有玩上那么一通,才完成回家或上学堂的仪式。
这一片青石铺地的空场,居于村子的中心,不知从哪一天起,这里成了全村的文化广场。因为这里交通便利,拉皮影戏的、耍猴的、说书的、唱渔鼓的,时常会到村子里来。通常是傍晚时分,生产队收了工,只听得几通铜锣响起,村里人便知道“北门”那里有玩杂耍的了。于是,好歹扒拉几口饭,有的干脆扛着煎饼卷着大葱就来到“北门”,准备看个仔细。散场的时候,每个人要好好看看自己的褂子肩头有没有被扎上一根绣花针,如果有,就要收起这根针,赶紧回家用干瓢盛上一瓢粮食,端来送给今天的艺人,算是今天晚上表演的酬劳,身上没有针的,则不必去送粮食。
在“北门”,最热闹的是看电影,20世纪60年代到80年代,那是农村里面最受人欢迎的文化活动。
首先是村里的高音喇叭会在下午四五点钟响起来,村里的主要干部向全村喊话,这等于动用了当时农村最强大的宣传工具。公社放映队当天晚上来放电影的消息马上就会风一样传遍全村,周围村子也会很快知道这个重要的消息。
地里干活的、队里看场的、学堂上学的,都万分期待日头赶紧落山,夜晚赶快到来。每家每户抓紧时间商议晚上谁去看电影,谁在家看家,留在家里的会很不高兴,能去看电影的则兴高采烈。孩子一放学,像撒欢的兔子一样蹿出学校,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北门”,吃饭的事情早已不重要了,在大人收工之前,一定要把“场子”护下。于是,孩子们用书包、石块、树枝等一切可以使用的东西,给一家人看电影占下足够的空间。
孩子们叽叽喳喳的争吵刚刚结束,一个高个子大汉骑着一辆大金鹿自行车,车后座及两侧是斑驳的铁皮箱子,里面装着放映机和片子,从村西大路直奔“北门”而来,孩子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欢呼声。村里的干部赶忙迎上去,递上烟,帮着卸车,支放映机,挂幕布。有的孩子想去给打个帮手,放映员一般是给一顿不大不小的呵斥,于是大家知道,这电影设备,可是万分金贵的东西。
1960年初,农村开始安装有线广播,村里的老百姓怎么也弄不明白这说话的人藏在哪里,围着戏匣子转啊转,越听越是疑惑。接着,电影来到农村,老百姓就更奇怪了,这一拨拨的人出来进去的,还都在一块白布上,是怎么藏住的?
农村开始放电影时,还没有通电,村里要提前用地排车到公社放映队把发电机拉来,提前调试好。村里懂点技术的把牛皮绳套在转轴上,漂亮地一扬手臂,发电机传来让人愉悦的“突突”声,好闻的汽油味不待你闻几口,村里的干部马上把围观的人们赶出八丈远,那么金贵的东西让人看多了也会看坏的。
天刚刚擦黑,大人们抱着板凳陆陆续续地走出家门,三叔二大爷,七姑八大姨,附近庄上的,早已集合完毕,一群一伙地往“北门”赶。大人们极其相信自家的孩子有能力占下让他们一家安下板凳的场地。
农村露天放电影
也有慢性子的主,火上房都不着急,慢腾腾来了,场地让人家给挤没了,只好站着;站着挡了后边的人,后边的人就搬块石头垫在脚底下;再后边的观众就吆喝,整个“北门”人声鼎沸,大人喊,小孩叫。这时候,村里的干部就拿出竹竿在人头上面晃荡,专打露头的主。于是,实在挤不上的人就爬上人家的草垛,爬上人家的墙头,冒着被骂的危险看电影。也有老实的,没地方,就跑到银幕后面看反影。
放映员开始捯饬装胶片的铁盒子了,大家知道电影快开始了。近便的观众努力想看到影片的名字,可是,由于使用次数太多,上面的字早已模糊不清了。问放映员?那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别说他现在正忙着,即使他闲着和别人拉呱,你要问他,他也是双眼一瞪:“什么电影?你问当官的知道不?”村干部在旁边“嘿嘿”地赔着笑,恐怕得罪了这位放映员。
在得到放映员的准许后,村里的干部一般要在正式放电影前发表讲话,这是农村放电影前一个很重要的程序。内容一般是各家各户要看好自家的门,管好自家的人,注意防火防盗之类。说起防盗,村干部一般会发一通火,一段脏话下来:“个别小子,放学跑到咱玉米地里,不是偷麻缨,就是掰棒子,哪天叫我逮着,我非得好好‘扎古扎古’他,家里大人这回可看好了……”
电影开始放映了,首先放的是孩子们都不愿意看的“加映片”,一般是什么养猪知识、农业科技,后来就是计划生育宣传之类的,好在时间不会长,大约也就十来分钟。正式片一开始,往往都是金光闪闪的天安门、五角星、工农兵雕塑之类的,下面写着长春电影制片厂、八一电影制片厂,等等,都是毛主席的字体。每次一般都是放两部电影。
绝大多数时候,公社的放映队要选择两个村庄同时放映,因为到县里拿片子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好不容易争取到两部电影的放映权,公社里都会高效利用,两个村庄同时放映。这样就需要有人专门“跑片子”。这个庄先放甲片,那个庄先放乙片,各自放完,然后互换,这样就需要一个人专门“跑片子”。两部影片肯定不一样长短,路上骑自行车赶路还需要一定的时间,所以两部电影放映中间必然会有一定的间隙。这个间隙当中,大人们会抽上一袋烟,小孩子会到人家墙根撒上一泡尿,青年男女可能会到草垛那边谈谈恋爱,这些都是看电影之余的常规项目。(www.xing528.com)
农村看电影,最怕的事情就是下雨啦。春秋还好,一到夏天,天气说变就变,一个云头过来,那豆大的雨点就下来了。村干部早有备好的雨伞,首先要保护的是国家的放映机,那可是比命都金贵的东西。观众的反应可就五花八门了,有的提起凳子就跑,有的披起蓑衣,戴上斗笠,做好了坚持到底的准备。雨有的时候一会儿就停,有的时候越下越大,真要大到一定程度,连放映员也坚持不住的时候,大家只好垂头丧气地各自回家。
20世纪80年代中期以后,电视机开始逐渐普及,露天电影随之慢慢退出农村文化舞台,新集子“北门”的夜晚开始逐渐空寂。
你的村子到底是哪一年最先放电影的?想弄明白这个问题很简单,你到村里打听一下,只要有小名叫“电影”的,那他出生那年,村子里一准刚开始放电影。笔者做过广泛调查,几乎每个村庄都有叫“电影”的,时间上绝无差错,“广播”也是,“电灯”也是。
(撰文:庞尔锋)
附录:
20世纪80年代,流行一个以老电影片名编写的故事,今存录于此,让我们一起留住经典和童年的记忆。
我叫《小铃铛》,家住《槐树庄》,左邻《白毛女》,右邻《李双双》,屋前《分水岭》,屋后《沙家浜》,东望《龙须沟》,西看《汾水长流》。
我出生在《革命家庭》:爸爸是《县委书记》,妈妈是《党的女儿》,哥哥是《铁道卫士》,姐姐叫《赵一曼》,弟弟《小兵张嘎》,妹妹《女飞行员》。
《今天我休息》,正在思考《家庭问题》,突然来了《七十二家房客》,他们都是《冰山上的来客》,据说丢了《秘密图纸》,让我《跟踪追击》。
我带上《鸡毛信》和《神秘的旅伴》,《快马加鞭》以《一日千里》的速度追了《七天七夜》。冒着《暴风骤雨》,穿过《上甘岭》和《青松岭》的《边寨烽火》,走过《风雪大别山》《寂静的山林》和《林海雪原》,渡过《金沙江畔》和《金银滩》的《岸边激浪》。《逆风千里》,《飞越天险》,途经《万水千山》,来到《箭杆河边》,听到了《红石钟声》和《古刹钟声》,遇见了《我们村里的年轻人》《大李小李和老李》。
我们分别加入《延安游击队》《平原游击队》《独立大队》《回民支队》《洪湖赤卫队》《铁道游击队》和《红色娘子军》等革命队伍中,先后参加了《和平保卫战》《地道战》《地雷战》《南征北战》和《黑山狙击战》;曾经《智取华山》和《奇袭》《无名岛》。
在《沙漠里的战斗》和《湖上的斗争》中,经历了《雾海夜航》和《渡江探险》,终于在《激战前夜》布下《天罗地网》,《斩断魔爪》,《冲破黎明前的黑暗》,迎来了《江山多娇》。
《为了和平》,《人民的战士》《董存瑞》《英雄坦克手》《狼牙山五壮士》《吕梁英雄》《暴风雨中的雄鹰》《海上神鹰》和《地下尖兵》等战友都表现出了《英雄虎胆》,《他们在战斗》中谱写了壮丽的《英雄诗篇》和《青春之歌》。
在《葡萄熟了的时候》,《太阳照亮红石沟》,我和《患难之交》的《三个战友》《胜利重逢》于《战斗的山村》。我们在战斗中结下了《永恒的友谊》,使我们永远《心连心》,继续迈着《青春的脚步》《乘风破浪》《高歌猛进》,续写《战火中的青春》和《生命交响曲》。
请您《千万不能忘记》,我一直在《战斗里成长》。我《以革命的名义》将我们《年青的一代》在《大风浪里的小故事》讲述给您,不知您听后《满意不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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