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丹帝国的衰落：引狼入室

13世纪初，在喀喇契丹东面崛起了一个新兴的强大帝国——大蒙古国。此时的喀喇契丹，经过耶律普速完摄政时期的宫廷政变和耶律直鲁古的统治，国力有所下降。耶律直鲁古好心收留了被大蒙古国的缔造者成吉思汗打败的乃蛮部王子屈出律，为自己和整个喀喇契丹带来了灭顶之灾。

蒙古人与契丹人有着极深的渊源。关于蒙古人的起源，目前学术界一般认为，蒙古人的直系祖先是室韦人，与契丹人同出自东胡鲜卑一系。柔然汗国覆灭后，一部分鲜卑人西迁。留在今天中国东北、蒙古草原上的鲜卑人以大兴安岭为界，生活在西拉木伦河（蒙古语意为“黄色的河”，因此古称“潢水”）和老哈河流域一带的鲜卑人的一支，自号“契丹”；生活在大兴安岭以西、今天呼伦贝尔大草原上的鲜卑人的一支，自号“室韦”（即“鲜卑”的谐音）。《旧唐书》中就记载了室韦人与契丹人的亲属关系：“室韦者，契丹之别类也。”直到唐朝时，在很多室韦部落中还能找到些许母系氏族的痕迹，例如唐朝人记载，一些室韦部落的男子娶妻，必须先在岳父家劳动三年，才能将妻子领回自己家。唐朝中期，室韦人又分为岭西室韦、山北室韦、黄头室韦、大如者室韦、小如者室韦、婆莴室韦、讷北室韦、骆驼室韦等若干部落。契丹帝国时期，“鞑靼”（中国史籍中又写作“达怛”“塔坦”“达达”等）一度成为室韦诸部落的总称。由于其中的蒙古部落相对强盛，一些史籍中有时也用“蒙兀室韦”代指草原诸部落。12世纪时，蒙古草原上主要有六大部落：蒙古部、塔塔儿部、蔑儿乞部、克烈部、汪古部、乃蛮部，其中蒙古部、塔塔儿部、蔑儿乞部和克烈部出自鲜卑后裔，汪古部和乃蛮部出自突厥后裔。每个大部落内部又包含若干小部落，在六大部落之外，草原上还散居着无数的小部落。

大蒙古国缔造者成吉思汗所在的蒙古部落的起源，与契丹民族的起源颇为相似。关于成吉思汗黄金家族所在的蒙古部落的起源，《蒙古秘史》开篇就记载了这样一段美丽的传说：在蒙古草原东北部，有一条发源于不儿罕山（今蒙古国肯特山）东麓的河流，被称为斡难河（今鄂嫩河）。远古时，有一头苍色的狼和一只白色的鹿在斡难河畔相遇，一见钟情，结为伴侣，孕育了蒙古部落。这就是“苍狼白鹿”的传说。关于这一传说，有两种版本的解读。一种解读为：在斡难河畔，有一个名叫孛儿贴赤那（蒙古语意为“苍狼”）的小伙子，遇见一个名叫豁埃马阑勒（蒙古语意为“白鹿”）的姑娘，两人一见钟情，结为夫妻，生育后代，渐渐繁衍形成了蒙古部落。另一种解读为：在斡难河畔，有一个以苍狼为图腾的部落，和另一个以白鹿为图腾的部落世代通婚，逐渐繁衍形成了一个新的部落，即蒙古部落。因这段美丽的传说，蒙古部落世代以苍狼白鹿为图腾。这与契丹民族“白马青牛”的起源传说有异曲同工之处。

契丹帝国曾是中国北方草原上的霸主，传统的契丹帝国（辽朝）被女真金国灭亡后，北方草原的动荡持续了近两个世纪。《蒙古秘史》中记载了当时草原上流传的一首歌谣：“星空旋转着，众部落都反了，不得安卧，你争我夺为财货；草地翻转了，所有的部落都反了，无法下榻。你攻我打，没有彼此思念的时候，只有彼此冲撞；没有躲藏的地方，尽是互相攻伐；没有彼此爱慕，只有相互仇杀。”1162年，位于草原东部的蒙古部落孛儿只斤家族中诞生了一名男孩儿铁木真，他就是后来的成吉思汗。12世纪末到13世纪初，铁木真经过20余年的征战，逐步统一了草原上各个部落，到1204年，草原上仅剩西部的乃蛮部还没有臣服于铁木真。

乃蛮部居于阿尔泰山一带，在12世纪末至13世纪初成为北方草原西部最强盛的部落，也成为铁木真统一整个蒙古草原的最大障碍。1204年春，乃蛮部的首领太阳汗率先出兵，进驻杭海山（今杭爱山），召集札木合等被铁木真打败的各部落首领及其残余力量，准备与铁木真决战。铁木真亲自率军远征，翻越沙漠进攻乃蛮部。哲别和忽必来的先锋部队与乃蛮先锋爆发冲突，蒙古部的一匹战马被乃蛮部缴获。乃蛮部见到蒙古部的战马十分瘦弱，就了解到了蒙古部经过长途奔袭，必定疲惫。蒙古部先锋部队的战马被敌方缴获后，也引起了铁木真等人的警觉。于是，经谋士们建议，铁木真下令全军分散扎营、每个人点五堆篝火，以此来迷惑敌军。乃蛮部太阳汗在夜里见到蒙古部营寨中遍地篝火，误以为蒙古部落入多势众，于是打算命令部队后撤到阿尔泰山一带的大本营，再寻找机会决战。但太阳汗的计划遭到了儿子古出鲁克和麾下大将可克薛兀的强烈反对。于是，向来没有主心骨的太阳汗下令全军进军到纳忽山崖东麓列阵，准备与蒙古部从速决战。由于蒙古部是远道奔袭，如果长期相持将对蒙古军不利，因此，铁木真决定趁己方士气正旺，从速进攻。于是，蒙古部与乃蛮部在纳忽山崖展开决战。

战前，铁木真告诫部将：“敌军人数多，作战时我们要让他们多折损兵马；我军人数少，要注意减少伤亡。”铁木真亲自率领先锋部队发起进攻，他命令将士们：“我们要如同灌木丛般向前推进，摆开海浪般的阵势，像凿子一样凿进敌人的军队中！”战斗刚刚打响，乃蛮部太阳汗就间身边数次被铁木真击败、对铁木真极为了解的札答阑部首领札木合：“那些冲在最前面的、如同狼一样将羊群赶入羊圈里的是什么人？”札木合答道：“他们是我的铁木真安答用人肉喂大的四条恶犬！他们额似铜、嘴如凿、舌如锥、心如铁，拿弯刀当鞭子，饮用朝露解渴，乘着疾风而行，在厮杀的日子里，他们以人肉为食！他们是哲别、忽必来、者勒蔑、速不台！”太阳汗听后，吓得赶紧将阵地从山脚向山坡后撤。太阳汗指着哲别等人身后包抄过来的军队问札木合：“那些像清晨放出来的马驹一样跳跃着呈环形围上来的是什么人？”札木合答道：“在战场上，他们追赶着持长枪的男子并将他们统统杀掉，在混战中，他们追赶着持弯刀的兵丁并抢夺他们的财物，他们就是兀鲁兀人和忙忽人！”太阳汗听后，将阵地向山腰上后撤。太阳汗指着蒙古部前锋部队中间持大纛的人问札木合：“那个像猎鹰扑食般奋勇杀来的是什么人？”札木合答道：“那是我的铁木真安答，他全身用生铜铸成，用锥子去扎，都找不到缝隙，他全身用精铁锻造，用针去刺，也刺不出针孔！”太阳汗听后，连忙将阵地又往山上后撤了很长一段距离。太阳汗远远望见铁木真部队的身后，又间札木合：“铁木真后面那些像海水一样冲杀过来的又是些什么人？”札木合答道：“那是我的铁木真安答伟大的母亲诃额仑夫人用人肉喂养的儿子们，他们身披三层铠甲，能吃掉三岁的小牛，他们能把带弓箭的人整个咽下而不伤到喉咙，他们把成年男子整个吞下来还不够充饥，他们射出的箭能飞越山岭、射穿二十个人！他们就是哈撒儿、别勒古台、合赤温、帖木格！”被札木合的话吓破胆的太阳汗，最后下令将阵地撤到山顶。乃蛮部从山脚退到山顶，导致其被铁木真大军包围在纳忽山崖边缘。经过一天一夜的激战，太阳汗中箭身亡，乃蛮部全军覆没，仅剩太阳汗之子屈出律带着数名随从在乱军中逃出生天。

1206年，统一了草原诸部落的铁木真在斡难河畔召开忽里勒台大会，正式建立了大蒙古国，在当时的汉文文书、典籍中，其蒙古语的汉字转写为“也客·蒙古·兀鲁斯”（蒙古语中“也客”意为“大”，“兀鲁斯”意为“国家”）。铁木真被众部落共同推举为整个草原的可汗，号“成吉思汗”，意为“富有四海的汗”。从此之后，整个北方草原就以成吉思汗黄金家族所在的蒙古部落名称来命名，生活在这片草原上的众多游牧部落，就统一以成吉思汗黄金家族所在的蒙古部落名称来命名为“蒙古人”。(www.xing528.com)

约在1208年，辗转各地躲避蒙古军追击的乃蛮部王子屈出律到达喀喇契丹国都虎思斡耳朵。屈出律摸不清喀喇契丹的可汗耶律直鲁古对自己的态度如何，因此没有贸然亲自前往觐见，而是让一名亲随冒用自己的名字前去觐见，屈出律自己则扮作车夫，站在宫门外等候。屈出律等候之时，恰逢喀喇契丹的可敦和公主外出归来，可敦见屈出律虽然样貌落魄，但面露不凡之色，于是便将他带入宫中盘问，屈出律只好以实情相告。于是，可敦将屈出律引荐给可汗耶律直鲁古，耶律直鲁古对屈出律很是欣赏，不仅收留了他，而且将公主耶律浑忽嫁给他为妻。

成为喀喇契丹的驸马之后，屈出律请求耶律直鲁古允许他以喀喇契丹的旗号召集乃蛮旧部，耶律直鲁古答应了他的请求。不久之后，屈出律不仅召回了一部分游牧在各地的乃蛮旧部，而且利用自己的驸马身份拉拢了喀喇契丹的一些大臣和将领。此时，喀喇契丹西边的附属国花剌子模势力强盛，希望摆脱喀喇契丹的控制。花剌子模的苏丹摩诃末暗中联络屈出律，谋划共同推翻耶律直鲁古的统治，瓜分喀喇契丹。1212年，花剌子模依计进攻喀喇契丹的西部边境，屈出律借口招兵抵抗花剌子模，从岳父耶律直鲁古手中讨得了兵权，着手谋划夺权。在耶律直鲁古一次狩猎途中，屈出律埋下伏兵，突然发动政变，擒获了耶律直鲁古，并逼迫耶律直鲁古让位给自己。耶律直鲁古万般无奈，不得不让位。到此时为止，喀喇契丹不再由耶律氏担任可汗，已是名存实亡。1213年，退位后的耶律直鲁古郁郁而终。

屈出律篡位成功后，将喀喇契丹南部锡尔河以西的土地割让给花剌子模作为“酬谢”。屈出律登基后，一改喀喇契丹因俗而治的国策，倒行逆施，对喀喇契丹境内一些宗教的教徒实行宗教迫害，引起全国上下的普遍不满。1215年，屈出律将喀喇契丹的都城迁到喀什噶尔。1218年，成吉思汗得知了宿敌乃蛮王子屈出律的下落，于是派遣哲别、郭宝玉领兵攻打屈出律统治下的喀喇契丹。饱受屈出律迫害的喀喇契丹百姓箪食壶浆迎接蒙古大军，屈出律不战而逃，在塔什库尔干一带被当地猎人擒获，献给蒙古军统帅哲别。哲别将屈出律处死，喀喇契丹正式划入大蒙古国的版图。

喀喇契丹覆灭后，契丹贵族波剌黑逃到波斯东南部起儿漫地区（大约位于今天伊朗起儿漫省），建立了起儿漫王朝，后世一些学者将其称为“后西辽”。1309年，起儿漫王朝被蒙古伊儿汗国所吞并。

自1132年耶律大石正式称帝到1218年喀喇契丹被大蒙古国吞并，喀喇契丹在中亚地区称雄近一个世纪，将中华文明向西推广到了遥远的中亚、西亚甚至南亚北部等广大地区。

成吉思汗的帝国版图
引自张芝联、刘学荣主编：《世界历史地图集》，北京：中国地图出版社，2002年，第70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