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襢/袒】
(135a)太尉將之入軍門,行令軍中曰:“爲吕氏右襢,爲劉氏左襢。”軍中皆左襢爲劉氏。(《史記·吕太后本紀》)
(135b)勃入軍門,行令軍中曰:“爲吕氏右袒,爲劉氏左袒。”軍皆左袒。(《漢書·高后紀》)
按:“襢”和“袒”在這裏記録的義項是{袒露}。
《説文·衣部》:“袒,衣縫解也。從衣,旦聲。”《武威漢簡·甲本燕禮》:“在,大夫射,則肉袒。52”《敦煌漢簡》:“崇季父蒲及令翬解印綬,肉袒自護。497”《隸釋·國三老袁良碑》:“几杖之尊,袒割之養。”《禮記·曲禮上》:“冠毋免,勞毋袒,暑毋褰衣。”鄭玄注:“袒,露也。”可見,“袒”是記録{袒露}的本字。“襢”不見於《説文》,但漢代應有其字。《釋名·釋衣服》“襢衣”條:“襢,坦也。坦然正白無文采也。”《禮記·喪大記》:“君爲盧宫之,大夫士襢之。”鄭玄注:“襢,袒也,謂不障。”《玉篇·衣部》:“袒,肉袒也。或作襢。”
《史記》記録{袒露}除此3處用“襢”外,其他23處皆用“袒”。《漢書》無“襢”記録{袒露}的用例,用“袒”記録該義項有21個用例。可見,在《史記》和《漢書》中“袒”都是記録{袒露}的習用字。此外,我們對漢代其他傳世文獻進行調查,也證實“袒”是漢代記録該義項的習用字。所以,司馬遷所用的“襢”是個性字,班固所用的“袒”是社會習用字。班固改“襢”爲“袒”,大致有兩個方面的原因:一、“袒”是《説文》所認可的正字,這與班固“正文字,惟學林”的追求相吻合;二、“袒”筆畫少且習用,不僅方便作者書寫也便於讀者理解。
【葆/保】
(136a)宛兵迎擊漢兵,漢兵射敗之,宛走入葆乗其城。(《史記·大宛列傳》)
(136b)宛兵迎擊漢兵,漢兵射敗之,宛兵走入保其城。(《漢書·張騫李廣利傳》)
按:“葆”和“保”在這裏記録的義項是{保衛}。
班固改“葆”爲“保”,共出現4次,除上文所舉例外,另外3次分别見於《漢書·西南夷兩粵朝鮮傳》1、《漢書·匈奴傳》2。
保,金文寫作(父丁簋)、(保卣),小篆寫作。《説文·人部》:“保,養也。”從金文看,“保”的本義應爲{負幼兒於背},{養}是其引申義。《詩·大雅·崧高》:“南土是保。”鄭玄箋:“保,守也。”將幼兒背在背上對於不會行走的幼兒來説就是一種保護,所以,“保”可以引申出{保衛}義。《居延漢簡》:“鳳伏地言:‘保卿足下毋恙。’260.15”《武威漢簡·日忌雜占》:“乙毋内,財不保,必亡。2”《馬王堆漢墓帛書·戰國縱横家書》:“雖使據之,臣保燕而事王,三晋必不敢變。”東漢《三公山碑》:“賴明公垂恩网極,保我國君,羣犂百姓,永受元恩。”《衡方墓碑》:“尊尹鐸之,保鄣二城。”《營陵置社碑》:“天資勤敏,恭簡温良,深達事神保民之義。”
《説文·艸部》:“葆,艸盛皃。從艸,保聲。”《太平御覽》卷九百九十四引東漢服虔《通俗文》:“草盛曰菶,生茂曰葆。”所以,“葆”的本義是{叢生的草}。以此本義爲出發點,“葆”引申不出{保衛},但“葆”與“保”讀音相同,可通假。《新書》:“於實無䘮,而葆國無患。”《銀雀山漢簡·守法守令等十三篇》:“身不治,不能自葆。818”《銀雀山漢簡·兵法佚文》:“毋疏鉅閒,戚而行首積刃而信之,前後相葆。202”“施伏設援,其移庶。此葆固之道也。239”《定州漢墓竹簡論語》:“人絜己以進,與其絜也,不葆……175”《定州漢簡·文子》:“身,葆其親,必强大,有道則不戰。619”《北大漢簡·老子》:“梪而允之,不可長葆。143”《馬王堆漢墓帛書·十六經》:“數舉參者,有身弗能葆,何國能守?”《馬王堆漢墓帛書·戰國縱横家書》:“令粱中都尉□□大將,其有親戚父母妻子,皆令從粱王葆之東地單父,善爲守備。”《馬王堆漢墓帛書·老子甲本卷後古佚書》:“后環擇吾見素,乃□三公,以爲葆守,藏之重屋。”《居延新簡》:“葆作者。ESC:81”
《史記》用“葆”記録{保衛}8次,用“保”記録該義項58次。《漢書》用“葆”記録{保衛} 1次,用“保”記録該義項128次。在漢代其他傳世文獻中,“葆”與“保”記録{保衛}的比例是4∶127。所以,司馬遷所用的“葆”是個性字,班固所用的“保”是社會習用字。
【珪/圭】
(137a)及諸祠,各增廣壇塲,珪幣俎豆以差加之。(《史記·封禪書》)
(137b)及諸祀皆廣壇場,圭幣俎豆以差加之。(《漢書·郊祀志上》)
按:“珪”和“圭”在這裏記録的義項是{瑞玉}。
班固改“珪”爲“圭”,共出現8次,除上文所舉例外,另外7次分别見於《漢書·郊祀志》4、《漢書·樊酈滕灌傅靳周傳》2、《漢書·司馬相如傳》1。
“圭”,甲骨文寫作(合11006正),西周金文寫作(師遽方彝)。《多友鼎》:“賜女圭瓚一、湯鐘一肆、鐈鋚百匀。”《説文·土部》:“圭,瑞玉也,上圜下方。……珪,古文圭从玉。”《居延新簡》:“帶羽、圭中文者。E.P.T40:206”東漢《三公山神碑》:“遣廷掾□□,具酒脯詣山請雨,計得雨(上闕)圭璧,命□□祠之。”《華山廟碑》:“祀以圭璧,樂奏六歌。”《武氏石室祥瑞圖題字》:“玄圭,水泉流通,四海會同,則至。”可見,“圭”的本義是{瑞玉}。“珪”見於戰國中晚期《郭店楚簡·緇衣》:“白珪之石”。《上海博物館藏戰國楚竹書·魯邦大旱》:“如毋愛珪璧幣帛於山川。”《景君碑》:“珪璧之質,臨卒不回。”《白石神君碑》:“奉其珪璧,絜其粢盛。”《桐柏淮源廟碑》:“聖漢所尊,受珪上帝。”《玉篇》:“珪,古文圭。”所以,“珪”也是記録{瑞玉}的本字,“圭”和“珪”在記録{瑞玉}時是異體本字關係。
《史記》“圭”12見,其中記録{瑞玉}6見,《夏本紀》《秦本紀》《禮書》皆1見,《魯周公世家》3見。“珪”在《史記》中24見,皆用於記録{瑞玉},《周本紀》《孝武本紀》《楚世家》《曹相國世家》《伍子胥列傳》《仲尼弟子列傳》《司馬相如列傳》《太史公自序》皆1見,《孝文本紀》和《樊酈滕灌列傳》皆2見,《晋世家》和《張儀列傳》皆3見,《封禪書》6見。《漢書》“圭”24見,其中記録{瑞玉}17見,《地理志》《五行志》《趙尹韓張兩王傳》《揚雄傳》《司馬相如傳》《敘傳》皆1見,《樊酈滕灌傅靳周傳》2見,《王莽傳》4見,《郊祀志》5見。“珪”在《漢書》中4見,皆記録{瑞玉},《蕭何曹參傳》和《王莽傳》皆1見,《文帝紀》2見。由此可見,《史記》中“珪”是記録{瑞玉}的習用字,《漢書》中記録該義項的習用字爲“圭”。
我們對漢代其他傳世文獻中“圭”和“珪”記録{瑞玉}的次數進行了統計,發現西漢《淮南鴻烈解》5∶0、《孔叢子》3∶2、《鹽鐵論》1∶0、《新序》0∶1、《説苑》2∶4、《春秋繁露》1∶0、《大戴禮記》13∶0、《韓詩外傳》1∶0、《尚書大傳》21∶1;東漢《蔡中郎文集》1∶4、《白虎通德論》11∶15、《論衡》3∶2、《中論》0∶2、《潛夫論》0∶1、《吴越春秋》3∶0、《前漢紀》1∶1。可見,“圭”在西漢是習用字,到東漢“珪”的使用頻率漸漸升高,但“圭”字在當時依然習用。所以,司馬遷所用的“珪”是個性字,班固所用的“圭”是社會習用字。
【跡/迹】
(138a)其冬,公孫卿候神河南,言見僊人跡緱氏城上。(《史記·封禪書》)
(138b)其冬,公孫卿候神河南,言見僊人迹緱氏城上。(《漢書·郊祀志上》)
(139a)天子親幸緱氏城視跡,問卿:“得母效文成、五利乎?”(《史記·封禪書》)
(139b)天子親幸緱氏視迹,問卿:“得母効文成、五利乎?”(《漢書·郊祀志上》)
(140a)言夜見大人,長數丈,就之則不見,見其跡甚大,類禽獸云。(《史記·封禪書》)(www.xing528.com)
(140b)言夜見大人,長數丈,就之則不見,見其迹甚大,類禽獸云。(《漢書·郊祀志上》)
(141a)上即見大跡,未信,及羣臣有言老父,則大以爲僊人也。(《史記·封禪書》)
(141b)上既見大迹,未信,及羣臣又言老父,則大以爲僊人也。(《漢書·郊祀志上》)
(142a)遂至東來,宿留之數日,無所見,見大人跡云。(《史記·封禪書》)
(142b)遂至東萊,宿留之數日,母所見,見大人迹云。(《漢書·郊祀志上》)
(143a)而公孫卿之候神者,猶以大人之跡爲解,無其效。(《史記·封禪書》)
(143b)公孫卿猶㠯大人之迹爲解。(《漢書·郊祀志下》)
按:【跡/迹】異文出現11次,記録了三個義項:第一個義項是{迹象},出現4次;第二個義項是{事迹},僅出現1次;第三個義項是{腳印},出現6次。在上文所舉用例中,“跡”和“迹”記録的都是{腳印}。
“跡”不見於《説文》,但漢代碑刻文獻有它記録{腳印}的用例,如《營陵置社碑》:“禽獸遯跡,羣黎安處。”此外,《隸釋·張平子碑》《隸釋·太尉陳球碑》《隸釋·冀州刺史王純碑》和《隸釋·益州太守城垻碑》等也有“跡”字出現,但記録的不是{腳印}。“迹”金文寫作(師寰簋),籀文寫作,小篆寫作。《説文·辵部》:“迹,步處也。從辵,亦聲。”從西周金文和籀文可以看出“亦”聲實際上是“朿”的訛變。《淮南鴻烈解》:“其行無迹,常後而先。”可見,“迹”的本義是{腳印}。“辵”旁和“足”旁義相通,“跡”是“迹”的異體字。《干禄字書》:“跡迹、役伇、蹠跖、摭拓,並正,下亦開拓字。”《廣韻·昔韻》:“迹,足迹。跡,同迹。”
《史記》“跡”28見,分别見於《周本紀》1、《孝武本紀》7、《封禪書》7、《趙世家》1、《秦楚之際月表》1、《淮南衡山列傳》2、《商君列傳》1、《孟嘗君列傳》1、《樗里子甘茂列傳》1、《萬石張叔列傳》1、《游俠列傳》1、《魯仲連鄒陽列傳》1、《大宛列傳》1、《酷吏列傳》1、《太史公自序》1;“迹”19見,分别見於《秦始皇本紀》2、《河渠書》1、《平準書》1、《孔子世家》1、《平津侯主父列傳》2、《樂毅列傳》3、《老子韓非列傳》1、《季布欒布列傳》1、《蘇秦列傳》1、《司馬相如列傳》3、《酷吏列傳》1、《太史公自序》2。《漢書》“跡”7見,分别見於《賈鄒枚路傳》2、《賈誼傳》3、《杜周傳》1、《蒯伍江息夫傳》1;“迹”90見,分别見於《高惠高后文功臣表》1、《地理志》3、《郊祀志》9、《溝洫志》4、《食貨志》1、《楚元王傳》3、《賈鄒枚路傳》5、《武五子傳》2、《嚴朱吾丘主父徐嚴終王賈傳上》1、《嚴朱吾丘主父徐嚴終王賈傳下》2、《淮南衡山濟北王傳》1、《季布欒布田叔傳》1、《東方朔傳》1、《竇田灌韓傳》1、《匡張孔馬傳》1、《蕭望之傳》1、《萬石衛直周張傳》1、《楊胡朱梅云傳》2、《韋賢傳》1、《趙尹韓張兩王傳》10、《雋疏于薛平彭傳》1、《董仲舒傳》2、《馮奉世傳》1、《公孫弘卜式兒寬傳》2、《公孫劉田王楊蔡陳鄭傳》1、《傅常鄭甘陳段傳》1、《谷永杜鄴傳》1、《張湯傳》1、《爰盎鼂錯傳》1、《司馬遷傳》2、《揚雄傳》2、《司馬相如傳》2、《游俠傳》1、《揚雄傳》4、《佞幸傳》1、《西域傳》1、《杜周傳》3、《趙充國辛慶忌傳》1、《薛宣朱博傳》1、《酷吏傳》1、《王莽傳》3、《蒯伍江息夫傳》4、《敘傳》2。可見,《史記》中“跡”的出現頻率要高於“迹”,而《漢書》正好相反,是“迹”的出現頻率遠遠高於“跡”。
在西漢出土文獻中,用“迹”的有《馬王堆漢墓帛書·春秋事語》:“兵之所迹也。80”《馬王堆漢墓帛書·老子乙本》:“善行者无達迹。241”《馬王堆漢墓帛書·老子乙本卷前古佚書》:“則無所逃迹匿正矣。4”《張家山漢簡·二年律令》:“追捕、徵者得隨迹出入。183”“吏卒追逐者得隨出入服迹窮追捕。494”《張家山漢簡·奏讞書》:“武出備盗賊而不反,其從迹類或殺之。77”《銀雀山漢簡·孫臏兵法》:“申令以金鼓,齊兵以從迹。404”《定州漢墓竹簡論語》:“不淺迹,亦不入於室。284”《北大漢簡·老子》:“善行者無迹。192”《敦煌漢簡》:“天田上母賈填入馬迹2162”《流沙墜簡·戍役類二十四》:六人迹,八月丁亥盡廿九日,四百五十五里八十步,其五人,人行八十里,一人五十五里九十步,迹還,一人及負馬矢六石。《居延新簡》:“此迹類奴利迹。E.P.T51:341”“略得迹卒趙盖衆。E.P.T58:17”《居延舊簡》:“所持木杖畫滅迹。336·32”“憙踵迹逐到第十隧。178·16”
西漢出土文獻中,没有發現“跡”字。在東漢碑刻文獻中,“迹”21見,其中,記録{腳印}義1見,《蒼頡廟碑》:“於是乎 艹作教告(下闕)誓,寫彼鳥迹以紀時□□□□□蒼頡。”“跡”4見,没有發現記録{腳印}的用例。
漢代其他傳世文獻中,西漢《淮南鴻烈解》“跡”9 見,其中記録{腳印}1見,即“人跡所至,舟車所通,莫不爲郡縣。”“迹”29見,其中記録{腳印}4見,如“見鳥迹而知著書”。《新序》無“跡”,“迹”7見,没有記録{腳印}的用例。《説苑》無“跡”,“迹”11見,其中記録{腳印}2見,如“人性有畏其影而惡其迹者”。《孔叢子》“跡”和“迹”分别3見,没有記録{腳印}的用例。《新書》“跡”3見,“迹”10見,没有記録{腳印}的用例。《春秋繁露》“跡”2見,其中記録{腳印}1見,即“母姜原履天之跡而生后稷。”“迹”3見,没有記録{腳印}的用例。可見,在西漢“迹”出現的頻率要高於“跡”,並且記録{腳印}時也多用“迹”。
東漢《白虎通德論》有“跡”無“迹”,“跡”4見,其中記録{腳印}1見,即“周姓姬氏,祖以履大人跡生也。”《論衡》“迹”17見,没有記録{腳印}的用例;“跡”50見,其中記録{腳印}22見,如“周履大人跡,則姬氏。”《風俗通義》“迹”2見,其中記録{腳印}1見,即“馬蹄迹處于今尚存”;“跡”1見,記録的是{腳印}義,即“脩好遠遊,舟車所至,足跡所逹,靡不窮覽。”《潛夫論》“跡”1見,“迹”6見,二字都没有記録{腳印}的用例。《吴越春秋》“跡”2見,記録的都是{腳印},如“出游於野見大人跡而觀之”;“迹”3見,没有記録{腳印}的用例。《前漢紀》“跡”3見,“迹”22見,都没有記録{腳印}的用例。從以上幾部文獻看,“跡”出現的次數雖然多於“迹”,但不能就此認爲到東漢時“跡”已經取代“迹”成爲習用字。原因有二:一是從上文的分析可以發現東漢“同時文獻”碑刻中“迹”出現的頻率遠遠高於“跡”;二是《論衡》和《白虎通德論》等是“後時文獻”,用字有被後人竄改的可能。
綜上所述,“迹”在漢代出現的頻率高於“跡”,是記録{腳印}的社會習用字。班固改“跡”爲“迹”是爲了與當時社會的用字習慣保持一致,結果是司馬遷28處用“跡”的地方有11處被班固改成了“迹”。
【惪/德】
(144a)鳳皇翔于千仞之上兮,覽惪輝焉下之。(《史記·屈原賈生列傳》)
(144b)鳳皇翔于千仞兮,覽德煇而下之。(《漢書·賈誼傳》)
按:“惪”和“德”在這裏記録的義項是{道德}。
《史記》和《漢書》中的這句話都引自賈誼的《吊屈原賦》。賈誼《新書》記作:“鳯凰翔于千仞兮,覽德輝而下之。”《文選·賈誼〈吊屈原文〉》亦作:“鳯凰翔于千仞兮,覽德輝而下之。”皆與《漢書》同。所以,《史記》中此處的“惪”應爲司馬遷的改字。那麽,司馬遷爲什麽要改“德”爲“惪”呢?
“惪”,金文寫作(令狐君壺),小篆寫作。《説文·心部》:“惪,外得於人,内得於己也。”邵瑛羣經正字:“惪從心,故主内得於心。德從‘彳’,故主發揚於外。今俗統作‘德’,而惪字但爲古文矣。《史》《漢》多作惪,注家但以惪爲古德字,而亦不知剖别也。”《蔡侯紳編鐘》:“既悤于心,延■昏言惪。”《郭店楚簡·五行》:“君子之爲惪也,[又與司,亡與]冬也。”《馬王堆漢墓帛書·老子甲本》:“見賢人而不知其有惪也,謂之不知。”《張家山漢簡·奏讞書》:“及賈市者舍人、人臣僕、僕隸臣、貴大人臣不敬惪。206”東漢《景君碑》:“蓄道脩惪,□祉以榮。”可見,“惪”是記録{道德}的本字。
甲骨文無“德”字。除從行的(甲二三〇四)外,從彳的(粹八六四)、
(乙三七五)、(前七·七·四)可隸定作“徝”。徐中舒《甲骨文字典》:“甲骨文徝字又應爲德之初文。金文德作(《辛鼎》),與甲骨文徝同,後增心作(《毛公鼎》),即爲《説文》德字篆文所本。《説文》:‘德,升也。’爲後起義。”“德”字早見於西周成王時期,寫作,《何尊》:“唯王恭德裕天。”《王孫遺者鐘》:“肅哲聖武,惠于政德。”《郭店楚簡·五行》:“見賢人而不知其有德也,謂之不智。”《銀雀山漢簡·孫臏兵法》:“德不若五帝。而能不及三王。256”
兩周金文中,“德”是記録{道德}的習用字,“惪”字較少見。台灣學者劉翔説:“德字不見於殷代卜辭而大量出現在西周以後的金文。”“德字在周初金文中始見,充分説明它是殷周之際社會大變革的歷史産物。”[8]“到戰國時期,從出土文獻來看,‘惪’字與‘德’字並用,‘惪’字的出現頻率明顯增高,並大大超過了‘德’字的使用頻率。”[9]秦代出土文獻中,有“德”無“惪”,“德”5見,皆見於《天水放馬灘簡》。到漢代出土文獻中,“德”字出現的次數遠遠多於“惪”。《銀雀山漢簡》“德”14見,“惪”12見。《張家山漢簡》“德”15見,“惪”1見。《定州漢墓竹簡論語》“德”46見,無“惪”字。《馬王堆漢墓帛書》“德”184見,“惪”14見。《流沙墜簡·雜事類》:“廣漢縣廿鄭里男子節寬德布袍……43”《肩水金關漢簡(壹)》:“□身不忠毋德不憂職,叩頭,死罪死罪。73EJT6:82”“收沓恩澤甚深厚,成殺身命,毋已復德,叩頭叩頭。73EJT7:13A”在漢代碑刻中“德”常寫作“徳”,如《冀州從事馮君碑》:“(下闕)始天道,唯徳不朽。”《祀三公山碑》:“以三公惪廣,其靈尤神。”“德”字在漢碑中出現的頻率高於“惪”,兩字出現的比例是174∶15。
《史記》用“德”記録{道德}的次數遠遠多於用“惪”,《漢書》中用“德”記録{道德}的次數也遠遠多於用“惪”。所以,在《史記》和《漢書》中“德”都是記録{道德}的習用字。對漢代其他傳世文獻進行測查後,也是如此。
綜上所述,司馬遷所用的“惪”是個性字,班固所用的“德”是社會習用字。司馬遷改原文獻中習用且通行的“德”爲“惪”大概是出於書寫便捷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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