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帝峨眉山佛缘之谜

据同治《嘉定府志》记载，伏虎寺始建于南宋高宗绍兴年间（1131—1162），清朝顺治（1644—1661）中重建。而该寺门票的简介则云唐代行僧心庵禅师创建。始于唐代或宋代，就笔者而言无需考订，知道顺治间重修则可，盖明末犍为人性一和尚于顺治八年（1651）到峨眉山，初住洪椿坪，后与僧可闻等人修缮伏虎寺。无疑，伏虎寺确系古刹。

进寺，巍峨大殿迎面而立，“离垢园”巨匾映入眼帘，导游介绍说，这三个字是康熙皇帝写的，因为大殿屋脊从来不积存树枝树叶，故云无垢。随着他的话音举目扫视，四周树木虽多，殿瓦之上果然没有残枝败叶。树叶肯定会落在殿脊上，因何不能存留？门票简介云：“这里山环林障，气流回旋”，故而殿堂屋顶不能积存枯枝败叶。离垢园之“垢”字，污垢、尘埃之意；“离垢”，无污秽尘埃，是清净之所；离垢园，尘埃不染，岂非佛家清净圣地！康熙帝以此赞扬伏虎寺的佛性（道行）大显。导游接着解说康熙帝为什么题字，原来他的父皇顺治帝剔发为僧，云游四方，他到峨眉山微服私访，希望找到乃父。这是很动人的故事，说明顺治帝确实出家了，而康熙帝很孝顺。导游此说，并非他的杜撰，容后补叙。

康熙帝果真到峨眉山私访吗？康熙帝是四处巡幸的皇帝，南巡至江苏、浙江，北狩热河（所谓“秋狝”）、蒙古，东临松花江、盛京（今沈阳），西幸陕西、宁夏、山西，不止一次去五台山。笔者在20世纪80年代前期到太原出席学术研讨会，随后与会者赴五台山观光，在某寺院的一块碑前，同行者们驻足研读，谓其中的一句话是暗含康熙帝到此寻访乃父之意。惜于当时笔者无照相机，未能拍摄资料，今日已无从准确回忆原文。看来顺治帝出家的传说流传各地，而五台山、峨眉山均与自家联系起来，这倒不必视为自作多情，然与事实相悖。顺治出家之谜，经史学家的研究可以说已经解开：他曾经剔了头发，但未能出家，死在宫中，实行的是火葬，陵园在河北遵化，即清东陵之孝陵。既未出家云游，葬地也确凿，康熙帝私访的话就无从谈起，不攻自破了。康熙帝没有去过四川和峨眉，但是他同峨眉山却有缘分。他对佛教，无论是喇嘛教还是汉化佛教，均有浓厚兴趣，如给杭州灵隐寺、镇江金山寺等多处寺庙题匾。

他同峨眉山缘分甚深，集中表现在康熙四十一年（1702）的交往上。这年正月二十八日，康熙带着皇太子、皇四子、皇十三子出巡五台山，二月初九日到达，观光罗侯等寺，驻跸菩萨顶，次日去中台、西台等寺，接着去清凉寺、南台等寺，再至妙德庵、碧山寺，日日未闲，十三日回銮途中，幸广宗等寺，三十日才回到京城大内（资料见《清圣祖实录》卷207）。三月，康熙帝就有接见峨眉山和尚的活动。据《嘉定府志》卷38《艺文志·宸翰》记录，三月，康熙帝在畅春园召见卧云庵僧照玉等人，赐卧云庵《金刚经》《心经》《药师经》各一部，同时赐光相寺《药师经》一部。十一月十五日，康熙帝派遣内大臣郭齐哈（葛其哈）、头等侍卫海清、乾清门头等侍卫五哥、兵部员外郎德其内到峨眉山降香，给各大寺院御笔字联和佛家经典。观其派遣的人员，全部是旗人，从他们的职务上看，兵部员外郎之外，是皇帝的管家、侍从，类似于家人。如此看来，皇帝的降香，具有私人活动的性质，是以《清圣祖实录》不载此事，郭齐哈等人的历史，在《清史稿》《清史列传》二书亦未提供任何信息。(www.xing528.com)

康熙帝降香峨眉山，僧众自然喜出望外，举行了隆重的迎接仪式。在今清音阁附近有“接王亭”，又名“接御亭”，由名称可知，颁赐御书字诗、楹联、佛经是在这里进行的。康熙帝赐物甚多，具体为：赐伏虎寺“离垢园”三个大字，御书诗一章：“宿世身金粟，初因社白莲。瞻依神八万，接引路三千。果结菩提树，池分阿耨泉。无生能自悟，雨似散天花。”御书十字对联：“到处花为雨，行时杖出泉。”另赐金字《心经》《金刚经》《药师经》各一部。赐善觉寺《金刚经》一部。为大峨寺书写十字对联：“洗缽泉初暖，梵天晓更晴。”赐洪椿坪御书“忘尘虑”三个大字，十字对联“锡飞常近鹤，怀度不惊鸥”，并赐《金刚经》《药师经》各一部。赐白龙洞御书对联：“挂衲云林静，翻径石榻凉”，又《金刚经》一部。赐御书毗卢殿诗一章：“钓艇去悠悠，烟波春复秋。惟将一点火，何处宿芦洲。”赐雷洞坪御书二大字“灵觉”，又《金刚经》一部。御书赐铜殿藏经阁三个大字“玉毫光”，十字对联：“绝顶来还晚，寒窗睡达明”，并《金刚经》一部。赐卧云庵御书“野云”两个大字、“卧云庵”三个大字，御书诗一章：“何问新津梁，行行到上方。天香飘广殿，山气宿空廊。石漱泉声细，林穿鸟路长。疏钟沉片雨，坐觉俗情忘。”赐光相寺四个大字“慈灯普照”，《药师经》一部。笔者录同治《嘉定府志》这些记事，读者可能会看得繁琐，不过由此可见康熙帝与峨眉山的密切关系，尤其对卧云庵、伏虎寺赐书字、佛经之多，关系又比其他寺宇近了一层，这也许是传言康熙帝到伏虎寺私访顺治帝、赐书“离垢园”的根据，虽然是子虚乌有的事。

往洪椿坪去的路上有一组崖刻，康熙御书的“忘尘虑”三个大字铭刻于此，下方有峨眉山管理处立的牌示，写道：“君临天下，敬天地父母师长为先，康熙为寻出家的父亲顺治，从简潜行到了峨眉，被沿途的男耕女织，秀美景色，袅袅梵音，超凡脱俗所感悟，欣书‘忘尘虑’三字，敕刻于岩上。”这儿说康熙帝私访，与伏虎寺导游所讲均系一事，可知此间对康熙帝“私访”一说是很认真的。

康熙帝没有到过峨眉山，但与这里佛缘笃厚，确是峨眉山的一笔宝贵遗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