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上层男性交往的沦落女子,知名度历久不衰的,自然有其自身的条件,同时也是受知于男性,是被男子捧出来的。在古代,对于伤风败俗的女子,诅咒犹恐玷污了嘴和笔,怎么会彰扬呢?原来在“男女授受不亲”的社会规范环境下,男性为寻求异性刺激和抒发抑郁感情,为研讨诗文,为显示雅士风度,为出锋头和提高名声,需要名妓配合,著名沦落女子正是这些因素的综合产物。唐代科举制度正式确立,进士中式时,大会长安曲江池,招引官妓,纵情调笑,更有甚者平时带着妓女,驾着小牛车,前往名园曲沼游玩,脱去帽子,又把衣服脱掉,用草遮盖,并且狂呼大叫,不拘礼节,也不管旁观的人怎么看,还将这种情形叫作“颠饮”。著名沦落女子的聪慧过人、谈吐风雅诙谐、深谙音律、擅长诗赋,是文士雅集的理想座客和监令,有她们出场,男士们兴致就上来了。据《唐语林》记载,一次西蜀官中聚会,薛涛在座,行酒令,要求语带禽鱼鸟兽内容,一位刺史说“有虞陶唐”,其实“有虞氏”非鱼,说错了,大家忍住没笑出来;轮到薛涛,她说“佐时阿衡”,众人说她话里没有鱼鸟,应当罚酒,她却笑着辩解:“衡”字里有小鱼子,刺史大人的“有虞陶唐”才没有一点小鱼呢!说得众人大笑起来,那时刺史也才恍然大悟。薛涛机智风趣的应对,令满堂生辉,妙趣横生,士大夫当然要征召她们游宴了。
士人雅聚,往往要吟诗作赋,工词赋的沦落女子,可以参与讨论,并可即席演唱,主人自然高兴与她们唱和。文士特别爱读她们的诗词,因为她们写的情诗,比较能反映心声。如同乔以钢所说,不像良家妇女那样受礼教观念的约束,男士当然爱看,而赞赏她们有才。所以元稹《寄赠薛涛》七律中称赞薛涛:“言语巧伦鹦鹉舌,文章分得凤凰毛。纷纷词客皆停笔,个个公侯欲梦刀。”薛涛写了那么多的赠答诗,原因就在这里。在伴君如伴虎的时代,官员地位不稳定,妓女年老色衰就更悲惨,两者之间有着命运无常的共同点。是以被贬江州的白居易,见到“老大嫁作商人妇”的长安妓,同病相怜,写出“同是天崖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的著名诗句。
在“内讳不逾闲”的古代,良家女子的笔墨不宜传诸社会,避免人家把她们的诗词与僧道、娼妓的放在一起。而沦落女子的文字不存在这个问题,士人尽可评说。良贱女子作诗的不同社会处境,令男士较欣赏沦落女子的作品。不仅如此,士人还需要妓女传播他们的诗词,以提高和保持知名度。沦落女子歌唱词曲,为其作者扬名,白居易就是受益者。白离开杭州任所几年后,犹赠诗云:“故妓数人凭问讯,新诗两首倩流传。”把他的新作请旧识的妓女去歌唱传播。因为他的歌普及民间,许多沦落女子知道他,以致他在汉南,主人请客,他一露面,诸妓就知道是《秦中吟》《长恨歌》的作者到了。(www.xing528.com)
妓女,尤其是官妓,要想出头,必须自身素质好,并得到士人的赏识。但士人能抬举她们,也能贬抑她们。据说以写侠士诗著名的唐人崔涯,每将诗题于娼肆,不胫而走。他的毁誉,能令这个娼馆或者车马络绎不绝,或者门可罗雀。他写诗嘲笑李端端,李忧心如焚,请他可怜自己,另写一首好的,他应允了,于是豪富争到李家去。南曲妓颜令宾能作诗词,见到举人就尽礼侍奉,并乞求他们写诗歌,结果装满了箱子;病重时,宴请士人,请求他们为她写挽词,他们照办了。颜死后,人们按那些词给她唱挽歌,声调悲怆,以后长安人送葬也唱这些挽歌,颜令宾因此而有诗遗留下来,并被收在《全唐诗》里。由这两个事例可知,沦落女子出名与否,在名士的掌握之中。因此,不论她们的本意如何,总要竭力逢迎名士。
要言之,士人的社会生活需要捧出名妓,双方相得益彰。但是前者站在主动地位,而后者则处于被动和屈辱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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