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绪帝自被慈禧太后“废黜”之后，过了整整十年的幽禁生活，长期忧闷，无处发泄，“怫（fú）郁摧伤，奄致殂落”。从据清宫太医院档案选编的《慈禧光绪医方选议》一书，可以看出光绪帝体弱多病。该书所选有关光绪帝的医方一百八十二个，包括神经衰弱方六十四个，骨骼关节方二十二个，种子长寿方十七个等。虽然光绪帝常年多病，但医药条件极好，猝死的可能性不大。所以他在慈禧太后死去的前一天突然驾崩，噩耗传出，朝野震惊。于是，光绪帝被人谋害致死的说法流传开来。
光绪帝被人下毒致死——有被袁世凯、李连英、隆裕皇后、慈禧太后和其他人毒死五种说法。
第一，袁世凯毒死光绪说。溥仪在《我的前半生》一书中，谈到袁世凯在“戊戌变法”中辜负了光绪帝的信任，在关键时刻出卖了皇上。又说：袁世凯担心一旦慈禧太后死去，光绪帝不会轻饶了他，所以就借进药的机会，暗中下了毒，将光绪帝毒死。他回忆道：“我还听见一个叫李长安的老太监说起光绪帝之死的疑案。照他说，光绪帝在死之前一天还是好好的，只是因为用了一剂药就坏了，后来才知道这剂药是袁世凯叫人送来的。”
上述说法虽符合情理，但也有值得商榷的地方。光绪帝痛恨袁世凯，并“日书项城（袁世凯）名以志其愤”。（枝巢子《旧京琐记》）这是朝中人共知的事实，所以说袁世凯想谋害光绪帝在情理之中；但袁世凯要想害死光绪帝而又不被追究，那就必须得到慈禧太后的同意或默许，否则由此将获弑君之罪，袁世凯不会做这样的蠢事。况且，袁世凯进药必须经过御医、御药房官员、御前大臣、宦官等多道检验，很难轻易得手。所以，袁世凯进药毒死光绪帝的说法，根据不足，值得商榷。
第二，李连英毒死光绪说。英国人濮兰德、白克浩司的《慈禧外纪》和德龄的《瀛台泣血记》等书，认为清宫大太监李连英等人，平日里仗着主子慈禧太后的权势，经常中伤和愚弄光绪帝，他们怕慈禧太后死后光绪帝重新掌权，对自己不利，就先下毒手，在慈禧太后死之前把光绪帝害死了。
李连英进药毒死光绪帝的说法，凭借想象，没有证据，值得商榷。
第三，隆裕皇后毒死光绪说。有人认为，隆裕皇后受光绪帝伤害最深，大婚之夜没有得到光绪帝的亲近，二人虽有夫妻之名，却无夫妻之实。珍妃夺了夫君对她的爱，导致其性格变态歹毒。值慈禧太后临终之前，先将光绪帝毒死，免得慈禧太后死后光绪帝废后，祭奠珍妃，追封谥号。这样，幼帝继位，自己则做太后，免去冷宫囚身之苦。
这种说法，没有证据，值得商榷。
■ 袁世凯进献的“美国头疼药膏”
■李连英(www.xing528.com)
■ 隆裕皇后
第四，慈禧太后毒死光绪说。《清室外纪》、《崇陵传信录》和《清稗类钞》等书认为：慈禧太后在病危期间，唯恐自己身后光绪帝重新执政，推翻前案，倒转局势，于是令人下毒手，将光绪帝害死。《我的前半生》一书记载：“有一种传说是西太后自知病将不起，她不甘心死在光绪前面，所以下了毒手。”人们普遍认为：年仅三十八岁的光绪帝死在七十四岁的慈禧太后前面，而且只差二十个小时，这不会是巧合，而是慈禧太后处心积虑的谋害。因此，要害死光绪帝的最大嫌疑人就是慈禧太后。据说，在慈禧太后病重期间，“有谮（zèn）上者，谓：帝闻太后病，有喜色。太后怒曰：‘我不能先尔死！’”所以指使亲信太监李连英，用毒药把光绪帝害死。
关于慈禧太后毒死光绪帝的说法，当时的礼部尚书、启功先生的曾祖父也提供了一条极重要的线索。启功先生在《启功口述历史》一书中说：
我曾祖遇到的、最值得一提的是这样一件事：他在任礼部尚书时正赶上西太后（慈禧）和光绪皇帝先后“驾崩”。作为主管礼仪、祭祀之事的最高官员，在西太后临终前要昼夜守候在她下榻的乐寿堂外。其他在京的、够级别的大臣也不例外。就连光绪的皇后隆裕（她是慈禧那条线上的人）也得在这边整天伺候着，连梳洗打扮都顾不上，进进出出时，大臣们也来不及向她请安，都惶惶不可终日，就等着屋里一哭，外边好举哀发丧。西太后得的是痢疾，所以从病危到弥留的时间拉得比较长。候的时间一长，大臣们都有些体力不支，便纷纷坐在台阶上，哪儿哪儿都是，情景非常狼狈。就在宣布西太后临死前，我曾祖父看见一个太监端着一个盖碗从乐寿堂出来，出于职责，就问这个太监端的是什么，太监答道：“是老佛爷赏给万岁爷的塌拉。”“塌拉”在满语中是酸奶的意思。当时光绪被软禁在中南海的瀛台，之前也从没听说过他有什么急症大病，隆裕皇后也始终在慈禧这边忙活。但送后不久，就由隆裕皇后的太监小德张（张兰德）向太医院正堂宣布光绪皇帝驾崩了。接着这边屋里才哭了起来，表明太后已死，整个乐寿堂跟着哭成一片，在我曾祖父参与主持下举行哀礼。其实，谁也说不清西太后到底是什么时候死的，也许她真的挺到光绪死后，也许早就死了，只是密不发丧，只有等到宣布光绪死后才发丧。这已成了千古疑案，查太医院的任何档案也不会有真实的记载。但光绪帝在死之前，西太后曾亲赐他一碗“塌拉”，确是我曾祖亲见亲问过的。这显然是一碗毒药。
启功先生口述历史中的“乐寿堂”在颐和园，不在中南海，可能是先生口述疏忽或记录疏误。中南海仪鸾殿被八国联军焚毁，后移址新建的仪鸾殿为慈禧晏驾之所，今殿名为怀仁堂〔1〕。
■ 中南海怀仁堂，原为慈禧的寝宫仪鸾殿
第五，无名氏毒死光绪说。曾做过清宫御医的屈贵庭〔2〕，在民国年间的杂志《逸经》上著文《诊治光绪皇帝秘记》说：“迨至十月十八日，余复进三海，在瀛台看光绪帝病。是日，帝忽患肚痛，在床上乱滚，向我大叫：‘肚子痛的了不得！’时中医俱去，左右只余内侍一二人，盖太后亦患重病，宫廷无主，乱如散沙；帝所居地更为孤寂，无人管事。余见帝此时病状：夜不能睡，便结，心急跳，神衰，面黑，舌黄黑，而最可异者，则频呼肚痛——此系与前病绝少关系者。余格于情势又不能详细检验，只可进言用暖水敷熨腹部而已。此为余进宫视帝病最后一次。”
这位御医认为，虽不能断定是谁害死了光绪帝，但光绪帝肯定是被人暗中害死的。屈贵庭的说法很重要，因为他提供了难得的目击者记录。
以上五种说法都有道理，但都不能被证实。那么，光绪皇帝到底是自然病死，还是被人毒死？又是被谁毒死的？历史疑案，值得探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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