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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寬先生古史研究破解古謎

时间:2023-10-06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楊寬先生治學,素以嚴謹扎實而聞名。楊寬先生擅長考據,但都是爲了解決其系統研究中的某些疑難問題,亳無餖飣瑣屑、支離破碎之弊。楊寬先生在學術研究中,既重視用社會科學理論,繼承前人優秀成果,又充分吸收考古學、民族學、古文字學等相關學科的最新成就,不斷開拓新的研究領域。他在論著中大量用新出土的考古資料,以期解決古史研究中的疑難問題。在當代史林中,楊寬先生屬於高産的史學家之一。

楊寬先生古史研究破解古謎

楊寬先生治學,素以嚴謹扎實而聞名。他每研究一个課題,務必廣搜材料,博及群書,不發空泛之言。他在撰寫《戰國史》時,曾編輯數十萬字的《戰國史料編年》。爲了完成《西周史》一書,他對有關文獻、文物考古古文字材料進行了全面的爬梳、歸類與考證,作了大量帶有研究性質的筆記和表格。楊寬先生對史料真僞的甄别特别嚴格,他對《尚書》《逸周書》各篇的成書年代和性質,還有《周禮》等先秦文獻資料的取捨,都用現代辨僞學眼光和手段加以審視,去僞存真,絶不隨意引用,在他《西周史》等書中,完全没有將僞《古文尚書》這樣材料當做研究素材的,而對於曾被人懷疑的所謂僞《書》、晚《書》,他深思熟慮後認爲可信的,也毫不猶豫加以使用。早在青年時代,他雖然爲古史辨派的後起之秀,就發表文章爲劉歆辯護,認定《左傳》不僞;在對待《逸周書》問題上,他對各篇章的年代和價值做了仔細評估,不是籠統的肯定或否定。正因爲嚴謹周密,根底堅實,蓄積有素,故能探賾索微,左右逢源,不斷寫出有系統、有分量、有見解的論著來。楊寬先生擅長考據,但都是爲了解決其系統研究中的某些疑難問題,亳無餖飣瑣屑、支離破碎之弊。他的學術研究遠没有停留在材料整理階段,而是着重綜合研究,重視融會貫通,致力於歷史規律的總體把握。由於在歷史研究中很好地處理了宏觀和微觀的辯證關係,其西周、戰國史,冶鐵技術史,陵寢、都城史等研究,無不自成體系,視野廣闊,同時對歷史的觀察和描繪也更爲仔細和精緻。由於方法系統,資料詳實,觀點鮮明,結論公允,使得他的一批論著具有很高的學術價值。值得深味的是,這些著作涉及艱深晦澀的上古文獻和非常專門的學術課題,它們却都是學術暢銷書。以《戰國史》爲例,從1980年到1983年短短四年間就印刷十次,印數達57 000餘册。到九十年代末,又印行過增訂本,也很快銷售一空。他的著作如此廣受讀者歡迎,除了作者名氣、學術質量原因之外,還和講究寫作技法大有關係。楊先生早年受過嚴格舊學訓練,寫得一手漂亮的古文。他的成名作《中國上古史導論》,就是用文言文寫的,當時很多學術耆宿都以爲他是老先生。後來他完全用白話文寫作,文字表述樸實通暢,文章結構清晰緊凑,思路富有條理,善於對複雜的學術問題作簡明通俗的表述,着筆層層推進,狀如剥笋,很是暢快。

隨着當代學術的飛躍發展,歷史學與其他社會學科相互結合、交叉滲透已經成爲必然的趨勢。楊寬先生在學術研究中,既重視運用社會科學理論,繼承前人優秀成果,又充分吸收考古學、民族學、古文字學等相關學科的最新成就,不斷開拓新的研究領域。如在研究古代禮制時,就經常用中外原始民族的禮俗進行比較分析,令人信服地闡明了古禮的淵源。他特别重視出土文字資料在古史研究上的重要性,尤其在西周史研究上,他認爲數百篇金文價值等同甚至超過《詩》《書》,應充分運用。他重視吸收古文字學家的研究成果,特别看重郭沫若、陳夢家、楊樹達、于省吾、白川静等人的著作。他雖然不專門研究古文字,但憑借雄厚的文獻功底,以歷史學家的眼光寫出的有關青銅器問題的文章,如考釋何尊所涉及到的西周年代學與成周營建,如辨析金文若干官名和“西六師”和“殷八師”的性質,都受到古文字學家的認可。他從歷史的角度用漢字文化學解釋一些文字,立意新穎,見解深刻。例如他認爲“租”“助”“且”(祖)是同源字,與古代剥削方式有關。“租”在金文中寫成“且”(祖),原指國家公田生産出來祭祀祖先的糧食,後來逐漸成爲實物税的稱號,才加上“禾”旁成爲分化字。“助”是在公田上的協作勞動,得名於這種勞動是爲了提供祭祖的糧食,因此從“且(祖)”(《新探》229頁)。通過這三字之間的語言文字學和歷史學的考察,爲“籍禮”闡發提供了生動的實證。又如,楊先生從鄉飲酒禮角度論證郷、饗、卿一字分化的歷史文化根源,郷原指飲食(饗)、故又指同食共爨的社會單位(郷),再引申出一郷之長老(卿)與官名(290頁)。對“醴”與“禮”,奴隸名稱“人鬲”與櫪楒(手銬)的關係,考證角度也與文字學家不同。他在論著中大量運用新出土的考古資料,以期解決古史研究中的疑難問題。不僅從文物考古刊物和發掘報告中搜集資料,更重視實地考察。爲了撰寫陵寢史和都城史,他以花甲之年兩次考察山東、河北、河南、陝西等省有關王陵和城址,有系統地結合遺跡和文獻進行學術探討,由此得到不少收穫。如他在洛陽白馬寺西北象莊發現一只石象,并確認它就是東漢陵園南面神道上的主要石刻,具有重要的藝術和歷史價值。楊寬先生在著書立説時,很注意了解最新學術動態,凡國内外發表的有關文章和著作,他都盡可能地泛覽細讀、吸取他人之長。如他對西周官制的研究,便受到日本學者白川静關於“右者”觀點的啓發,而加以深入地論證和發展。正因爲楊寬先生在學術上毫無保守習氣,努力吸收最新成果,更新知識,因而始終站在學術發展的最前沿。

在當代史林中,楊寬先生屬於高産的史學家之一。他主張學者要盡快將研究心得轉化爲論著公開發表,通過這樣的抛磚引玉,求得交流、批評與争鳴,從而推進研究的進一步深入。他的絶大多數專著,每過若干年後都要進行重大修改,不斷充實完善,這其中就包括了對不同學術批評意見的思考和汲收。他不少學術性很强的論文,如西周農業中的“菑”“新”“畲”性質,周代是否存在墓祭等等,就是在學術争論中撰寫的,對很多歷史問題的認識,也是在相互詰辯中得到升華的。這樣的討論,完全是認真平和的學術交流,并不夾雜个人私怨。楊先生和于省吾先生曾經就金文“六師”和“八師”的性質有過幾次論辯争鳴,但這不影響彼此的相互尊重。1983年他曾經親自致函給于老,推薦我以研究生的身份,參加于老主持的全國古文字研究班,還託我帶上他新發表的《商代别都制度》,面呈思泊先生教正。于老也很客氣地對論文中所涉及的“大邑商”談自己的看法。這裏還提一事。楊先生和顧頡剛先生私交甚篤,十分讚賞顧先生晚年對《尚書》所做的研究,但對他在資料方面求全求備、不輕易落筆很不以爲然。早在六十年代京城一次見面,楊先生就力勸顧先生,盡快在有生之年將畢生研究成果整理出來,可惜顧先生最終没有完成他生前製定的《尚書》學寫作計划,楊先生爲此常常扼腕嘆息。十分慶幸的是,這樣的歷史遺憾没有發生在楊先生身上,在其暮年,他最終完成並看到重要著作由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這包括《西周史》《戰國史料編年輯證》和《楊寬古史論文選集》(自選)。

楊寬先生在復旦大學歷史系執教多年,他是粉碎“四人幫”、高校恢復招生以後,歷史系唯一一个爲本科生上課的老教授,那時他已經六十多歲,身患胃病,到復旦上課要倒兩部公交車,十分辛苦。記得當時他以《戰國史)增訂版作爲教材,用帶有濃重青浦口音的普通話講課。在老先生裏面,他的口才屬於中流,但學問却是極好,聽他講課,猶如咀嚼橄欖,由澀變甜。1982年,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招研究生,我和王貽梁、姚平有幸成爲門下弟子,另外,他還帶高木智見、太田有子兩位日本留學生。我們印象中的老師,生活簡檏,經常穿的衣服是洗得有點發白的咔嘰中山裝。他不講究飲食,家中常見的“滋補品”,不過是普通的紅棗赤豆湯。他喜歡在看書的時候,桌上放上一碟南瓜子,此外似乎没有什麽其他嗜好。1983年四五月間,他帶我們到山東、河北、河南、陝西、湖北考察先秦古代都城,一路風塵僕僕,馬不停蹄,經常和我們共宿一屋招待所,同擠火車硬座厢,從來不要求地方文物部門特别款待。每到一地,他不是考察實地,就是應邀做學術演講,晚上還要看資料,思考問題,非常珍惜時間。記得旅途中有位學生晚上看世乒賽決賽,没有整理考察資料,便受到他嚴厲的批評。學習上他要求我們掌握古文獻、古文字、考古資料,熟悉經典作家社會形態理論,通曉人類學知識。爲了打好我們的古器物學基礎,他特地請著名青銅器專家馬承源先生在上海博物館爲我們專設《中國青銅器學》課程。老師做學問向來都是親自動手,身體力行,就連借閲資料也從來不要我們幫忙,希望我們專心學習,迅速成才。1984年老師出國後,我們保持密切的書信來往。他在海外二十餘載,生活充實安定,可謂一生完滿。(www.xing528.com)

這次復旦大學爲學校前輩學者出版復旦百年經典系列,我有幸承擔楊寬卷的編選工作。楊寬先生一生治學領域廣泛,佳作名篇衆多,十多本專著,都蜚聲於史林,其中《戰國史》《西周史》,更是被公認爲學術經典。考慮再三,我挑選了《古史新探》。這是因爲,該書學術界早有定論,是二十世紀最重要的上古史研究成果之一,也是楊寬先生生前最滿意的一部作品。其次,該書在大陸僅僅由中華書局印刷過三千册,海外雖有翻印和盗版,但一般讀者很難見到。記得我讀研究生的時候,曾經和先生説過圖書館只有一本《新探》,借閲不便,受楊先生之命,還曾經以讀者身份致信中華書局,要求再版。後來楊寬先生將《古史新探》的精華都收入《西周史》一書,但畢竟不是全貌。又因爲本書文章都作於二十世紀五十年代到六十年代中期,經過“文革”,楊寬先生西周史領域研究又有新的系列文章,很有必要加以集中,以附編的形式收入,這也是符合先生將作品不斷充實的一貫做法。這次還收入一篇論青川簡牘中的田畝制度,雖然屬於戰國史範圍,但因爲内容和西周井田制度息息相關,可以將該考古新資料與此前楊寬先生相關文章對讀,既加深理解,也能品出楊寬先生學養的厚度。還有一篇《古史新探簡介》是從楊寬先生自傳擷取出來的,雖然不是獨立論文,但可以看做是閲讀《新探》的提綱。書後所附楊寬先生簡歷與學術編年,由大連大學歷史學院賈鵬濤同學編寫。本書編撰過程中得到復旦出版社的大力支持,編輯胡春麗博士付出辛勤努力,這裏一并致意。

謹以此書紀念敬愛的導師楊寬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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