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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史新探》-揭开《詛楚文》的神前祖楚祭礼之谜

时间:2023-10-06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因爲這是商鞅變法所造成的新格局,祭祀天神的神祠仍留在雍。秦國在商鞅變法以前,政治、文化中保留舊的傳統是較多的。正因爲如此,秦王要舉行天神之前咒祖楚王的祭禮,必須要在雍舉行。《詛楚文》是秦惠文王時期的作品,秦惠文王正是個很迷信鬼神的君主。《詛楚文》之所以祈求巫咸大神,就是要巫咸上通天帝,使“詛”的巫術能够靈驗。可見秦的宗祝在巫咸神前咒詛楚王的同時,又在大沈厥湫神前咒

《古史新探》-揭开《詛楚文》的神前祖楚祭礼之谜

現在我們首先要談的是,秦王爲什麽不在新都咸陽舉行這個神前詛楚的祭禮,而要到舊都雍(即今陝西鳳翔)舉行?因爲這是商鞅變法所造成的新格局,祭祀天神的神祠仍留在雍。

秦國在商鞅變法以前,政治文化中保留舊的傳統是較多的。商鞅在初步變法之後,所以要遷都咸陽而作進一步的改革,是爲了擺脱舊傳統的束縛而謀求擴大改革的成果。因此他對咸陽的建設作了新的規劃,把所有官署遷到了新都,仍然把宗廟和祭祀上帝以及鬼神的神祠留在舊都雍。從殷周以來,所有都城,包括别都在内,都是建有宗廟的,所謂“凡邑有宗廟先君之主曰都,無曰邑”(《左傳·莊公二十八年》)。因爲宗廟不僅是祭祀祖先、舉行宗族内部禮儀的地方,而且其廟堂具有禮堂的性質,許多政治上的重要典禮如即位、朝聘、策命等等,都要在宗廟舉行。到戰國時代,經過變法改革以後,政治上許多大典移到朝廷上舉行,但是君主宗族中的禮儀以及祭祀天神的典禮,仍然要到舊都雍去舉行,這到秦始皇時還是如此。例如始皇九年四月,秦王政年二十二,按照秦禮要舉行冠禮然後才能親自執政、因而必須到雍,住在祈年宫(“祈”一作“蘄”),先是舉行“郊見上帝”之禮,然後到寶廟舉行冠禮。正因爲如此,秦王要舉行天神之前咒祖楚王的祭禮,必須要在雍舉行。

《詛楚文》是秦惠文王時期的作品,秦惠文王正是個很迷信鬼神的君主。他曾經因爲聽信史定“飾鬼以人”的話,“罪殺不辜”,引起“君臣擾亂,國幾大危”,《吕氏春秋》作者爲此評論説:“今惠王之老也,形與智皆衰邪!”《吕氏春秋·去宥篇》高誘注:“史定,秦史。”這件事,《史記》不載,因爲《秦記》諱言。《吕氏春秋》是秦國作品,所言可信。史定當是秦之太史,太史除起草文書、記載史實、掌管圖籍外,兼管天文曆法以及祭祀鬼神和宗廟的事,因而能够“飾鬼以人,罪殺不辜”。正因爲秦惠王相信“飾鬼以人”,他會在秦楚大戰前,使宗祝在神前咒詛楚王而祈求勝利。

接着我們要談,宗祝爲什麽不在上帝前咒詛楚王而要在巫咸前咒詛呢?因爲宗祝這個官職具有巫師的性質,巫咸正是巫師的祖師,而且是巫師的崇拜的大神。(www.xing528.com)

“宗祝”這個官,職掌祈告祖宗以及鬼神的事。春秋時代晉、齊、衛等國都設有“祝宗”,“祝宗”該與“宗祝”相同。例如晉國范文子和齊國昭子祈求早死,都“使祝宗祈死”(《左傳·成公十七年、昭公二十五年》)。衛獻公出亡到國外,也“使祝宗告亡”(《左傳·襄公十四年》)古人把“祝”和“巫”看成相同性質,《説文》説:“巫,祝也。”古人常以“祝巫”連稱,例如《史記·滑稽列傳》附記的河伯娶婦故事,就説主其事的是“祝巫”。“宗祝”應是群祝之長,也就是群巫之長。他們以巫咸作爲祖師。《説文》在“巫”字下説:“古者巫咸初爲巫”,確是有來歷的。《書·序》説:“伊陟相大戊……伊陟贊於巫咸,作《咸乂》四篇。”《史記·殷本紀》也説:“伊陟贊言於巫咸,巫咸治王家有功,作《咸艾》、作《大戊》”。巫咸爲輔助商王大戊的大臣並有著作,是古代巫師中地位最尊的。《山海經》以巫咸居於群巫的首位,《海外西經》説:“巫咸國在女丑北,右手操青蛇,左手操赤蛇,在登葆山,群巫所從上下也。”《大荒西經》又説:“大荒中有山名豐沮玉門,日月所入。有靈山,巫咸、巫即、巫盼、巫彭、巫姑、巫真、巫禮、巫抵、巫謝、巫羅十巫,從此昇降,百藥爰在。”《海内西經》又説:“昆侖開明東有巫彭、巫抵、巫陽、巫履、巫凡、巫相、夾窫窳之尸,皆操不死之藥以距之。”可知群巫有兩個特點,一是他們有天梯性質的山可以昇降上下,能够往來人間和天堂,溝通天人之間,因而能使上帝做到人們所要祈求的事情。另一個特點,是他們能採得百藥來替人們治病,還操有不死之藥。《説文》“醫”字下説:“古者巫彭初作醫”,巫就是醫的起源,古時常以巫醫連稱,如《逸周書·大聚篇》説:“鄉立巫醫,具百藥,以備疾災。”《詛楚文》之所以祈求巫咸大神,就是要巫咸上通天帝,使“詛”的巫術能够靈驗。《詛楚文》所載巫咸的“巫”字,沿襲着甲骨文金文的傳統,寫作“”,與後世“巫”字從“工”中夾着兩個“人”字的寫法不同。郭沫若在《殷契粹編》中考釋甲骨文,就是依據《詛楚文》來考定這個字的,曾説:“《詛楚文》中巫字如是作古形,可確證。”“巫”字這樣寫法,該是巫師們從商代以來一脈相承的傳統。

我們繼續要討論的是,爲什麽宗祝要到湫淵,在大沈厥湫這個神前咒詛楚王而祈求戰争勝利呢?因爲湫淵是秦的四大名川之一,此中水神叫大沈厥湫,也是當時秦的巫師所崇拜和祈求的重要對象。

巫咸是各地巫師共同崇拜的祖師和大神,同時各地巫師還有因地而異的崇拜大神。大沈厥湫就是秦巫所崇拜而祈求的水神。《史記·封禪書》載:自華(即華山)以西,四大名川,即河水、漢水、湫淵和江水,分别有祠,“湫淵,祠朝那”。《集解》引蘇林説:“湫淵在安定朝那縣,方四十里,停不流,冬夏不增减,不生草木。”《正義》引《括地志》説:“朝那湫祠在原州平高縣東南二十里。湫谷水源出寧州安定縣。”《索隱》又説:“即龍之所處也。”原來湫淵被看作生態特殊的神靈的湖泊,大沈厥湫就是潜居在淵中的一條龍。因此湫淵不過方四十里,在祭祀的禮制上,湫淵與黄河、長江、漢水並列而合稱爲四大名川,超過附近的渭水和涇水。直到漢代初期還是如此,漢文帝十三年因連年豐收,要增加神祠的祭品來謝神,還是以“河、湫、漢水”並列,“加玉各二”(見《封禪書》)。這該與秦巫的崇拜大沈厥湫有關吧!秦的這個水神稱爲大沈厥湫,猶如晉有水神叫做實沈。《左傳·昭公元年》記載晉侯有疾,卜人曰:“實沈、臺駘爲祟。”子産解釋説:實沈是高辛氏的季子,遷於大夏。大夏也是水澤之名,《淮南子·地形篇》説西北方之澤叫大夏。古人祭祀水神常以玉石沉於水中,實沈與大沈厥湫之名當即由此而來。古人認爲水災由於水神作祟,因而崇祀水神,巫師因而有主持河伯娶婦的風俗。不但魏文侯時鄴地有祝巫爲河伯娶婦的事,秦國也有此風俗。《史記·六國年表》載秦靈公八年(公元前417年):“城塹河瀕。初以君主妻河。”《索隱》説:“謂初以此年取他女爲君主,君主猶公主也。妻河謂嫁之河伯。”也該如魏的鄴地一樣是由祝巫主持君主妻河的。可見秦的宗祝在巫咸神前咒詛楚王的同時,又在大沈厥湫神前咒詛楚王,是沿襲秦巫崇祀這個水神的習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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