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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都建设的政治目的和作用

更新时间:2025-01-17 工作计划 版权反馈
【摘要】:西周初期營建東都成周,有其遠大的政治目的。成周建成以後,確實對於創建統一的周王朝,發展全國的經濟文化,起着重大作用。所有這些措施,無非爲了加强對成周東郊居住的殷貴族的監督和管理。

西周初期營建東都成周,有其遠大的政治目的。成周建成以後,確實對於創建統一的周王朝,發展全國的經濟文化,起着重大作用。

第一,建設成周是爲了集中遷移殷貴族到成周東郊,以便加强監督、管理和利用,從而鞏固新建的周朝政權。

周公在平定三監和武庚叛亂以後,就改變對待殷貴族的政策,决定取消原來就地監督的辦法,把他們集中遷移到一定地點,以便加强監督、管理和利用。其中有許多殷貴族,被分配給封君,由封君帶到封國去,用作封君在封國的統治力量。同時又有許多殷及多方(即諸侯)的貴族,被集中遷移到洛邑郊外,既便於集中監督和管理,又可以用來爲周朝服役,包括勞役和兵役。駐屯成周的“成周八”,其中軍官和骨幹當然是周貴族,戰鬥的甲士就可以利用殷及多方的貴族充任。不僅駐屯在成周的“成周八”如此,駐屯在牧野的“殷八”更是如此。

遷移殷貴族到洛邑郊外,是周公在平定三監和武庚叛亂後就着手進行的。《逸周書·作雒》説周公在平定殷的叛亂後,就“俘殷獻民遷於九里”,孔晁注:“九里,成周之地”。九里當是成周東郊的里名。《東觀漢記·鮑永傳》説:“賜洛陽上商里宅”,《後漢書·鮑永傳》作“賜永洛陽商里宅”。李注引陸機《洛陽記》曰:“上商里在洛陽東北,本殷頑人所居,故曰上商里宅也”。説明成周以東的漢魏故城東北,就有殷貴族徙居之地。一九五二年在洛陽東郊的擺駕路口、下瑶村西區和東大寺區,都發掘到西周早期的殷人墓葬,他們沿襲殷的禮俗,但也還有一些特點,出土的銅鏟和鉛戈都是不能實用的明器,墓中顯然缺乏觚、爵之類酒器隨葬,陶器中也没有酒器式樣,這是和殷墟的殷墓不同的。因此考古工作者推定是遷居的“殷頑民”的墓葬[4]

根據《多方》和《多士》來看,當時周王朝對待遷居到洛邑的殷及多方貴族,是給予永久的田宅,勉勵他們努力治理的。《多士》説:“亦惟爾多士(指殷貴族),攸服奔走(服役而效勞),臣(臣服)我多遜(遜謂順從)。爾乃尚有爾士,爾乃尚寧幹止(安於事業和居處)”。周朝分配給遷居洛邑的殷貴族田地和住宅,是爲了利用他們,要他們順從而服役。采取這樣的遷移殷貴族的政策,是一舉兩得的,既可以解除這些殷貴族原住地發生叛亂的危險,又可以集中起來便於監督和利用,充實周朝的統治力量。後來秦代和西漢初期從東方遷移大量“豪富”到關中國都附近,還是沿用這項政策。《書序》説:“周公既殁,命君陳分正東郊成周,作《君陳》”。“分正”是説分設官長。《書序》又説:“康王命作册畢公(‘公’字原脱,據《史記·周本紀》校補)分居里成周郊,作《畢命》”。“分居里”是説分别居民的“里”。所有這些措施,無非爲了加强對成周東郊居住的殷貴族的監督和管理。

第二,成周建成以後,東西兩都併立,兩都的京畿連成一片,形成統治四方的政治中心,加强了全國的統一。

《逸周書·作雒》説成周建成後,“制郊甸方六百里,因西土爲千里”。《漢書·地理志》也説:“初洛邑與宗周通封畿,東西長而南北短,短長相覆爲千里”。顔師古注:“宗周,鎬京也,方八百里,八八六十四,爲方百里者六十四也。洛邑,成周也,方六百里,六六三十六,爲方百里者三十六。二都得百里者百,方千里也。故《詩》云邦畿千里”。這是一種理想化的整齊的説法,實際上是不可能這樣整齊的。但是兩都的京畿接成“東西長而南北短”的一片,是事實。這樣,東西兩都緊密連結,便成爲統治全國的樞紐,有利於鞏固全國的統一。

在周朝的東西兩都中,雖然周天子長居西都,成爲周王朝的統治中心,但是在具體的政治作用上,東都却比西都重要得多。因爲成周正是四方的中心,對於四方諸侯以及周圍夷戎部族的事,都必須由成周的中央政權機構來管理。周王朝中央政權的最高官署叫“卿事寮”,由太師或太保主管(關於這點將另文詳論)。周公原來官爲太宰,以太宰攝政,《左傳·定公四年》説:“周公相王室以尹天下”,又説:“周公爲太宰”,可以證明。《帝王世紀》説:“周公爲冢宰攝政”(《藝文類聚》卷十二和《太平御覽》卷八十四引),是不錯的。等到周公歸政於成王,成王命他留守成周爲“四輔”,官職爲太師。“周公爲師”見於《史記·周本紀》和《書序》。《帝王世紀》説:“王始躬政事,以周公爲太師”,也是正確的。周公就是以太師之職主管成周的“卿事寮”,通過“卿事寮”處理東都京畿和四方的政務。此後周公的繼任者,都是以太師或太保之職主管“卿事寮”而管理“三事四方”的。

《令彝》記述了周公之子明保繼承周公職務的情况:

惟八月,辰才(在)甲申,王令周公子明保,尹三事四方,受(授)卿事寮。丁亥,令告於周公宫。公令出同卿事寮。惟十月月吉癸未,明公朝(早)至於成周,出令;舍三事令,卿事寮、者(諸)尹、里君,百工,者(諸)侯,侯、田(甸)、男,舍四方令。

成王所以要命令周公之子明保接替周公的職務,該是周公已到告老的年齡,就是《尚書大傳》所説:“三年之後,周公老於豐”。這年八月甲申,成王命令明保“尹三事四方”,授給“卿事寮”,就是要明保接替其父親周公主管東都的職位。後四天丁亥,明保按照禮制,派作册(史官)去向周公報告請示,周公命令明保“出同卿事寮”,就是要他到成周的“卿事寮”舉行殷見禮,“同”就是殷見禮。《周禮·春官·宗伯》説:“殷見曰同”。到十月癸未,明保到成周就職,就到“卿事寮”主持殷見禮,於是發佈主管“三事四方”的命令。“三事”是指京畿的政務官、司法官和地方官,就是《書·立政》所説:“立政:任人、凖夫、牧,作三事”。“四方”是指分布在四方的諸侯。這段銘文的末句,是倒裝句法,應該是:“舍四方令,諸侯、侯、甸、男”(楊樹達《積微居金文説》卷一《令彝三跋》)。明保在主持的殷見禮上發佈主管“三事四方”的命令,“三事”的命令從“卿事寮”下達到“諸尹”(政務官)、“里君”(地方官)、“百工”(百工即百官,《詩·周頌·臣工》:“嗟嗟臣工”,《毛傳》:“工,官也”)。“四方”的命令下達到侯、甸、男等各級諸侯。銘文開頭記載成王對明保的任命,“保”當是官職,即是太保,任命是應該説明職稱的。下文稱明保爲“明公”,“公”是尊稱,因爲此器出於他的臣屬制作,尊稱爲“公”是符合禮制的。

由此可知,成周建成以後,成周設有“卿事寮”,主管着“三事四方”,成爲四方的統治中心,從而鞏固了全國的統一。

第三,成周成爲徵收四方貢賦的中心,糧食財物積儲的中心,從而形成全國經濟的中心。

《史記·周本紀》記述營建洛邑的原因,是由於“此天下之中,四方入貢道里均”。的確,營建成周的目的之一,就是爲了便於向四方徵收貢賦。當時成周對四方貢賦的徵收,主要的對象是各級的諸侯。《左傳·昭公十三年》記子産説:“昔天子班貢,輕重以列,列尊貢重,周之制也”。當時子産説這些話,是和晉國争論貢賦的等級的,應該是有根據的。結合西周金文和文獻來看,周朝的諸侯有侯、甸、男、采、衛五個等級,他們對周朝的貢賦也該有等級區别的。由於史料缺乏,具體情况已不了解。

與此同時,周朝還要對征服的夷戎部族或國家徵收貢賦,這點是比較清楚的。《兮甲盤》載:

王令甲(兮甲)政(徵)(司)成周四方責(積),至於南淮尸(夷)。淮尸(夷)舊我(帛)畮(賄)人,母(毋)敢不出其(帛)、其責(積)。其進人,其貯,母(毋)敢不即(次)、即(歭)。敢不用令(命),則即井(刑)(撲)伐。

所謂“徵司成周四方積”,就是主管成周向四方徵收貢賦的積儲。凡是夷戎部族或國家一經徵服,便成爲貢賦之臣,即所謂“帛賄人”或“帛畮臣”(《師簋》作“畮臣”)。貢賦之臣既要貢納幣帛、積儲,更要提供服役者,即所謂“進人”。“進人”要送到軍次(即軍隊駐防地),可知這種服役者是由軍隊監督的勞役。“積”是指積儲的糧食,即《詩·周頌·載芟》所説“其實其積”和《良耜》所説“積之栗栗”的“積”。“”,或者釋“歭”(《綴遺齋彝器考釋》卷七),或者釋“市”(孫詒讓《古籀餘論》卷三),當以釋“歭”爲是。《書·費誓》説:“歭乃糗糧”,《詩·大雅·嵩高》説:“以歭其粻”,“歭”都作動字用。此處作名詞用,當與“庤”通用。《説文》:“庤,儲置屋下也”。銘文説“積”或“貯”一定要送到儲藏的倉庫,這就是“徵司成周四方積”的職司。前文已經談到,擔任這個職司的兮甲,字伯吉父,就是尹吉甫。尹是官名,尹吉甫是周宣王的輔佐大臣,地位很高。《詩·小雅·六月》:“王于出征,以佐天子”,“文武吉甫,萬邦爲憲”。其官職亦是太師或太保。(www.xing528.com)

周朝對四方貢賦的徵收,不但要徵“積”“貯”,而且要徵“人”服役。如果徵發來的“衆”閑着怠工,反抗監督的官吏,即所謂“今敢博(迫)厥衆叚(暇),反厥工吏”,或者不把“積”送到指定倉庫,即所謂“弗速(積)我東國”,就要出兵征討。(見《師簋》)周朝軍隊的出征,是爲了保證“政(徵)司成周四方積”的職司的完成,這是奴隸主政權的性質所决定的。

第四,成周是舉行四方諸侯及貴族“殷禮”的地點,“殷禮”是集合内外群臣大會見和對上帝、祖先大獻祭的禮儀,具有對群臣奬勵、督促、考核的作用。

武王計劃營建洛邑,有個重要的目的,就是“依天室”(《逸周書·度邑》)。“依”就是“殷禮”,“天室”就是明堂,前面已經談到。商周兩代都用“衣”(或“依”“殷”)作爲一種禮儀的名稱,但是取義不同,性質也不一樣。“殷猶衆也”(《大宗伯》鄭玄注)。商代把許多祖先的大合祭叫做“衣”,而周代把群臣的大會見和共同大獻祭叫做“衣祭”或“殷禮”。

《洛誥》記載周公對成王説:“王,肇(開始)稱(舉行)殷禮,祀於新邑,咸秩(秩序)無文(紊),予齊百工(百官)。伻(使)從王於周(成周)”。這是説舉行“祀於新邑”的“殷禮”,要使百官都從成王到成周。成王對答説:“奉荅(配合)天命,和恒四方民(使四方民普遍和協),居師(集居京師,即成周),惇宗(厚待於宗廟)將禮(注重禮儀),稱秩(秩序)元祀(舉行大祭祀),咸秩無文(紊)”。這也説舉行“稱秩元祀”的“殷禮”,要使“四方民”集居成周。這時成周將興建完成,舉行“殷禮”具有慶功性質,所以《洛誥》記周公説:“今王即命曰:記功宗(記録功勞於宗廟),以功作元祀(因功舉行大祭祀)。惟命曰:……乃女(汝)其悉自教工”。“教工”當從《尚書大傳》讀作“效功”,是説“效天下諸侯之功也”。在舉行“殷禮”中,既要記功勞於宗廟,又要大臣和諸侯自己報效功績,説明“殷禮”具有奬勵和督促群臣的目的和作用。

同時舉行“殷禮”還有觀察和考核群臣的目的和作用。《洛誥》記周公對成王説:“女(汝)其敬(認真)識(辨别)百辟(諸侯)享(誠心獻祭),亦識其有不享(不誠心獻祭)。享多儀(獻祭以禮儀爲重),儀不及物(禮儀的份量不及貢獻祭品多而好的),惟曰不享(就是不誠心獻祭),惟事其爽侮(這樣對於王事就會出錯和輕慢)”。這是要通過諸侯和群臣參加獻祭典禮中,察看他們是否對待周朝,真心誠意的效忠。

自從成王在成周“肇稱殷禮”以後,此後成周便成爲舉行殷禮的主要地點,都由主持東都政務的輔佐大臣主持。當周公奉命爲“四輔”,開始主持東都政務時,就曾舉行這種殷禮。《書·康誥》篇首載(這是一段錯簡,原非《康誥》之文):

惟三月哉生魄,周公初基(始)作新大邑於東國洛,四方民大和會、侯、甸、男邦、采、衛、百工(百官)、播民(分布之民)和,見士(事)於周,周公咸勤(慰勞),乃洪大誥治。

“四方民大和會”就是《洛誥》所説“和恒四方民”,就是舉行“殷禮”。所謂“四方民”,包括侯、甸、男、采、衛各等諸侯以及百官、貴族。既稱“大和會”,又説諸侯、百官、“播民和”,説明“殷禮”具有協和貴族内部、加强團結的作用。所謂“見士於周”,“見士”即是“見事”,古“士”“事”音義俱近。“見事”原爲當時成語。《匽侯旨鼎》載:“匽侯旨初見事於宗周”。《鼎》載:“己亥見事於彭”。“見事”,就是效事的意思,王先謙説:“此見士訓爲效事”(《尚書孔傳參正》)。是正確的。見事和《洛誥》所説的“教工(效功)”,意義相同。也就是所謂“述職”。《孟子·梁惠王下》記晏子説:“諸侯朝於天子曰述職,述職者,述所職也,無非事者”。“見事”的“事”,就是“無非事者”的“事”,是指職務範圍以内的工作情况。可知“殷禮”還有匯報工作和檢查的目的和作用。

周公以後,周公職位的繼承者,繼續在成周舉行這樣的“殷禮”。周公之子明保在就職時,就舉行“殷禮”,即所謂“出同卿事寮”,前面已經談到。《小臣傳卣》:“惟五月既望甲子,王才(在)京,令師甲父殷成周年”。《臣辰簋》載:“王令士上史寅於成周”。所謂“殷成周”和“於成周”。都是在成周舉行“殷禮”。

從上述四點看來,成周的建成,對於周朝一統大業的完成,是具有重大作用的。“成周”之所以稱“成”,用意就在於此。鄭玄説:“居攝七年(當作五年)天下太平而此邑成,乃各曰成周”(《公羊傳·宣公十六年》疏引)。何休説:“名曰成周者,周道始成,王所都也”(《水經谷水注》引)。這些解釋還不够確切。我們認爲,成周之所以稱“成”,和成王之所以稱“成”,用意是相同的。《詩經·周頌》有一篇《昊天有成命》,説昊天有“成命”,爲“二后(文王、武王)”所接受,成王繼續日夜盡心,“肆其靖之”(終於使天下大定)。這是一首歌頌成王成功的詩。賈誼解釋説:“文王有大德而功未就,武王有大功而治未成”,“及成王承嗣”,終於“有成”(《新書·禮容語下》)。《吕氏春秋·下賢》也説:“文王造之而未遂,武王遂之而未成,周公旦抱少主而成之,故曰成王”。馬融所引解釋“成王”的三種説法之一,也説:“以成王年少,成二聖之功,生號曰成王”(《書·酒誥》正義引)。成王原來確是“生號”,成王之所以稱“成”,應該取義於周朝開國大業的完成,也就是昊天“成命”的完成。《召誥》記載召公引用周公的話,“其自時(是)中乂(居中治理),王厥有成命,治民今休(休謂取得美好成果)”。《召誥》記召公最後對成王説:“王末(終)有成命,王亦顯”。《洛誥》記周公對成王説:“其自時(是)中乂,萬邦咸休,惟王有成績”。十分明顯,成王稱“成”,是由於他終於完成了昊天的“成命”,取得了“成績”。成周的所以稱“成”,也該是由於完成“成命”和取得“成績”,建成了周朝統一四方的國都。

原載《歷史教學問題》1983年第4期

【注释】

[1]參看張學海《淺談曲阜魯城的年代和基本格局》,刊《文物》一九八二年二期。

[2]參看考古研究所洛陽發掘隊《洛陽澗濱東周城址發掘報告》,刊《考古學報》一九五九年二期。

[3]僞《孔傳》説:“卜必先墨畫龜,然後灼之,兆順食墨”。俞樾《群經平議》卷六認爲此説不確,“食可訓用”,“兩處皆曰食,則皆所用也”,楊筠如《尚書核詁》又説:“食亦事之假,事猶治也”。

[4]參看郭寶鈞、林壽晉《一九五二年秋季洛陽東郊發掘報告》,刊《考古學報》第九册,一九五五年出版。
洛陽附近城址變遷圖
(説明:圖上“東周城”即是春秋時代“王城”。本文認爲,西周時代“王城”也該在這里,可能略爲偏北;“成周”的大郭應該在“王城”以東,横跨瀍河兩側地區,南靠洛河,在隋唐東都城的北部及以北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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