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四军在平江把战场善后交给后续部队,随即继续向溃退通城之敌追击,第三日第十师即占领湖北边境的通城,几乎是兵不血刃,盖敌军已闻风胆落,吴佩孚爱将二十五师师长湖北省督军陈嘉谟不战而遁,遗下军用物品亦不及撤走。
右纵队左翼之第七军李宗仁部、左纵队之第八军唐生智部,皆通报谓先后攻下岳州、临湘,并进至湘鄂边境的羊楼司,北撤残敌正向湖北铁路线上咸宁县属汀泗桥麇集,以图据险待援。
汀泗桥除了是粤汉铁路线上一条铁桥以外,它也是一个小镇,它背枕着咸宁、嘉鱼两县间的巨浸黄塘湖,北、西、南三面环水,铁路斜穿西南至东北,东面是崇山峻岭,地形险要,由张兴国、赤岗亭一段为大路,余皆蛮荒丛棘,飞越维艰。一九一七年马济北伐及一九二一湘鄂战争赵恒惕等部亦仅攻抵桥前,即被胶着不能再向前进军,且受重创。
我十二师搜集所有探报,分析并理解吴佩孚以往威震全鄂,在于倚恃此一雄关天堑,这也就成为吴佩孚的一种迷信、一种虚幻的自大狂,所以他还很飞扬跋扈,调集宋大霈、叶开倬、陈嘉谟等爱将数十员,率最精锐的军官团及其他部队总数二万余人,云集一点,满以为以逸待劳,在此一瓶颈地带“聚歼”我北伐部队,宋大霈是守军的指挥,扼险布防。我师按照军部的部署已越过崇阳,和第十师步步同趋,分别取道左河坪出鹿门铺及程家铺插进山峡冲赶赴汀泗桥,我们的战略是不让北撤的敌军有喘息余暇,也不让宋大霈等麇聚的部队有从容布阵的时间,总之要快打急打。由于占平江、逼通城、越崇阳以及左翼七、八军的下岳州、破临湘,在军事观点上言,其破竹之势已成,神速抢攻即为要着。军部已通报不待七、八军到达会合之前,免误克敌的千载一时机会,向汀泗桥发制机先、采取包围。当时我三十六团由师拨归军部直接指挥作为攻桥主力,对方吴佩孚以此战与其整个华中霸权根本攸关,故亦不敢轻怠,亲自由长辛店率领刘玉春、吴俊卿等嫡系队伍倾巢南下,意图重振贼威,大举反噬。大兵团的运动总是难掩别人耳目,陈可钰副军长决心乘敌军阵脚未定,拼一次硬仗,他在石坑渡颁发了一项历史性的攻击命令:
一、面对汀泗桥之敌,我军不惜任何牺牲,并抓到敌人要害弱点,予以迅猛攻击。
二、第十师由山峡冲直冲赤岗亭,在汀泗桥东南包围,攻击前进。
三、十二师独立团、三十五团及所有附属队伍由中伙铺沿铁路向汀泗桥西及西北包围,协同十师行动。
四、三十六团暂隶军部,由石坑渡分散经分水咀及马家冲向汀泗桥搜索前进,靠拢十师各部,协同解决东南一带之敌。(www.xing528.com)
五、军部在三十六团左右,随时以直属队配合,抢攻汀泗桥桥南。
依于这一历史性命令,张师三十五团某连首先与敌遭遇战,在桥南左侧高猪山,奋勇击溃敌人,直逼汀泗桥南端,敌军隔湖以炽烈炮火交叉封住了桥头去路。我三十六团在全军军力部署上属右纵队序列,进抵易家港附近已遥闻敌军枪炮声,敌军的地形优势在于背山面湖,居高可以控制整个桥面,纵使插翼凌空,亦在其火网范围之内,我奉团长命遍访邻近村落找得愿意领路土人的自动献力,遂由团长确定按土人指引迂回张兴国(地名)抄击汀泗桥镇东侧作为一路,由我率领;另外又根据准确的侦察,由分水咀附近有可以涉水而过的渡口,团长自率一路准备星夜强渡对岸,并约定与我的会合地点。我率队接近张兴国,即抢占高地,最初仅闻枪声稀落,及我布置所部各就战斗位置时,前面敌军亦次第出现,所据掩体亦视我为优,拒我前进,我尚在严密监视及紧急派遣斥候侦察敌阵,敌阵弹发如雨,我亦凭所占高地着令以间歇火网稍压敌人凶焰,待机突击,恰值十师的三十团到达,接在我左翼延展铺开。但此地地形复杂、敌情不明,为避免过大牺牲,通知高地各据点先采守势,然后我即率同传令兵三人进入三十团火力圈内与兄弟部队互相通报,判断敌阵左翼可能为薄弱环节,宜于我施展包围,我乃命令随我之机枪连改变位置候命,并拟报告团长,但山深林密,团长亦与队伍各迷方向,幸传令三人魄力过人、警觉敏锐,很快找到线索,而通讯系统亦迅速接通,团长与我的联络恢复,十师各团又各在我左右翼形成梯次,我撤回机枪连及其他队伍与黄团长会合,原占高地交三十团接防,这样我军几个团联成一气,力量也显得一时雄厚。在指挥点上,团长和我还召集了团内各个营以及参谋人员,共同研商了下一步的出击方案,认为此次分路迂回成功,并与第十师靠拢,已基本上完成了军部石坑渡战斗命令的要求,为进一步配合汀泗桥南我军的运动,我团可以乘吴佩孚援兵未到,再深入绕插桥北,切断守桥敌军归路。这个方案派飞骑密报军部,取得陈副军长和总部派驻军部的俄国顾问同意,遂在夕阳衔山以后,由团长和我下令确定乘夜行动,衔枚疾进,逐步向敌阵压近;我团在行动同时,分别通报了十师各团及向陈师长电话报告取得协调。估计敌军亦恐怕我军会出于夜袭一着,所以敌步枪机枪彻夜交互发射,意在警戒,也在壮胆,我夜袭之众由右翼东线至左翼西线应共四个团,各皆绝不还枪,使敌无可捉摸,及逼敌阵,鼓噪攀登,由于我三十六团率先突入中央最高点,展开白刃战,各兄弟团梯次跟上克敌,敌增援部队几次意图反扑,皆未得逞。然我团在此夜袭中为敌机枪扫射死伤者已近百人,且为第一营者居多,桥北中央高地终被我 破。北伐军血染黄沙,沉着果毅之大无畏精神,万古彪炳,丰草长林,将永为国殇哀悼!
翌晨我全线进行拂晓攻击,我先指挥团直属队占领敌炮兵阵地,十师的二十九、三十团则占领敌玛瑙岭阵地,接着,二十九团又再迂回朱家铺直趋汀泗桥北面,控制铁路,切断敌军撤退可遁之途。我十二师张师长此时亲率独立团及三十五团从桥南左翼突然出现,一如飞将军从天上来,猛扑仍盘踞桥上妄图死守之敌,发动空前凌厉的歼击,所有全线各团均一致看到张师长传令兵所发射穿越高空的信号弹,知道攻桥得手,遂分别配合冲桥,炮兵在东北高地发炮,以有效射程及高命中率摧毁了敌军护桥工事,而我各机枪连队亦发挥威力,集中扫荡桥上障碍物。所谓兵败如山倒,扼守桥北和西面高地的敌军纷纷弃甲丢盔,因归路已断,我三十五团与独立团浩荡冲过铁桥,潮大涛高,残敌全部俯首缴械,汀泗桥之役战果辉煌,在中国民主革命历史上写下了不朽的一页。我军除留下我三十六团及十师之三十团暂驻汀泗桥镇外,其他团队继续乘胜前进,并以两个多小时的速度攻入咸宁县城。
我军本干仁爱为怀,优待俘虏,凡放下武器者,概予不究,准其领取资遣自由北返,伤病者亦给包扎或送野战医院治疗,因此在铁路上已解除武装的北军成群踽踽而行。与我军追击部队同在祖国的土地上走着不同的道路。但我军皆具较高的政治意识,战斗时鄙薄敌人,敌人输诚后则并不仇视,这也曾经赢得当地人民及敌军的归心向往,仁者无敌,气象万千,起码是当日战地的佳话。被我团俘虏的一个北军军官叫做李文藻的保定人,还是保定军校七期与我先后同学,充北军军官队班长,我报知团长后团长即派为招兵委员,着其就地招选精壮六十人为我团缺员补充,李个人及被招选者目睹我军纪律制度和高尚风格,都极其感动。我军自广东出发,一直就非常强调政治工作,每攻克一个城镇或一个地区,北伐军不但是军事上惩罚了敌人,而且也在政治上压倒了敌人。
是役毙敌计约千人,俘虏军官一百五十七人,士兵二千二百九十六人,缴获大炮四门,机枪九挺,步枪三千余杆,军马十四匹,粮弹辎重无数。我军伤亡不少于千人。
仁者之师,原不以杀伤为手段,此次沿胜利进军之际,目睹城乡因战火而残破,人民骨肉流离,且战场尸横待殓,惨象难言,敌军之被缴械后领得资遣北归者仍彳亍道左,受伤者则除紧急包扎外大部仍无法在野战医院收留而匐伏街头;我军以急赴前敌,亦只能留下少数人员协同当地收容、安置及掩埋。造化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军阀造孽,朱殷万里,苍生何罪,天道宁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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