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望西都,意踌蹰。
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这是元代汉族文人张养浩的《山坡羊·潼关怀古》。在元代的汉族文人中,仁宗年间的张养浩或许还是幸运的。他年轻时即步入仕途,得人赏识,后来成为一般汉人难以企及的高官,却没有沦落于官场泥淖之中。他因直言进谏而屡遭排挤,历经宦海浮沉,看透官场险恶,于知天命之年辞官荣归故里。此后,十年之中,元廷七次征召,他都力辞不就。
文宗天历二年(1329),“关中大旱,饥民相食”,元廷再度征召张养浩为陕西行台中丞,这次是趟苦差,张养浩却欣然领命,因为这次救灾功在黎民。年已六旬的张养浩,鞠躬尽瘁,散尽家财,终因积劳成疾而死于任所。如今,他留给后人的是不朽的文字与岁月的记录。
途经洛阳时,他写下:
天津桥上,凭栏遥望,舂陵王气都凋丧。
树苍苍,水茫茫,云台不见中兴将,千古转头归灭亡。
功,也不久长!名,也不久长!
——《山坡羊·洛阳怀古》
当他走到骊山时,眼前是:
骊山四顾,阿房一炬,当时奢侈今何处?
只见草萧疏,水萦纡,至今遗恨迷烟树,列国周齐秦汉楚。
赢,都变做了土!输,都变做了土!
——《山坡羊·骊山怀古》
在咸阳,他感慨道:
城池俱坏,英雄安在?云龙几度相交代!(www.xing528.com)
想兴衰,若为怀,唐家才起隋家败,世态有如云变改。疾,也是天地差;迟,也是天地差!
——《山坡羊·咸阳怀古》
途经沔池,他又想起:
秦如狼虎,赵如豚鼠,秦强赵弱非虚语。
笑相如,大粗疏,欲凭血气为伊吕,万一座间诛戮汝。
君也,谁做主?民也,谁做主?
——《山坡羊·沔池怀古》
元曲仿佛一扇窗,推开便可见当时的景象。张养浩笔触豪放,读来悲壮,正如元朝的风云变幻,兴亡盛衰。统治者的享乐纵欲以及他们的家天下的兴亡,都是建立在百姓的血泊泪海之上。
蒙古人将他们的草原文明带到中原,与中原的农耕文明发生激烈的碰撞。法国著名汉学家谢和耐在《蒙元入侵前夜的中国日常生活》导言中说:“蒙古人的入侵形成了对于伟大的中华帝国的沉重打击,这个帝国在当时是全世界最富有和最先进的国家。在蒙古人入侵的前夜,中华文明在许多方面都处于它的辉煌顶峰,而由于此次入侵,它却在其历史中经受着彻底的破坏。”
元人评价当时的税收说:“割剥民饥,未见如此之甚!”元朝后期“酒课、盐课、税课,比之国初,增至十倍。征需之际,民间破家荡产,不安其生”。宋元之际的诗人汪元量作诗《利州》:“云栈遥遥马不前,风吹红树带青烟。城因兵破悭歌舞,民为官差失井田。岩谷搜罗追猎户,江湖刻剥及渔船。酒边父老犹能说,五十年前好四川。”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当百姓在战乱、天灾、暴敛中苦苦挣扎之时,蒙古的贵族在内讧,将领们在乱战,皇帝在做工匠。
亡国君主元顺帝有一个同明熹宗朱由校相似的嗜好。他酷爱工匠建造,而且技艺高超远胜过其治国之术,在京师还享有“鲁班天子”的美誉。他亲手为近臣刻削屋宇的模型,做得巧夺天工,模型上镶嵌了许多珍奇的宝石,然后让近臣依照模型建造房子。当他询问如何时,内侍们便假言:“这屋宇比不上某某家精美。”顺帝便随手将模型毁弃了重新做,内侍们则趁机从模型上抠下珠宝。
顺帝还建造了清宁殿,以及前山、子月宫等穷极奢华的殿宇,他还在内苑亲自设计制造龙舟,龙舟移动时龙首及口眼爪尾皆可活动,栩栩如生。顺帝不禁感叹:“难怪隋炀帝游江都乐而忘返呢!”仅此一句话,即为亡国音。
宫阙万间都做了土,雕梁画栋又如何?
兵荒马乱中,百姓流离失所;繁华享乐时,百姓来埋单。纵览元朝雄图,最苦的还是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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