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策：秦败魏于华，魏王迫不得已朝见秦王

导读

华阳一战，魏国惨败给秦国，魏王迫不得已将要去朝见秦王。大臣周用“宋学子名其母”的寓言故事和“入渊殉鼠首”的比喻，力劝魏王打消去朝见秦王的念头。魏王犹豫不决。大臣支期知道魏相长信侯亲善秦相应侯，于是先恐吓长信侯，再让魏王装病，迫使长信侯出面做应侯的工作，取消魏王赴秦行程。

秦败魏于华，魏王1且入朝于秦。周2谓王曰：“宋人有学者，三年反3而名其母。其母曰：‘子学三年，反而名我者，何也？’其子曰：‘吾所贤者，无过尧、舜，尧、舜名。吾所大者，无大天地，天地名。今母贤不过尧、舜，母大不过天地，是以名母也。’其母曰：‘子之于学者，将尽行之乎？愿子之有以易名母也。子之于学也，将有所不行乎？愿子之且以名母为后也。’今王之事秦，尚有可以易入朝者乎？愿王之有以易之，而以入朝为后。”魏王曰：“子患寡人入而不出邪？许绾4为我祝曰：‘入而不出，请殉寡人以头。’”周对曰：“如臣之贱也，今人有谓臣曰‘入不测之渊而必出，不出，请以一鼠首为女殉者’，臣必不为也。今秦不可知之国也，犹不测之渊也；而许绾之首，犹鼠首也。内王于不可知之秦，而殉王以鼠首，臣窃为王不取也。且无梁孰与无河内5急？” 王曰：“梁急。”“无梁孰与无身急？”王曰：“身急。”曰：“以三者，身，上也；河内，其下也。秦未索其下，而王效其上，可乎？”

注释

1魏王：魏安釐王。2周（xīn）：魏臣。3反：同“返”。4许绾（wǎn）：秦臣。5河内：今河南黄河以北地区。

译文

秦军在华阳打败魏军，魏王将要去秦国朝拜。周对魏王说：“宋国有个在外求学的人，三年后回到家里直呼他母亲的名字。他的母亲说：‘你学了三年，回来就直呼我的名字，为什么？’她的儿子说：‘我认为天下最贤能的人莫过于尧和舜了，称尧、舜就直呼其名。我认为天下最大的莫过于天地，称天地就直呼其名。现在母亲的贤能超不过尧、舜，母亲的伟大超不过天地，所以直呼母亲的名字。’他的母亲说：‘您对于所学的东西，将要全部实行吗？希望您换个名称称呼母亲。您对于所学的东西，将有不能实行的吗？希望您暂且把直呼母亲名字放到后面去。’现在大王要去服侍秦国，还有可以代替入秦朝拜的办法吗？希望大王换个办法，把入秦朝拜的事放在后面。”魏王说：“您担心我进入秦国再也出不来了吗？许绾向我发誓说：‘进入秦国后出不来，请用我的头颅为您陪葬。’”周回答说：“像我这样卑贱的人，现在要是有人对我说‘跳进不可测量的深渊必定可以出来，若是出不来，请让我用一只老鼠头为您陪葬’，我肯定不会去做。现在秦国是无法预知的国家，就好比不可测量的深渊；而许绾的人头，就像一只老鼠头。把大王送入无法预知的秦国，而陪葬一只老鼠头，我私下认为大王不可以这样做。况且没有大梁和没有河内哪个更紧急？”魏王说：“大梁更紧急。”周又问：“没有大梁和没有性命，哪个更紧急？”魏王说：“性命更紧急。”周说：“以上三个，性命是最重要的，河内是最不重要的。秦国还没求取最不重要的，大王反而献上最重要的，这样合适吗？”(www.xing528.com)

王尚未听也。支期1曰：“王视楚王2。楚王入秦，王以三乘先之；楚王不入，楚、魏为一，尚足以捍秦。”王乃止。王谓支期曰：“吾始已诺于应侯矣，今不行者欺之矣。”支期曰：“王勿忧也。臣使长信侯3请无内王，王待臣也。” 支期说于长信侯曰：“王命召相国。”长信侯曰：“王何以臣为？”支期曰：“臣不知也，王急召君。”长信侯曰：“吾内王于秦者，宁以为秦邪？吾以为魏也。”支期曰：“君无为魏计，君其自为计。且安死乎？安生乎？安穷乎？安贵乎？君其先自为计，后为魏计。”长信侯曰：“楼公4将入矣，臣今从。”支期曰：“王急召君，君不行，血溅君襟矣！”长信侯行，支期随其后。且见王，支期先入谓王曰：“伪病者乎而见之，臣已恐之矣。”长信侯入见王，王曰：“病甚奈何？吾始已诺于应侯矣，意虽道死，行乎？”长信侯曰：“王毋行矣！臣能得之于应侯，愿王无忧。”

注释

1支期：人名，魏臣。2楚王：楚考烈王。一说楚顷襄王。3长信侯：魏相，与秦相应侯范雎关系亲密。4楼公：其人不详。

译文

魏王还在犹豫不决。支期说：“大王可观察楚王的动静。如果楚王入秦，大王您就派三辆车先入秦国；楚王要是不去秦国，楚国和魏国联合起来，还足以抵抗秦国。”魏王于是没有动身。魏王对支期说：“我之前已经答应应侯范雎了，现在不去就是欺骗他。”支期说：“大王不用担忧。我让长信侯请求范雎不让大王入秦，大王等我消息。”支期游说长信侯说：“大王命令召见相国。”长信侯说：“大王召见我做什么？”支期说：“我不知道，大王紧急召见您。”长信侯说：“我让大王去秦国，难道是为了秦国吗？我是为了魏国啊。”支期说：“您不要为魏国打算，您还是为自己打算吧。您是想死呢，还是想活？是想穷困呢，还是想富贵？您还是先为自己打算，再为魏国打算吧。”长信侯说：“楼公快来了，我跟他商量一下。” 支期说：“大王紧急召见您，您要是不去，就是死罪！”长信侯出发，支期紧随他身后。将要面见魏王，支期先入宫对魏王说：“大王您假装生病召见他，我已经恐吓过他了。”长信侯入宫拜见魏王，魏王说：“我病得很厉害，怎么办？我之前已经答应应侯去秦国了，看来就是死在路上，也要动身吧？”长信侯说：“大王不要动身了！我能让应侯答应让您不去秦国，希望大王不要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