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郭君与齐貌辨：知人善任，辞官归薛

导读

靖郭君田婴厚待门客齐貌辨，即使齐氏行为不检，为人诟病，他也力排众议，待之为上宾。士为知己者死，齐貌辨在主人危难之际，置生死于度外，挺身而出，扭转了局势，报答了靖郭君的知遇之恩。文章成功地刻画了靖郭君知人善任和齐貌辨知恩图报的两种人物性格。

靖郭君善齐貌辨1。齐貌辨之为人也多疵，门人弗说2。士尉3以证4靖郭君，靖郭君不听，士尉辞而去。孟尝君5又窃以谏，靖郭君大怒曰：“刬6而类，破吾家，苟可慊7齐貌辨者，吾无辞为之。”于是舍之上舍，令长子御，旦暮进食。数年，威王8薨，宣王9立。靖郭君之交，大不善于宣王，辞而之薛，与齐貌辨俱留。无几何，齐貌辨辞而行，请见宣王。靖郭君曰：“王之不说婴甚，公往必得死焉!”齐貌辨曰：“固不求生也，请必行。”靖郭君不能止。

注释

1齐貌辨：齐人，靖郭君门客。2说：通“悦”。3士尉：齐人，靖郭君门客。4证：谏正。5孟尝君：田文，号孟尝君，靖郭君子。“战国四公子”之一，门下养士三千。6刬（chǎn）：通“铲”，铲除。7慊（qiè）：满足。8威王：齐威王，名因齐。在位期间励精图治、礼贤下士，任用邹忌、田忌、孙膑等人，称雄诸侯；并在国都临淄稷门外建稷下学宫，广招天下贤才，成为当时的文化中心。9宣王：齐宣王，名辟疆，齐威王子。在位时光大稷下学宫，文化繁荣，但在处理与燕、楚、秦等国外交关系时出现失误，导致齐国衰败。

译文

靖郭君很喜欢齐貌辨。齐貌辨为人有很多毛病，门客们都不喜欢他。门客士尉来劝说靖郭君，靖郭君不听，士尉便告辞离去。他的儿子孟尝君又私下劝谏，靖郭君非常生气地说：“即使铲除你们这些人，毁掉我的家，如果能够满足齐貌辨的话，我一句话也不说就去做。”于是把齐貌辨安排在上等客舍，让长子侍候，早晚送去食物。几年以后，齐威王去世，齐宣王即位。靖郭君与齐宣王的关系很紧张，于是辞官回到薛邑，和齐貌辨一同留在那里。没过多久，齐貌辨告辞离开，请求去见齐宣王。靖郭君说：“宣王很不喜欢我，您去了必死无疑！”齐貌辨说：“我本来就没打算活命，请务必让我去！”靖郭君不能阻止他。

齐貌辨行至齐，宣王闻之，藏怒以待之。齐貌辨见宣王，王曰：“子，靖郭君之所听爱夫！”齐貌辨曰：“爱则有之，听则无有。王之方为太子之时，辨谓靖郭君曰：‘太子相不仁，过颐豕视1，若是者倍2反。不若废太子，更立卫姬婴儿郊师3。’靖郭君泣而曰：‘不可，吾不忍也。’若听辨而为之，必无今日之患也。此为一。至于薛，昭阳4请以数倍之地易薛，辨又曰：‘必听之。’靖郭君曰：‘受薛于先王，虽恶于后王，吾独谓先王何乎？且先王之庙在薛，吾岂可以先王之庙与楚乎？’又不肯听辨。此为二。”宣王大息，动于颜色，曰：“靖郭君之于寡人一至此乎？寡人少，殊不知此。客肯为寡人来靖郭君乎？”齐貌辨对曰：“敬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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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过颐豕视：脸颊过长，目光无神。2倍：通“背”，背叛。3郊师：齐威王卫姬的儿子，齐宣王的异母弟。4昭阳：楚将，楚怀王时任令尹。

译文

齐貌辨到了齐都，宣王听说后，怀着怒气等待他。齐貌辨见到宣王，宣王说：“先生就是靖郭君言听计从又很喜欢的那个人吧！”齐貌辨说：“喜欢是有，不过言听计从却没有。大王当年做太子的时候，我曾对靖郭君说：‘太子长相不仁厚，脸颊过长，目光呆滞，像这种面相是一种背叛之相。不如废掉太子，改立卫姬的儿子郊师为太子。’靖郭君哭着说：‘不行，我不忍心。’如果听我的话做了，必定没有今天的忧患。这是其一。我们到了薛邑，楚将昭阳请求用数倍的土地交换薛邑，我又说：‘一定要同意他。’靖郭君说：‘我从先王那里接受薛邑，即便后面的王对我不好，我怎么能对不起先王呢？况且先王的宗庙在薛邑，我怎能把先王的宗庙给楚国呢？’又不肯听我的建议。这是其二。”宣王长叹一声，满脸感动地说：“靖郭君对待我，竟然到了这个地步吗？我年轻，完全不知道这些情况。您愿意替我将靖郭君请回来吗？”齐貌辨回答说：“好的。”

靖郭君衣威王之衣冠，带其剑，宣王自迎靖郭君于郊，望之而泣。靖郭君至，因请相之。靖郭君辞，不得已而受。七日，谢病强辞，靖郭君辞不得，三日而听。当是时，靖郭君可谓能自知人矣！能自知人，故人非之不为沮。此齐貌辨之所以外生、乐患、趣1难者也！

注释

1趣：通“趋”。

译文

靖郭君穿戴上威王赏赐的衣服和帽子，佩带着威王赏赐的宝剑，宣王亲自到郊外迎接他，远远看到他竟流下眼泪。靖郭君回来后，宣王请他担任相国。靖郭君辞谢，不得已才接受。七天后，靖郭君称病坚决请辞，不被同意，三天后宣王才答应。在这个时候，靖郭君可以算得上真正了解人才了！能够真正了解人才，所以别人非议他也不会怀疑。这就是齐貌辨能忘记生死，乐于替他解忧，勇于奔赴困难的原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