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武王邀请甘茂为副使，防止大臣从中作梗

导读

秦武王有攻韩灭周、窥伺中原的野心，而实现这一野心的关键是攻下韩国重镇宜阳。面对武王交给自己的艰巨任务，大将甘茂并没有一意孤行、逞强好胜，而是冷静地意识到，攻取宜阳是一场持久战，其成败的决定因素在于秦武王对自己这位羁旅之士的信任与否。为防止亲韩的大臣从中作梗，动摇武王信心，中途生变，甘茂防患于未然，积极做武王的思想工作。甘茂先从正面列举了先王与张仪、魏文侯与乐羊的故事，来说明事情成功的关键取决于君，而非臣。又从反面借用“曾子杀人、慈母投杼”的故事，表明自己担心秦王会因亲韩者的言论而动摇对自己的信心。息壤之盟的订立，免除了甘茂的后顾之忧，最终经过长期苦战，拿下了宜阳。甘茂的高瞻远瞩和未雨绸缪的能力以及出色的论辩技巧给我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秦武王谓甘茂1曰：“寡人欲车通三川，以窥周室，而寡人死不朽矣。”甘茂对曰：“请之魏，约伐韩。”王令向寿辅行2。甘茂至魏，谓向寿：“子归告王曰：‘魏听臣矣，然愿王勿攻也。’事成，尽以为子功。”向寿归以告王，王迎甘茂于息壤3。甘茂至，王问其故。

注释

1甘茂：楚国下蔡人，曾任秦国左丞相，后奔齐任上卿。2向寿：战国时秦国将领，秦武王的亲信。辅行：副使。3息壤：秦邑，在今陕西咸阳东郊。

译文

秦武王对甘茂说：“我想让车马畅通于三川，伺机图谋周室，这样，我就是死也能名垂青史了。”甘茂回答说：“我请求出使魏国，和他们约定一起攻打韩国。”秦武王派向寿做甘茂的副使。甘茂到达魏国，对向寿说：“您回去告诉武王说：‘魏王已接受我的建议，不过希望大王不要进攻韩国。’事情成功之后，一切的功劳都是您的。”向寿回到秦国后把甘茂的话转告了武王，武王便到息壤迎接甘茂。甘茂到了息壤，武王问他为何不要进攻韩国。

对曰：“宜阳，大县也，上党、南阳积之久矣，名为县，其实郡也。今王倍1数险，行千里而攻之，难矣！臣闻张仪西并巴蜀之地，北取西河之外，南取上庸2，天下不以为多张仪而贤先王。魏文侯3令乐羊4将，攻中山5，三年而拔之，乐羊反而语功，文侯示之谤书一箧6，乐羊再拜稽首7曰：‘此非臣之功，主君之力也！’今臣羁旅之臣也，樗里疾8、公孙郝9二人者，挟韩而议，王必听之。是王欺魏而臣受公仲侈10之怨也。

注释

1倍：通“背”，背对、背向。2上庸：楚地，在今湖北竹山一带。3魏文侯：姬姓，魏氏，名斯，战国时魏国开国君主。在位期间，重视儒学，师事卜子夏，并任用李悝、西门豹等，国力日盛，称誉诸侯。4乐羊：魏将，乐毅先祖。魏文侯三十八年，他率军进攻中山国，三年攻克，后封于灵寿。5中山：中山国。在今河北定州、唐县一带，先为魏所灭，后复国，最终为赵所灭。6箧（qiè）：箱子。7稽（qǐ）首：古代一种隆重的礼节，叩头至地的跪拜礼。8樗（chū）里疾：秦孝公庶子，秦惠文王异母弟，秦武王叔父，有智谋，曾辅佐秦惠王、秦武王、秦昭王。9公孙郝：秦国公族，与樗里疾同是亲韩者。10公仲侈：即公仲倗，韩相。

译文(www.xing528.com)

甘茂回答说：“宜阳是韩国的大县，上党和南阳两郡的财富都长期积聚在这，它名义上是县，其实相当于一个郡。现在大王要背对重重险阻，跋涉千里去攻打宜阳，太难了！我听说，张仪西边兼并了巴、蜀的土地，北边夺取了西河之外的地方，南边占领了上庸，天下人并不赞扬张仪，而是称颂先王。魏文侯派乐羊为将，进攻中山国，三年灭掉了它。乐羊回国后称道自己的战功，魏文侯拿出一箱诽谤他的奏章给他看，乐羊拜了两拜并行跪拜礼说：‘这不是我的功劳，完全是君主的功劳！’我现在只不过是寄居在秦国的人，而樗里疾、公孙郝这两位大臣，因亲近韩国难免非议攻韩，大王必会听从。这样，大王就欺骗了魏国，而我也会受到韩相公仲侈的怨恨。

“昔者曾子处费1，费人有与曾子同名族者而杀人，人告曾子母曰：‘曾参杀人。’曾子之母曰：‘吾子不杀人。’织自若。有顷焉，人又曰：‘曾参杀人。’其母尚织自若也。顷之，一人又告之曰：‘曾参杀人。’其母惧，投杼2逾墙而走。夫以曾参之贤，与母之信也，而三人疑之，则慈母不能信也。今臣之贤不及曾子，而王之信臣又未若曾子之母也，疑臣者不适3三人，臣恐王为臣之投杼也。”

注释

1费（bì）：鲁邑，今山东费县西北。2杼（zhù）：织布的梭子。3不适：不啻，不止。适，通“啻”。

译文

“从前，曾参住在费地，费地有个与曾参同名同姓的人杀了人，有人告诉曾参的母亲说：‘曾参杀了人。’曾参的母亲说：‘我的儿子不会杀人。’仍然淡定地织布。过了一会儿，又有人来说：‘曾参杀了人。’曾参的母亲还是淡定地织布。又过了一会，又有个人来说：‘曾参杀了人。’曾参的母亲害怕了，丢掉梭子，跳墙逃跑了。像曾参这样贤德的人，母亲对他那么信任，却因三个人怀疑他，使得慈母也不能相信自己的儿子了。现在我的贤德比不上曾参，大王信任我的程度又不如曾参的母亲，怀疑我的更不止三人，我担心大王会为我扔掉梭子啊！”

王曰：“寡人不听也，请与子盟。”于是与之盟于息壤。果攻宜阳，五月而不能拔也。樗里疾、公孙郝二人在争之王，王将听之，召甘茂而告之。甘茂对曰：“息壤在彼。”王曰：“有之。”因悉起兵，复使甘茂攻之，遂拔宜阳。

译文

武王说：“我不会听信别人的言论，愿意同你订立盟约。”于是和甘茂在息壤立下了盟约。果然甘茂攻打宜阳，连续五个月没能攻下。樗里疾和公孙郝二人果然在武王面前非议甘茂，武王打算听从他们的意见，召见甘茂告诉他情况。甘茂回答说：“息壤之约还在那里。”武王说：“有这回事。”于是出动全部兵力，继续让甘茂攻打，最终攻下了宜阳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