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anchow, signifying "The District of the Lan Hwa." The "Lan"is the Aglaia Odorata, the most fragrant flower in China.
兰州，意为“兰花生长的地区”。学名米仔兰（Aglaia Odorata）的兰花是中国最香的花卉。
在十八个行省的省府中，兰州是最靠西北面的。中国面积如此之大，从兰州往西到中国新疆西部的喀什，跟从兰州往北到蒙古境内的喀喇昆仑山和往南到云南几乎是同样的距离。兰州是中国的重心所在之地。
但西面的西藏人在欢迎客人时并不显得特别的热情，他们有一个讨人喜欢的习惯，即让客人骑杆示众[1]或施以某种类似的刑罚。北面是戈壁沙漠，没有什么可以吸引游客的。所以兰州距离文明的边界并不遥远；往西几百英里或往北一百英里，就出了甘肃省。
谁又愿意走出甘肃省呢？我们沿着这条路线越是逼近亚洲的腹地，兴趣也随之越来越减弱。那儿的景色给人的印象是冬天一片白雪，夏天满地黄沙，环游世界的客人不会成百上千地涌到这儿来。牧民们只会挤牛奶和马奶，吃一种特殊的酸奶酪，酸奶酪目前在西方很受欢迎。当奶类供应不足时，他们就剥下动物的毛皮，以供出口。农民并不种植和销售有价值的农作物，除了大黄之外就是参与叛乱，甘肃的自然资源贫瘠，虽然是中国面积最大的行省之一，但只有1000万人口。
尽管该省的自然环境恶劣，可我们仍然从锅柄状的顶端走到了它最远的边界。贫瘠的荒野上零星地分布着一些可耕地，但给人印象最深的却是陡峭和巉岩累累的山峰，上面终年覆盖着积雪。山间的那些溪流全都注入了黄河，虽然在洪水期溪流的水位高达40英尺，却不适合航运。沿黄河上溯的船只只能艰辛地拉纤或拖行，否则无法克服泥浆水的漩涡。有时人们会扎成木筏，顺流而下，但更常见的是单根的木头和木板，即使是这样也常常会出事，我们第一次走近黄河边上时，就看到一具尸体在岩石的裂缝里上下沉浮。
甘肃省府兰州
黄河是不是中国的象征呢？假设有人能够窥见幽暗的过去，会看到一个来自偏远西藏的民族创造了黄河流域的文明，为中国的繁荣发展奠定了基础。向东去！直到大洋挡住了去路；接着又向南去！直到波涛汹涌的海洋再次挡住去路。而那些来自东部和南部，企图建功立业的人们往往会发现自己举步维艰。
这条大河肯定可以作为甘肃省的一个象征。黄河之水从可可淖（Koko Nor）的高地流下来，与从干旱的沙漠卷来的风交汇在一起；来自神秘陌生地带的各种宗教、道德、商业潮流也在这里汇合，结果使得那些可塑性很强的当地民众让人难以理解和驾驭。这些山崖和高峰见证了从寺庙尖顶到魔幻流星等种种胆大妄为、不适宜记载在现代书中的事件。这儿的高原骑手热爱自由，乐于厮杀侵掠，并且狂躁不安，但其能力却无可否认。
中国有三条大河，都是黄色的，但只有这一条被称为黄河。黄河和扬子江就像一对兄弟，是中国的以扫和雅各[2]。黄色的以扫——这儿不是红色的——野蛮不羁，反复无常，容易冲动，破坏性强。它并没有给流域的居民们带来好处，而是带来了无穷的恐惧。另一个经常被称作“帝国之子”的扬子江则平缓可靠，给流经的三个区域带来丰裕。确实，扬子江在造福人民方面已经取代了长兄黄河。但中华文明源于黄河流域，这里有神话时代的贤帝尧、圣人孔子，以及曾作为帝国京师的洛阳和西安，所有这些都诱惑探索者不断地沿着黄河上溯，以寻找中华文明的源头。
中国人自己感觉到了神秘的诱惑，民间流传着张骞[3]探险的故事。在很久很久以前，大英雄张骞乘着木筏，沿黄河上溯，直到荒无人烟的地方，直到西藏的雪山，直到他发现黄河水是从银河或天河上流下来的。无论中国人是否认为天上的银河和地上的金水同出一源，这个故事就像《鲁滨孙漂流记》一样广为流传。清政府派往海外考察西洋列国的第一个钦差大臣[4]想暗示他的冒险旅行就像张骞的一样勇敢和危险，所以把他在蒸汽轮船和卧铺车厢里的奢侈旅行记述为《乘槎笔记》！
兰州这个城市可以与整个古代世界一决高下。古代世界不是自诩拥有从罗得岛巨像和巴比伦空中花园到亚历山大港的阿耳忒弥斯神庙[5]（后者外形像金字塔，用以埋葬其丈夫）这七大奇迹吗？兰州这个地方则列出了八大景观，胜过西方蛮夷。我们按图索骥，忠实地寻访了兰州八景，并将其一一拍照存档。
1．浮桥。出北城门，穿过西郊，不过几十步路就到了黄河边上。虽然离大海还有数千英里，但河水在250码宽的河床内仍是波涛汹涌，对外国侵略者与和平贸易都构成了严重的阻碍。谁最先想到要架桥的呢？最初，心惊胆战的旅行者跨骑在原木上，划水而过，或者是用独木舟来运载货物。后来某个大胆的发明家改进了这种方法，他在河的两岸吊起一根绳子，并将船系在这根绳子上。在巴塞尔[6]有这样一个别出心裁的摆渡至今仍在赚不少观光者的钱，因为人们想观看激流是如何将船推过河去的。接着又有人想出了把许多只船并列在一起，以便组成一座浮桥的主意，当波斯国王薛西斯用这种方式驯服达达尼尔海峡时，他实际上是侵犯了兰州的一项专利权。
24艘驳船，每艘长达40英尺，用缆索拴在了一起，12根草绳和3根麻绳，每根的直径都达六英寸；还有两条当地锻造的粗铁链，它们都增加了浮桥的整体安全性。船只似乎没有单独配备锚，但上述这些绳索和铁链把它们牢牢地固定住，两岸竖起了24根木柱和两根铸铁空心柱子，索链固定在柱子上。各条船之间搭起了架子，架子上铺设了通向下一条船甲板的木板。通道两边有简易的围栏，可以让一辆手推车轻松地通过，而两辆手推车交会时则有些困难。车辆、动物和人流源源不断地通过浮桥。
浮桥在一年的大多数月份中都能使用，随着水势而涨涨落落，直到冬季水面的冰凌对浮桥构成危险时才停止使用。此时浮桥就会从中间分开，两边沿岸各12条趸船，被牢牢地缚在岸边。知府衙门会提供免费的摆渡。等春天来临，浮冰融化，浮桥又重新建起来时，人们会祭上一头猪、一只羊，而总督会亲自来主持浮桥重启的仪式。
2．金山。浮桥直通黄河的北岸，那儿有一排低矮而陡峭的黄土山从河岸边拔地而起。它们呈金黄色，这是黄土通常的颜色；在这个地区，偶尔有点变化将会是值得欢迎的。金山脚下现在聚集了许多房屋，居民差不多都是回民。回民们经常起义反抗，所以法律禁止他们在城市里面居住。于是他们便在黄河对岸的城郊日益集中，他们的平顶房屋显著地有别于中国传统的建筑。在金山的上面是一些熟悉的翘屋檐两层建筑，它们大都是庙宇，也散布着一些客栈。实际上，庙宇经常改造成客栈，倘若需要的话。山壁上可见一些样式不同的小径，有时候这些小径是铺设出来的栈道，而且隔一段就有驻足休息的地方；但放眼望去，全是单调的金色黄土，没有树木，没有绿草，也没有庄稼。
3．金山塔。位于金山顶上。八景中有三个景点靠得这么近，对于游客来说真是方便。毫无疑问，金山塔是三景中引人注目的高潮，这说明了风水先生选择这块吉地的景物鉴赏品位。但走近了细看，金山塔是山崖边上八层高的灯塔，塔内整齐利落地置放着油缸及其附属的照明设备，以供灯塔的管理人使用。它便是当今亚历山大港的法罗斯岛灯塔。兰州的灯塔有其独特的风格。
4．莲池。是兰州官员们专用的休息娱乐花园，相当于巴比伦的空中花园。莲池有供官员们用膳的小屋，建在长城脚下，其效果显然丝毫不逊于幼发拉底河畔的空中花园。它的周围点缀着寺庙，园子里种植蔬菜，供官员们欢宴作乐。园子的中心是莲池，莲池足有24英寸深，池水来自一条狭窄的小河，这条小河与黄河相通。在这儿，可以研究当地的动物，尤其是像蚊子这类动物，还有生机勃勃和正在衰朽的植物。莲池中建了几座亭子，精美无比的砖桥将这些亭子连接在一起。没有砖桥连接的亭子划船可以抵达，那是一艘方头浅平底船，船舱里装着茶点饮料。奥利弗·温德尔·霍姆斯[7]曾与埃德加·爱伦·坡论战，充满爱国热情地为波士顿的蛙塘辩护，但波士顿的蛙塘无法与莲池媲美。
5．卧桥。可别把这座悬空建筑的精品跟黄河上的浮桥给混淆了。卧桥横跨着城西的一条小河，一年四季开放通行，而不仅仅是在夏季。另一方面，小河通常无水，所以车马可以从河床上通过。桥上仅供步行，行人从两边爬上去，会发现中间那一段是平道。桥的跨度约有70英尺。桥上的顶棚增加了卧桥的力度和美感，桥两边各有一座桥头堡。桥的主要材料是木头；除这点之外，它很容易让人想起威尼斯最有名的一座叹息桥以及剑桥大学圣约翰学院的囹圄桥。
西藏的经轮，位于兰州西南面的洮州（Jaochow）附近。威廉·N.鲁尔 摄
“兰州八景”之一的伸臂木梁卧桥，即兰州西面横跨一条流向黄河的小河的步行桥。此桥跨度70英尺，从两边的桥台向上爬坡，桥中间是一段不长的平道。桥仅供步行，只有偶尔发洪水时才有必要走它。平时水位低，车马过河走河床。图上桥下面的寺庙位于黄河对岸的山上。
伸臂木梁卧桥是浮桥的进一步发展，大概也是对罗马艺术的拓展。罗马人叹服于神妙的造桥工艺，曾把筑桥的工匠任命为大祭司[8]。世界上各个民族都对桥梁高度重视，印加人曾把破坏桥梁者处以极刑。
兰州没有出现过多拱桥，但在乡间却能见到一些原始的伸臂木梁桥，由中间的桥墩支撑起一长段桥面，与从岸上伸展过来，或由其他桥墩支撑的路面相衔接，所以这一类型的长桥呈现为一系列的T字形。然而无论这种桥的工程技术如何优良，它们都比不上兰州的卧桥那么优雅动人。
6．五泉山。城南一英里半处即是皋兰山脉，离城最近的那一端要略高于山脉的其余部分。就像通常的情况那样，山的上面部分是黄土。这种构造也许可以作为对中国某个“邋遢的彼得”[9]的警告，以告诫粗心的女仆忘记每天掸灰尘的后果，因为黄土是世代以来灰尘的积累，从未被勤劳的家庭主妇清除干净过，现在就连最高级的真空吸尘器也无济于事。但在黄土层以下，有砾岩和沙砾层，五泉即由此而出，该山也因此得名。每年春天，在山脚下要举行连续五天的庙会，市民们纷纷前往庙会，度假作乐。小摊上摆满了糖果和玩具，招揽法定假日的度假者；说书艺人取代了吟游诗人或黑人说唱演员；小山谷里树林中的淙淙泉水吸引着人们去那儿野餐，还有人爬上陡坡，去观看山坡上的一座座寺庙。
7．后五泉。沿着山顶的一条小径，可蜿蜒而至另一个长有树林的美丽山谷。在更低处有别的泉水从同一沙砾层中涌出。由于风或水的作用，或两者的共同作用，造成了一种奇特的侵蚀现象，一个头顶黄土的砾岩石柱耸立在泉水之上，高达50英尺，几乎形成一个石洞。溪流下游是通往卧桥的冲沟，上游可以看到陡峭的山坡，山坡上密密分布着寺庙，和尚道士在庙观里数念珠，念经咒，过着忙碌的生活。
8．十二层宝塔。在城市的后面，即不在兰州城内，而在东郊有一座十二层宝塔，它列于八景的最后一名。该塔没有什么悠久的历史，但却非常美观。
9．钢铁大桥。八景之外，应该加上第九景，因为黄河上建起了一座现代化的钢铁大桥。这对中国人来说，的确算是一个奇景，人们除了对该桥的材料和构造感到新奇之外，还必须懂得钢铁跟石头不一样，它需要照顾和油漆。中国人多少个世纪以来一直在修筑桥梁，但他们尚未明白这个事实，即钢铁时代的产品只能连续使用数十年。(www.xing528.com)
10．长城。滑稽的是长城竟没给算在八景之内。没有其他任何一个省府能像兰州这样与长城的关系如此密切，因为兰州依傍长城而建，而长城其实就是兰州城墙的一部分。显然是由于“亲不敬，熟生蔑”，所以兰州拒绝把它的城墙列为一景。这实在是大度非凡；小小的长城，无非是兰州城墙1000英里左右的延伸罢了，兰州居然连长城都不屑于列入城市的八景，其他城市哪还敢与之竞争呢？兰州自然是老大，其余的城市只能敬陪末座。
1．过去。这条古老的长城能唤起人们对于消逝时代的多少回忆啊！我们从头到尾探索长城时，曾两次来到兰州，发觉它连接着一个英雄的时代。这并不是说秦始皇最初建的长城经过这里，秦长城今天几乎完全见不到了，很可能在两千年里，历朝历代的重修已经使得它面目全非。的确，在当今的情况下，自行车手虽然完全能够在长城顶上从兰州一直到达太平洋，但同样可以肯定的是，大部分路程他得步行，并不时地会发现有不止一条道路，在兰州城北仅90英里的地方他就会遇到一个分叉点。兰州在长城的一个分支或环形上，从黄河边上有一条捷径朝正西方延伸120英里，直到再次见到环形，然后折向北，经过梁州，继续无止境地蜿蜒下去。很可能这就是最初的路线，呈弧线进入附近的西藏高原。关于这些特别情况的详细讨论，请参见笔者最近出版的一本书《中国长城》。
从同样遥远的时代，甚至比秦代更早的时候，流传下来许多表现这些偏远地区民众思想的传说。兰州西南的果园里有一棵棋盘树，30英尺高，4英尺的干围，树顶长出两条树枝，各5英尺长，形状奇特像椅子。棋盘树的树龄很高，现在看上去像是枯死了。故事里讲，汉朝时棋盘树已经老了，有两位智者爬上了树，坐在那两个“椅子”里下棋喝酒。他们的智慧气息浸润了古树，产生了抗菌效果，所以古树一直保存至今。
在朝北的另一个方向还有一座山，自古被称作金山。这倒不是因为那儿色彩单调的黄土，尽管寸草不生，土壤确实裸露着。据说很久以前，当兰州还是京城的时候——哪儿的京城？是秦朝以前的某个封建王国吗？[10]——人们常常来到这儿，在黄河边上捡金子。山里有无数的金牛、金羊、金兔、金马，但只有夜深人静，它们到山顶嬉戏或河边饮水时才能见得到。这些动物不仅身体是贵重金属的，而且拉的屎也同样珍贵，被人们贪婪地拾取。有个南方人想捉住一只下金蛋的鹅，把它圈养起来，于是设计了周密的计划。但他带到现场去的一个同伴在关键时刻咳嗽了一声，把鹅群给惊散了。天亮时，他们只看到各式各样奇特的大石头，整座山上到处都建起了寺庙，但最真诚和最坚韧不拔的崇拜也不曾唤醒那些石兽，使它们重新变成金兽。
这一类鬼故事多得不得了，但并非所有的故事都像下面这个那么富有现实针对性。一个病人来求道士指点该去哪儿就医，道士给了他抹上后就能见到鬼魂的眼膏，并让他到每个郎中家里去观察，直到发现没有鬼魂缠绕的那位郎中。于是病人便开始寻找，最有名的郎中所住的那条街上挤满了鬼魂，其数量不亚于挤在他候诊室里的病人。在每一位当红郎中的家门口，他都见到了一群一群的鬼魂，好像是在对那位把他们领入阴间的人行祭拜祖宗的大礼。他走了一处又一处，每个地方都很容易找到郎中的家，因为那儿鬼魂成群。正在为找不到没有鬼魂跟随的郎中而失望时，他终于高兴地发现身后只有一个鬼魂跟随的郎中。他立刻求见这名郎中，毫无保留地按他的医嘱去做。但后来他问这位郎中：“先生看病问苦多长时间？”郎中毫不隐瞒：“小人刚刚开业三天，高足是第二个踏进这个门槛的。”不久，郎中的门口便有了两个鬼魂。
2．现在。兰州是中国的麦加，中国有2000多万回民，其中甘肃省最多，首府兰州自然成了回民的中心。他们既不是阿拉伯人，也没有阿拉伯人的血统，很可能是鞑靼人通过陆路引入了伊斯兰信仰，并在这儿定居下来。他们可以迎娶最多不超过四个中国妻子，而妾则能娶多少就娶多少。就像其他穆斯林一样，回民们繁衍得很快，子孙都信仰先知穆罕默德。但在其他地区，阿拉伯人常常规定服饰和说话的方式，使得伊斯兰教通常与宽袍和颚音联系起来，但在中国，保守主义在这些细节上占了上风。外表上根本就看不出回民与儒生、道士、和尚或基督徒究竟有什么区别。
但伊斯兰教有一个很明显的特征，即反抗任何非伊斯兰控制的政府。在这一点上伊斯兰教与罗马天主教这另一庞大的国际系统相同。麦加和罗马是二者的宗教传播中心，当民族与宗教发生冲突时，宗教往往因为人多势众而占上风。所以穆斯林给许多统治者带来无休止的头痛症——在阿尔及利亚、埃及、印度、爪哇、土耳其斯坦以及中国。
最严重的叛乱是中国回民大起义，起义的总部在甘肃。遭到镇压后，成千上万人被流放，但问题仍没有解决，最后动用了极端的措施。埃及法老不得不命令杀死每一个新生的希伯来婴儿，但这样仍有一整代正在成长和已经成年的人被放过了。中国皇帝决定采取另一个极端方式，即消灭所有15岁以上信仰穆罕默德的人。这一措施是否真的付诸实施不得而知，尽管亚细亚人并不惮于如此大规模的屠杀，但我们没有听到对付儿童和被分掉土地的措施。假如信奉儒教的新移民没有教育小孩子祭拜祖宗的牌位，西藏的佛教喇嘛没有把青少年招入寺院，道士没有向他们灌输对鬼魂的正当畏惧，那么15年或20年后叛乱可能再度兴起。实际上这已经发生了，不过规模略小一些。上一次叛乱[11]记忆犹新，虽然当时总督还算能干，靠抓人质保住了兰州城。目前在浮桥对面的金山脚下有这些可疑臣民的大片居留地，一直受到监视，但并没有用围墙圈起来。
除回民之外，兰州的人口包括所有常见的阶层，候补的官员尤其多。故事的内容也不例外，如盗贼横行，无力阻挡；毫不反抗的妇女上吊投河；伤心欲绝的寡妇追随丈夫命归黄泉等。奇特的风俗和神秘的观念认为，当她们“升天”[12]后便可发现她们的丈夫在等候着她们！这是不是爱情这种强烈的半开化情感仍然在紧紧地束缚着她们呢？她们是否以为丈夫能在天上和她们共享幸福？可以肯定的是，她们对来世生活的期望根深蒂固，尽管智慧的孔子对此默然不语，但这些寡妇仍然这么充满期待。或者她们的目的并不那么无私——她们是否想逃避无穷无尽的辛劳，去寻找在阴间闪亮的马车，以便驶上星路，在狂野的至福极乐最源头处分享那最美好的快乐？抑或我们冤枉了她们？她们是否觉得，只有这样做才能抚慰伴侣的悲伤，因为沉重的命运之手把其从她们的臂膀中夺走，并抛进了毫无欢乐的死亡王国，而她们的忠贞将有助于照亮他的命运？她们除了无助的悲伤无尽的烦恼，对这个世界毫无期待，认为死亡本身并不会更可怕？现世的生活不再有任何幸福可言；寡妇的欢乐已被埋葬在丈夫的棺材里；讥嘲的想法折磨着她；暗淡的家庭失去了丈夫的存在，自己将来注定要做牛做马，不得安生，于是便下定了死的决心，以便挣脱专制公婆的严厉统治，投入荷叶宝地[13]爱人的怀抱中！解脱轻而易举，爱情唾手可得，名誉显而易见；就这样，寡妇系上绳套，在丈夫的棺材边上吊而死。
3．将来。那么兰州未来的前景又如何呢？是要从上述迹象中掐算呢，还是要考虑其他因素？在这个大省中有十三块小小的西方人租界，兰州城里住了七个白人，他们劝大家要更好地过现世的生活。他们讲述圣子献出生命作为信托，以供利用，而非关闭；圣子就是战胜了死亡的生命之主；他关心和照顾孤儿寡妇；他在天国中为每一个人都准备了住处，还会在他所选择的时间因为每一个孩子而来到人间。这难道不是未来的预兆吗？
再来看看另一个有关现世，而非来世，最近前景的事实。满人的前景会怎么样呢？
当秦长城无法再阻挡满人时，有一个汉人将军请满人入关，清兵以征服者的姿态席卷而来，而作为征服者他们的行为有失于身份。在每一个城镇，满人都驻扎了军队，不是为了耕种土地，而是为了震慑百姓。正如征服埃及的阿拉伯人没有去占领首都巴比伦，而是倚靠其北城墙设立了军营，后者不断扩张，直到阿拉伯人的开罗超过了科普特人的巴比伦；满人也是如此这般地设立了军营。正如阿拉伯人不屑于耕种土地，而是从农民、工匠、医生和学生那里征收贡赋，自己做武士，满人也不愿意去触碰他所征服的土地，而是迫使每个汉人都缴税纳贡，靠财政支俸来养活自己，以保持八旗兵的军事优势。英国的诺曼征服就是这么做的，克伦威尔的红衣铁甲军也有过几年类似的情况，而中国的满人从克伦威尔的时代起就一直是这样做的。
那个时代已经结束了。目前正在进行重建的新军中既有满人，又有汉人；由于汉人数量远远超过其他民族，新军几乎就是汉人的。那么满人会怎么样了呢？他们不可能都在中国继续生活，因为他们不曾拥有一亩土地。所以满人正在被迁回他们所来的北方，不仅是东北，还有西北。健壮的满人正在迅速移民到长城以外，他们的和平迁移为大清帝国增加了新的省份。几百年来一直发放的津贴仍从国家财政中划拨，但现在津贴则用来供满人移民和垦边。随着几百万强悍的北方人后代迁入，土地重新得到开垦和种植。帝国真正的疆界超出了地图上划定的疆界，正在向北和向西拓展。俄罗斯可以从欧洲运来罪犯，可以用免费提供土地的许诺引诱移民向东迁移；但它却不像中国那样有几百万移民。从满洲向南横扫中国的满人重新又回到了北方，他们曾经征服了中国，他们必将遏制俄国。
[1] 这是旧时西藏对敢于冒犯其边境者的一种刑罚。
[2] 基督教《圣经》里的故事人物，以扫将长子的名分卖给其孪生兄弟雅各。
[3] 张骞在历史上实有其人，公元前138年前后，汉武帝首次派他出使大夏（中亚古国——译者注）。匈奴人俘获了他，把他关了十年。张骞设法逃出后，前往浩罕，从那里把胡桃和养殖的葡萄带回了中国。据说他还引进了大麻和多节的竹子。对于张骞被派去探索黄河源头一事，据传说，他溯游而上航行了许多天，后来到了一座城市，看见一个织布的姑娘和一个牵牛的青年。张骞问这是哪里，姑娘把梭子交给了他，让他回去后交给宫廷的星相师，这样就能知道答案。张骞照办了，星相师认出这是织女的梭子；并且宣称，就在张骞接到梭子的那一天和那一刻，他曾观察到织女星和牛郎星之间插入了一颗漫游的星星。因此，人们真的相信张骞在银河之中航行过！——原注
[4] 即1866年率同文馆学生赴欧洲游历的斌椿。
[5] 盖洛这儿所列古代七大奇迹中的最后一个例子可能记忆有误，因为位于亚历山大港的古代七大奇迹之一是法罗斯岛灯塔基座，而阿耳忒弥斯神庙则位于小亚细亚的以弗所城。
[6] 巴塞尔是瑞士西北部的一个城市，位于莱茵河畔。
[7] 1809—1894年，美国医师、幽默作家。
[8] Pontiff（大祭司）在拉丁语中的原意是“筑桥者”。
[9] 《邋遢的彼得》是德国人霍夫曼医生（Dr. Heinrich Hoffmann）1844年为他3岁的儿子所创作的儿童图画故事书。
[10] 周朝时，兰州地区居住着一个半野蛮的部落，即所谓“戎”。——原注
[11] 左宗棠1873年平定了叛乱。他1871年包围了位于锅柄省甘肃的肃州，后者在经历了长期包围后于1873年11月陷落。此后，左宗棠又在新疆指挥了一个辉煌的战役，这个战役以1878年1月2日和田失陷为结束。——原注
[12] 只有皇帝死才能称“升天”。中国人死后不上天堂，反下地狱。——原注
[13] 中国旧式的坟墓形状犹如一张荷叶，故称荷叶宝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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