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华岛五神：天妃圣母，妈祖文化与明末朝鲜使臣

崇祯九年（1636）的朝鲜进贺、冬至、谢恩使一行在北京完成出使任务之后，于崇祯十年（1637）四月二十二日离京返程，闰四月二十二日到达来时停泊的船所，并“移泊觉华岛浦口”^[31]。闰四月二十三日启程返航时，朝鲜冬至、谢恩使一行在觉华岛举行了祭祀以天妃（妈祖）为首的“五神”活动。正使金堉在《朝京日录》中记载：

崇祯十年（1637）闰四月二十三日，阴风，晨祭五神、船神。^[32]

“觉华岛”，又称菊花岛。因岛上盛开野菊花，经当时的有关部门批准于民国十一年（1922）将觉华岛改称为菊花岛，2009年12月经有关部门批准，再次易名为觉华岛。辽代曾在觉华岛建有大龙宫寺，为辽金时期北方重要的佛教圣地，明代为船上运输与海防重地。天启六年（1626）隆冬趁海面冰封之际，努尔哈赤令后金骑兵袭击觉华岛，岛上数千明军和数千商民被后金军杀戮；岛上粮料和船只也被后金军焚烧。后因驻椵岛的明军将领毛文龙率军袭击后金后方，迫使后金军队回师沈阳，觉华岛被明军收复。

崇祯九年（1636）的朝鲜进贺、冬至、谢恩使一行从觉华岛返航时，正使金堉亲自作《觉华岛开洋祭文》：

觉华岛开洋蔡文（丁丑闰四月二十三日）

受命西来，已经万寿、千秋之节。竣事东去，又作三山、双岛之行。为众命以清斋，仰群灵而渎告：伏惟天妃圣母，既着慈爱之仁；海若尊神，又含宽容之德；腾九万以利见济险，惟仰于龙王；击三千而如飞助顺，实赖于风伯；矧兹小星之垂佑，亦曰大功之能全。何畏彼偃溟之鲸，孰侮予横海之鹘。四月维夏，方切欲东之心。北风其凉，愿遂图南之志。伏愿诸圣俯鉴微忱，指示可生之途，俾免仓卒之患。平生忠信，尚或无愧于神明。此日艰危，庶几不忘于报效。^[33](www.xing528.com)

《觉华岛开洋祭文》内容说，我们已在北京祝贺了皇帝的万寿节和皇后的千秋节，完成了出使天朝的使命，就要东去回国了。现在奉天朝皇帝的旨意从西边赶过来，又要乘船渡海路经三山岛、双岛这些岛屿了。我们为了大家的生命沐浴斋戒，仰望着各位神灵而祷告。我们在这里跪拜祈求的天妃圣母，慈祥而仁爱；海神海若，也有这包容海中万物的度量和品德；能飞上九万里高空，看到海面并能下来救险的，要仰仗龙王了；能波浪推动三千里，使航船一帆风顺的，就要依赖风神风伯了；还需要仰仗各位小神的保佑，才能使我们大功告成，全体人员都安全地回到故国。只要有了“五神”的护佑，就不会畏惧在大海中驰骋的大鲸鱼了，也不怕横在我们船头阻挡我们前行的凶猛的鹘鸟了。四月已是初夏的时节，请接受我们一行向东行驶急切回国的诚心实意的恳求。渡过觉华岛大洋到了对岸，请赐予我们凉爽的北风，以满足我们向南航行的愿望。企望各位神灵能向下看到我们这些臣子的诚意，给我们指示一条安全通行的航路，以使我们在航程中免于出现意想不到的祸患。我们一行人均忠诚信实，做过的事情无愧于神明，今日我们就要拔锚起航踏上艰危的航程了，我们不会忘记报效你们给予我们的大恩大德的。

崇祯九年（1636）的朝鲜进贺、冬至、谢恩使正使金堉在《觉华岛开洋祭文》中，再次把天妃圣母（妈祖）列于“五神”之首，排在了海神海若、龙王、风神风伯、小星（诸小神）之前，之所以这样排列，因为作者来时在《石多山开洋祭文》中已经交代得很清楚了：“惟我天妃，在帝左右，德着慈仁，万舶为母。”

《觉华岛开洋祭文》中的几个词语：“万寿、千秋之节”，万寿节，这里指明崇祯帝的生日和崇祯帝的周皇后的生日。崇祯的生日是农历十二月二十四日，周皇后的生日是农历三月十八日，这期间，朝鲜进贺、冬至、谢恩使一行在北京。“三山，双岛”，指朝鲜使臣返程途中路经的三山岛、双岛。“三山岛”，前面说到，位于辽东半岛大连湾口，由大山岛、二山岛和小山岛组成，今属大连市中山区管辖。“双岛”，位于辽宁省大连市金州区西南海中，二岛南北对峙，故名“双岛”。但也有学者认为，“三山、双岛”指“觉华岛及其附近地区。三山喻指道教传说中的海上三座仙山——方壶（方丈）、蓬壶（蓬莱）和瀛壶（瀛洲）。双岛则指觉华岛和桃花岛。明世宗嘉靖十六年（1537）重修《辽东志》称觉华岛在‘城东南二十里海中’，桃花岛‘在海岸城东十五里，登莱海运船湾泊于此’”^[34]。《宁远州志·舆地志》记载：“觉花（觉华）、桃花二岛，望之咫尺，而杭无一苇，淼若蓬瀛。”将觉华岛和桃花岛比作传说中海上的两座仙山——蓬莱、瀛洲。“清斋”，指素食，这里指举行祭祀前洁身静心以示对神灵的敬重。“腾九万”，指“扶摇而上者九万里”，腾空九万里。“击三千”，指“水击三千里”，水花波及三千里。二者皆出自庄子《逍遥游》：“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偃溟之鲸”，出自杜甫《自京赴奉先咏怀五百字》：“胡为慕大鲸，辄拟偃溟渤”，意思是说，我为什么羡慕大鲸，总想在大海里纵横驰骋呢？“横海之鹘”，出自宋代苏轼《荔支叹》：“飞车跨山鹘横海，风枝露叶如新采”，说唐玄宗为取悦杨贵妃，派快马从南方飞递荔枝至西安，荔枝运到皇宫时，竟如新采摘的一样。“鹘”，又叫隼，一种凶猛的禽鸟，古时常刻在船上，此处借指快船。“四月维夏”，四月是初夏的时节。语出《诗经·小雅·四月》：“四月维夏，六月徂署。”“方切”，正直而恳切。《后汉书·党锢传序》：“永昌太守曹鸾上书，大讼党人，言甚方切。”“仓卒”，即仓促，匆忙急迫。

《觉华岛开洋祭文》，在作者结集的《朝天录》诗歌集中也收录了，内容一致，只是题目为《回还时觉华岛开洋祭文》^[35]。在题目下，作者标注：“丁丑闰四月二十三日”，与《觉华岛开洋祭文》题目下的标注一致。“丁丑”，指崇祯十年（1637），这一年为丁丑年。说明此文系崇祯十年（1637）四月二十三日而作，这与正使金堉在《朝京日录》中的记载也相吻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