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祖文化与明末朝鲜使臣：石多山起航祭天妃为首的三神

据崇祯五年（1632）的朝鲜谢恩兼奏请使书状官洪镐所著《朝天日记》记载，鲜谢恩兼奏请使一行于“六月初一日辞朝”，“择吉十六日”从平壤附近的石多山开洋起航。^[2]开洋起航前，举行了开洋祭：

（七月）十六日四更，正、副使预令修治旧坛于泊船海岸，具乌纱帽黑表团领，率一行若干员设祭。大海神、龙王神、小星神于坛上。其祭大海文曰：

朝宗所归，载崇祭秩。恪奉玄黄，航彼溟渤。

忠信是仗，明神是祷。式昭灵贶，开波启道。

往来利涉，始终阴骘。祇荐牲醴，冀蒙昭格。

其祭龙王文曰：

洋海之大，灵神攸宅。来船去舫，并荷神锡。

护职筐篚，冥佑是冀。驱除鲛鳄，屏逐鲸鲵。

超越淼茫，不日千里。敢奠菲薄。庶几歆止。

其祭小星文曰：

包匦土宜，指于帝乡。吉日良辰，征帆是扬。

假我便风，惟神所司。饬尔飞廉，长嘘顺吹。

俾遄登岸，肃进享仪。弘济不爽，敢用虔祈。^[3]

……

文皆制述官李长培之所制也。

平明查点一行员役……各船（共六船）打角、医员、写字官、厨子、炮射手、梢工、格军员役通共二百六十四人。夜分告开洋。^[4]

从以上记载可以看出，朝鲜谢恩使兼奏请使一行起航前举行的开洋祭，非常庄严、隆重。开洋祭举行之前先“修治旧坛”，将原有的祭坛修饰一新，并斋戒沐浴（下面副使李安讷的记载说到），穿戴上官场上朝才着装的“乌纱帽黑表团领”，并“率一行若干员设祭”，使团的大小官员全体参与了祭祀仪式。由此也可见，崇祯五年（1632）的朝鲜使臣对开洋祭的重视程度。

开洋祭祭祀的神灵是“大海神、龙王神、小星神”，这与崇祯二年（1629）的朝鲜进贺、陈奏使一行举行的开洋祭祭祀的神灵基本相同，也是“三神”。明末朝鲜使臣祭祀“三神”，应该说从天启四年（1624）就开始了，而且在祭祀“三神”的活动中，大海神天妃（妈祖）必须放在首位。这一点，从天启四年（1624）至崇祯五年（1632）的朝鲜使团都这样做了，不同的是，“三神”的神灵不尽相同。天启四年（1624）的“三神”是“天妃（妈祖）”“龙王”“小圣”，“小圣者，即龙王半子”。崇祯二年（1629）的“三神”是“大海神”“龙王”“风伯”。“大海神”，指的都是天妃（妈祖）；“风伯”，即风神。崇祯五年（1632）的“三神”是“大海神”“龙王”“小星神”，“小星神”中包括“风伯”在内。相同的是，“大海神”天妃（妈祖）排在首位，排在第二位的是“龙王”。不同的是，第三位的名称略有变化。天启四年（1624）的“三神”中的第三位是“小圣”，“小圣”是“龙王半子”，即龙王的女婿，或干儿子一类，属于龙王家族，没有风神风伯。可能是后来的朝鲜使臣觉得风神在航程中的作用太大了，所以，崇祯二年（1629）的朝鲜使团就把第三位改为风神风伯了。又可能后边的朝鲜使团觉得除了风神风伯还有其他的海神也在航程中起作用，所以，崇祯五年（1632）朝鲜谢恩兼奏请使又将第三位改为“小星神”。从朝鲜谢恩使兼奏请使书状官洪镐所著《朝天日记》中祭祀“小星神”的祭文内容看，“小星神”能“假我便风”，能“饬尔飞廉”，“小星神”至少应包括风神在内，这样既突出了风神风伯，又给其他小神留了位置。但不管怎样变动，“三神”中排在首位的还是“大海神”天妃（妈祖），因为“大海神”天妃（妈祖）能支配龙王等其他神灵。

《朝天日记》中开洋祭大海神祭文内容说，到天朝京都去朝见天子，是我们朝鲜应尊崇的秩规。我们恪守奉祀天地之神的传统，乘船来到您管辖的大海。我们依仗着对您的忠诚信实，所以才敢于在这里祭祀祈祷。希望您能广开恩德，推开波浪开辟一条利于航行的航道。我们能够往来于大洋并顺利地航行，必须始终得到您的保佑才行。我们在这里举行盛大的祭祀仪式，给您准备了祭品，希望您能前来享用并赐福给我们。

祭大海神祭文中的几个词语：“朝宗”，本指诸侯春、夏季朝见天子。《周礼·春官·大宗伯》：“春见曰朝，夏见曰宗，秋见曰觐，冬见曰遇。”后泛指臣下朝见帝王。因当时朝鲜是明朝的附属国，这里指朝鲜使臣朝见明朝帝王。“玄黄”，这里指天地，或天地之神。“式昭”，用以光大。《后汉书·张衡传》：“立功立事，式昭德音。”李贤注：“式，用也；昭，明也。”“灵贶”，神灵赐福。“牲醴”，指祭祀用的牲畜和甜酒。“昭格”，这里是降临吉祥、赐福的意思。

开洋祭龙王神祭文内容说，茫茫的大海，是您的住所。无论在大海中航行的船只，还是按照船的模型建造的房屋，都是来自您的赏赐。我们希望得到您的护佑，保护我们给天朝帝王带的朝贡礼品。希望您能驱除兴风作浪的鲛鱼和鳄鱼，把那些阻挡我们航路的大鲸鲵也都赶跑。希望能使我们有比一日千里还快的船速，跨越一望无际的茫茫大海。我们凭着对您的一片赤诚之心，才敢用微薄的礼品祭奠您，希望您能享用。

祭龙王神祭文中的几个词语：“攸”，处所。《诗经·大雅·韩奕》：“为韩姞相攸。”韩姞，人名。“并”，皆是，都是。“锡”，这里是赏赐的意思。“筐篚”，本意指盛物竹器，方曰筐，圆曰篚。这里借指礼品，包括上贡给帝王的礼品，及帝王赏赐的礼品。唐代杜甫《自京赴奉先县咏怀五百字》：“圣人筐篚恩，实愿邦国活。”

开洋祭小星神祭文内容说，我们带着朝鲜的土特产作为贡品，要到天朝的京都北京去。我们选择了七月十六日这个吉日良辰，就要拔锚起航了。希望能借给我们便于航行的顺风，这只有您能做得到。希望您能命令手下的风伯，不停地吹送顺风。希望您能帮助我们能快速登岸，也敬请您来到我们的祭祀仪式现场享用祭品。希望您广赐恩德来帮助我们这些没什么大过错的人，所以我们也才敢设祭虔诚地向您祈祷。(www.xing528.com)

祭小星神祭文中的几个词语：“包匦”，裹束而置匣中，这里指贡品。晋左思《吴都赋》：“职贡纳其包匦。”“土宜”，本指各地不同的土壤，对于不同的生物各有所宜。这里指作礼品用的土产，即土仪。“饬”，同“敕”，告诫，命令。“飞廉”，中国古代传说中的星宿之一，楚地奉为风神。《楚辞·离骚》：“前望舒使先驱兮，后飞廉使奔属。”王逸注：“飞廉，风伯也。”“遄”，快，迅速。“亨仪”，祭祀的仪式。“不爽”，指不差；没有差错。语出《诗经·小雅·蓼萧》：“其德不爽，寿考不忘。”

洪镐所著《朝天日记》中对开洋祭的祭文作有这样的说明：“文皆制述官李长培之所制也。”这说明，祭祀大海神、龙王神、小星神的三篇祭文都是崇祯五年（1632）的朝鲜谢恩兼奏请使制述官李长培所撰。“制述官”，前面说到，即朝鲜使团负责文字撰写的官员，类似今天办公室负责文字工作的秘书。制述官李长培对“大海神”是何路神仙，有什么样的神力都交代得不是很清楚，只是说“大海神”管辖着大海，能使朝鲜使臣的船只“往来利涉，始终阴骘”，自始至终得到护佑。这说明“大海神”的地位高于“龙王神”，我们在前面已多次说到，明末朝鲜使臣说到的“大海神”，指的就是天妃（妈祖）。

朝鲜谢恩兼奏请使书状官洪镐的《无住先生逸稿》卷之三《祭文》中，录载了洪镐撰写的一篇《祭大海神文》，其中对大海神功能的描述，与前面的朝鲜使臣对大海神，即天妃（妈祖）的描述基本一致：

蔡大海神文

（壬申朝天时）

中国一大岛，昔余闻诸蒙庄。六合之内与外兮，浑浑汪汪，极其底而不泄，语其际则无强。周而复始，上通天潢，是真宰之使然，其必有夫主张。青丘为国，粤自伊唐。上下数千年间，恪守侯度兮或梯或航。逮至我朝兮，拱北之诚，有加于前古。指辽蓟为玉帛冠盖之路兮，岁以为常。何西北贼酋之猾夏，敢蹂躏山海之东而陆梁。新罗固难乎越百济而朝仙李，兹仗舟楫而达帝庭者，于今十霜。况吾君忠孝之可以动天地感鬼神，有控于大邦兮。下价命之是，第念此行之万全，亶不外乎风不烈雨不淫而波不扬，愿令阳侯而先导兮。利涉乎艰险，奉而言旋。有同周家之越裳，都荷神功，俾也可忘。薄备牲币，文不成章，诚则至矣，稽首焚香。^[5]

作者《祭大海神文》的题目后自注：“壬申朝天时。”“壬申”，这里指崇祯五年（1632）。

《祭大海神文》的内容说，我之前读诸子百家庄子的书，说中国远古的时候是一个大岛，天地之内和天地之外到处都是混浊而茫茫的大水，水深而不泄，说是有边际，实际随意流淌而没有边际。周而复始，上通天河，之所以这样，是上天的安排。我们朝鲜作为一个国家，从远古时期就开始有了。几千年来，我们都恪守作为附属国应有的责任和义务，或从陆路，或经水路到天朝（指中国）来朝贡。古代朝鲜传到今天，我们对天朝的忠诚，超过前面的任何一个朝代。朝鲜使臣乘坐车马从辽蓟（指今辽宁、河北省东北部等地）进入天朝的京都，都已经习惯了。奈何西北部的少数民族部落经常反叛，在中华大地横行无阻，进而影响到了东部沿海一带。中国的唐朝时期，我们朝鲜半岛东南部的新罗国越过百济国去给李唐王朝朝贡，是乘船通过海路到达唐朝的都城，其艰难程度可想而知。我们朝鲜仁祖王朝通过海路朝贡也已经十年了，我们仁祖国王对天朝的忠孝之心可以感天地泣鬼神的，是应该告知天朝帝王的。我们这次听命于朝鲜国王出使天朝，惦念此行能万无一失安全顺利的，实在是希望在航程中没有猛烈的大风，没有持续不断的大雨，更没有大浪。希望您能命令波涛之神阳侯给我们在前面开路，排除航程中的艰险而顺利航行，使我们能完成出使使命凯旋。就如同周朝初期远方的“越裳”人出使周朝，依仗的都是神的相助，这是不可能忘记的。我们准备了微薄的、不成敬意的祭品，写的祭文也水平不高，但我们的诚心到了，在这里给您行跪拜礼，焚香祭祀了。

《祭大海神文》涉及的几个词语：“蒙庄”，指战国时期著名思想家、哲学家庄周，也称庄子。唐代著名文学家刘禹锡《伤往赋》：“彼蒙庄兮何人！予独累叹而长吟。”这里的“蒙庄”，说的就是庄子。庄子名篇《逍遥游》说到了中国的北海之大：“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六合”，指天、地及东、南、西、北，后借指天下、天地。出自《庄子·齐物论》：“六合之外，圣人存而不论；六合之内，圣人论而不存。”“无强”，不强制，顺乎自然。无疆，“天潢”，这里指天河。“真宰”，指上天。上天为万物的主宰，故称“真宰”。《庄子·齐物论》：“若有真宰，而特不得其眹。”“青丘”，也写作“青邱”，这里指朝鲜半岛。《史记正义》引东汉服虔曰：“青邱国在海东三百里。”《通志·天文略》记：“青邱，七黑星在轸东南，主东方三韩之国。”“伊唐”这里指远古时期。《三国志》卷二十五：“昔在伊唐，世值阳九厄运之会，洪水滔天，使鲧治之。”“侯度”，为君之法度。《诗经·大雅·抑》：“质尔人民，谨尔侯度，用戒不虞。”“冠盖”，古代官吏的帽子和车盖，多借指官吏。这里指朝鲜使臣。“猾夏”，华夏。“陆梁”，嚣张，猖獗，横行无阻。“仙李”，指唐王朝。“新罗”，指朝鲜半岛的新罗国。新罗国建国于朝鲜半岛东南部，今韩国东部，唐高宗时期，在唐军的帮助下，击败了西部的百济国和北部的高丽国，统一了朝鲜半岛。“百济”，百济国，建国于今韩国西部，唐高宗时期被东部的新罗国所灭。“十霜”，十年。这里指朝鲜使臣从天启元年（1621）开始经海路出使明朝，已经走了10年了。唐朝文学家贾岛《渡桑干》：“客舍并州已十霜，归心日夜忆咸阳。无端更渡桑乾水，却望并州是故乡。”“控于大邦”，告知于大国。出自《诗经·鄘风·载驰》：“控于大邦，谁因谁极。”“亶”，实在，诚然。“阳侯”，传说中的波涛之神。《战国策·韩策二》：“塞漏舟而轻阳侯之波，则舟覆矣。”“奉”，亦作“奉敕”，奉皇帝的命令。这里指完成出使使命。“周家之越裳”，指西周初期中国南方的“越裳”部落派人出使周朝。《周易集解》卷十：“周公修文德，越裳献雉。”“俾也可忘”，不可能忘记，出自《诗·邶风·日月》。

崇祯五年（1632）的朝鲜谢恩兼奏请使书状官洪镐在《祭大海神文》中，认为“大海神”能使“风不烈雨不淫而波不扬”，能“令阳侯而先导兮”，也就是说，“大海神”能调遣风神、雨神、水神，包括能命令兴风作浪的波涛之神“阳侯”。而具有这些神力的，在明末朝鲜使臣的心目中唯有天妃（妈祖）。这一点，我们在前面分析崇祯二年（1629）的朝鲜进贺、陈奏使一行在开洋前行祭的“大海神”中有着详尽的论述，这里不再赘述。可以肯定地说，崇祯五年（1632）的朝鲜谢恩兼奏请使一行在开洋前行祭的“大海神”，包括后边还要说到的，崇祯五年（1632）的朝鲜谢恩兼奏请使一行在航程途中多次祭祀的“大海神”，指的就是天妃（妈祖）。崇祯五年（1632）的朝鲜谢恩兼奏请使一行在开洋祭和航程途中的祭祀活动，祭祀的多是“三神”，即“大海神、龙王神、小星神”。“三神”中，把“大海神”，即天妃（妈祖）放在了首位，应是天启四年（1624）以来，明末朝鲜使臣举行祭祀活动约定俗成的规矩。我们下面还会说到，崇祯九年（1636）的朝鲜使臣举行祭祀活动，祭祀的是“五神”，仍然是把天妃（妈祖）排在首位。天妃（妈祖）高于其他海神，并有能力支配其他与大海航行有关的神灵，包括海龙王、风神、雷神、雨神、波神等，已成为明末朝鲜使臣的共识，所以才使得明末朝鲜使臣对天妃（妈祖）越来越迷信。

明末经海路出使明朝的朝鲜使臣在拔锚起航前祭祀大海神天妃（妈祖）等，已是必做的活动，崇祯五年（1632）的朝鲜谢恩兼奏请使副使李安讷在《朝天后录》中也有记载：

七月十六日壬子，晨起，与上使，书状官暨一行员役行三神祭。平壤石多山下海岸高冈之上，除地为坛，乃大海、龙王、小星三神设祭之所也。赴京使臣乘舟下海之日，例必躬行祀事，洁诚祈祷云。

鸡鸣沐浴整簪绅，共扫山坛拜海神。

雷雨龙王腾跃异，飙风箕伯簸扬频。

焚香祝史祈冥骘，捧币齐官荐洁禋。

行见鲸波清似镜，樯乌无恙入丹宸。^[6]

李安讷在《朝天后录》的记载说明，自明末天启元年（1621）开通中朝官方往来的航路以来，出使明朝的朝鲜使臣在“乘舟下海之日”，都要“躬行祀事，洁诚祈祷”，举行隆重的祭祀海神的活动。李安讷在“乘舟下海之日”创作的七律诗，还形象地描绘了当日祭祀活动的现状及作者的感受。

七律诗的首联“鸡鸣沐浴整簪绅，共扫山坛拜海神”，意思是说，天还没亮的鸡鸣时分，参加祭祀的使团人员已沐浴完毕并穿戴整齐，来祭坛祭祀海神。“簪绅”，即冠簪和绅带，多指古代官吏的服饰。

颔联“雷雨龙王腾跃异，飙风箕伯簸扬频”，意思是说，雷神、雨神、龙王都欢欣雀跃，但形态各异。风神也高兴地频繁地扬起和风。“飙风”，本指暴风，这里形容风神高兴地起舞。“箕伯”，风伯，风神。《周礼·大宗伯》：“以燎祀司中、司命、风师、雨师。”郑玄注：“风师，箕也。”“簸扬”，原意是扬去谷物中的糠秕杂物。《诗经·小雅·大东》：“维南有箕，不可以簸扬。”这里是飞扬的意思。

颈联“焚香祝史祈冥骘，捧币齐官荐洁禋”，意思是说，主持祭祀的官员焚香祈祷，祈求神灵保护我们在航海中的安全，携带祭品的官员奉上了表达诚心的洁净祭品。“祝史”，本是祝官、史官的合称，也指司祭祀之官。这里应指主持祭祀的朝鲜谢恩兼奏请使正使洪宝。“冥骘”，阴骘，佑护。《尚书·周书·洪范》：“惟天阴骘下民，相协厥居。”“洁禋”，指表达诚心的洁净祭品。

尾联“行见鲸波清似镜，樯乌无恙入丹宸”，意思是说，本是波涛汹涌的海面，现在却是风平浪静犹如镜面，航船也完好无损地进入大洋，向着天朝京都的方向驶去。“鲸波”，惊涛骇浪。“樯乌”，桅杆上的乌形风向仪，这里指航船。“丹宸”，宫殿，朝廷，这里指朝鲜使臣要去的明朝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