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在泉州,父祖辈都是读书人,藏书颇多。20世纪30年代,我以父祖辈藏书,加上个人历年购置新书,办个家庭图书馆。因父亲号起吾,取名“起斋图书馆”。20世纪40年代,我在新闻界工作,为了积累参考资料,曾剪贴许多报纸。这个小图书馆不仅有图书,还有资料。
抗日战争胜利,台湾、澎湖光复,福建侨区与海外恢复交通。了解侨乡和华侨历史,了解华侨的老居留地——东南亚的情况,掌握充分的资料,开展学术研究,以便制定正确的侨务政策,这本是国家应做的事情。但当时国民党政府忙于“劫收”、打内战,无暇顾及此事。个人因有兴趣,自忖力量虽微,不妨先开其端,然后逐步求得关心此道者的帮助。1945年冬,遂决定以“起斋图书馆”为基础,办个私立的“海疆学术资料馆”。那时我的弟弟陈盛智在外地工作,征得他的赞同,并汇来一点钱作开办费,在泉州中山北路借一店楼,挂起“私立海疆学术资料馆筹备处”的牌子。
20世纪20年代,我到福州念书,在旅省闽南学生会认识协和大学的黄嘉德、张圣才两位,毕业后各奔东西,不通音讯。抗战胜利后,张圣才从南洋回国,1946年春来游泉州,我在朋友家里碰到他。在叙谈旧情之中,提起了海疆学术资料馆的事,他很感兴趣,说他和黄其华等在南洋募到一笔“现代文化教育基金”,想在厦门办些有意义的文化事业,海疆学术资料馆的设想很符合他们的要求,鼓励我把机构设在厦门,“现代文化教育基金”保管会可以负责经费。筹备期间,我曾与盛智以创办人的名义聘请郑玉书、秦望山、梁龙光、陈村、李述中诸位为海疆学术资料馆董事。但时在草创,且僻处泉州,董事会未曾开会成立,自己在志长力绌之际,得到圣才学长的热诚支持,便决定辞去泉州的工作,把所有图书资料运往厦门。恰好盛智也卸去广东的职务返厦,便共同筹办,觅得虎园路21号洋楼为馆址,增聘张圣才、黄其华、张天昊、黄水源、张述诸位为董事,正式成立董事会。推张圣才为董事长,陈盛智为副董事长,我任馆长,聘吴云为总干事,于1946年5月5日举行开馆式,开始工作。
本馆事业是搜集关于东南海疆——福建、台湾、广东及东南亚各国和地区的图书资料,以供学术研究之需。馆内工作有图书的采购编目,资料的剪贴分类,各种图片的收集整理,设阅览室对外开放,编辑《厦门私立海疆学术资料馆丛书》,出版《印度尼西亚民族运动史》一册(陈盛智编写),还在厦门市区举行“万帧图书展览”,在集美中学举办“福建文献展览厅”,在南普陀寺举办“佛教图书展览”等活动。
馆里经费由“现代文化教育基金”按月拨付,图书设备购置费另行筹募。1946年秋去上海募捐,在沪董事郑玉书、秦望山除自捐巨款外,还协助向上海闽南帮商家劝募。所募款项就在沪购买大量图书,余款作为基金,寄存上海南侨实业公司生息。1948年冬,又去台湾募捐,用以采购日文图书,捐款主要由梁龙光董事函介,向在台湾的永春帮商家劝募。此时台湾旧书店还积存不少日本蓄意南进时出版的有关南洋的书,其中不乏有价值的资料。我边募款边访购,跑遍台北、基隆、台中、台南、高雄各书店,收获甚丰。在厦开馆时,由泉州运来的图书近三千册,剪报图片约四千件。及至1950年秋并入厦门大学,有图书杂志近三万册,剪报资料装订本一千多册,图片万余帧,地图(包括海图)两百多幅,文物数十件,以及各种附带设备。(www.xing528.com)
原在虎园路的宿舍,1947年秋,经业主收回,改租鼓浪屿观海别墅为馆址。1949年冬,迁往日光岩西林别墅。迁鼓以后,为加强研究工作,经董事会决定,聘请厦门大学林惠祥教授为馆长,我改任副馆长,原《江声报》主笔陈一民任研究部主任,厦大李式金副教授兼任研究员,还有几位助教和高年级学生也来馆帮忙工作。
本馆主要收藏供研究东南海疆和东南亚的专门性图书资料,但解放前知道重视并能利用的人,除厦门大学几位师生外,寥寥无几。解放后,这些书才得以发挥作用,好多有关部门都派人来馆查阅资料。解放前王亚南教授在厦大任教时,即对本馆事业深为重视,尽力支持;解放后,他任厦大校长。我想到过去他对本馆事业的关心,人民政府也很重视,觉得这一事业不宜继续由私人办理,应该献给国家才是。这想法受到张圣才董事长的热烈赞同,立即表示同意。于是由厦大报请华东教育部批准,将“厦门私立海疆学术资料馆”并入厦门大学。1950年9月完成合并手续,图书资料和设备财产全部由厦大接收,成立“南洋研究馆”,以林惠祥教授任馆长。私立海疆学术资料馆改为该馆附属“海疆资料室”,我任主任。一个出于个人兴趣而辛苦支撑起来的事业,才获得稳定的基础,成为人民的事业,不负自己过去一片苦心。现在想起,深觉庆幸!
(原载《闽南乡土》1985年第2期,第28~2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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