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七七”事变发生,“八一三”开展全面抗战,晋江县成立“抗敌后援会”,为群众性的抗敌救亡组织。1938年5月,金门、厦门沦陷,战火迫近泉州。那时第二次国共合作,共产党提出彻底发动群众,武装人民抗日的主张,产生巨大影响。国民党部队在各个战场上的表现,也使国民怀疑其战斗能力与抗战决心,在形势的教育下,更显得武装人民抗敌自卫的重要性。虽然抗战一开始,泉州就有“闽南抗敌自卫团司令部”的组织,实则大而无当,空雷无雨,没有多久就撤销了。这时候,“晋江县抗敌会”的主要领导者秦望山,认为抗敌后援会不过是群众性一般组织,担负不了武装抗敌的任务。而那种虚夸不实的机构,也确实发挥不了作用。因向国民党省政府建议,抗敌自卫团应以县为单位建立,才便于负责编组,训练群众抗敌武装。省方接受建议,并以此事为秦所倡议,秦在晋江有一定力量。而当时晋江县长何震,军人出身,曾任宪兵团长。因决定先在晋江成立这一机构,作为示范,遂在1938年7月成立“晋江县抗敌自卫团司令部”。由县长兼司令,内设政治、军事两科,科设科长,科员各一人。另指定一县政府秘书当司令部秘书。初期编制人员有县长兼司令何震,秘书杨××(名忘),政治科长叶清泉,科员陈盛明;军事科长林忠,科员伍泽仁,外配一名勤务兵。除林忠为何震的福州同乡外,叶、陈、伍均为秦望山所推荐。
1937年,我原在私立昭昧高中教书。11月间在路上,无意中碰到大革命时期兴泉永政治监察署的同事辜仲钊同志,自清党时我们同被通缉星散后,已十年不见面。动问间,才知道他近从海外回来,在抗敌会参加工作,并鼓励我也到抗敌会一同工作去,当即邀我同往抗敌会找秦望山。我与秦在大革命时期认识,曾合作一段时间,晤面时他热情地邀约我到抗敌会帮忙搞宣传。由此我即以抗敌会宣传委员干事的名义,在课余到会帮忙,主要是编《晋江抗敌周刊》,写些抗敌救亡的宣传文字。有时下乡参加群众大会,推动一些抗敌巡回剧团和歌咏队的活动。到抗敌自卫团成立,秦望山大概以我搞过宣传,便一再劝说我,要我辞去学校职务,到自卫团司令部去当个专职宣传人员,名义是政治科科员。我觉得如果抗敌自卫团真的能发挥作用,达到组织人民抗日武装的目的,倒比做卖膏药式的空头宣传好得多,便答应了。
司令部设在明伦堂,何震每两天来一个上午,杨秘书和各科长、科员在司令部办公。成立初期,政治科任务为编写宣传材料,拟订政治教育计划,我为此写了《抗敌自卫须知》的小册子,主要讲抗敌自卫的意义、形势、做法等,约两万字,印发各部门。当时县政府办有保长训练班和男、女训队,曾被邀以此作为教材去讲过。此外则拟些标语、传单之类。军事科任务为拟订队员的编组、训练计划。抗敌自卫队以联保为单位,每联保成立一个大队,联保主任兼大队长,下分中队或小队,以保长兼队长,乡队副、保队副负责编练。自卫队以战斗队为主体,凡免、缓役的壮丁都要参加。武器就用村中的鸟枪、牛腿枪,或其他现有的枪枝充用,以大刀、枪矛作补充。此外在宣传队,以小学教师及当地知识分子组成,侦察队由联保指定人员组成,担架队、运输队均以中年农民组成。各队定期进行训练,并有政治学习。如果能认真搞起来,也许可建立一支强大的抗日人民武装力量,形成坚不可摧的抗敌长城。可在当时国民党统治下的基层人员,有几个是真正为国为民的?什么联保主任、保甲长,多是些只知借征兵、征粮、征税,乘机舞弊敲索,填饱私囊的家伙,瞒上欺下的能手。什么抗敌救亡,保家卫国,在他们那算什么一回事。一件公文下去,不是丢压在抽屉里,就是弄虚作假,乱造表报。看来队伍不少,尽是纸上之兵,真的一旦有事,只能贻误战机。
同时,司令部内部,开始好像气氛热烈。过了不久,也就慢慢地冷了。何震初期还两天来一次,以后渐渐少见到他的影子,部务交给那个杨秘书,却是个典型的官僚,遇事敷衍塞责,只在公文上下工夫。叶清泉秉性刚直,看不惯这种作风,跟杨闹了几次,也心灰意冷了。叶清泉原为厦门《江声报》负责人之一,厦门沦陷后,他一心想在泉州复刊,主要精力在筹备报纸复刊的事情。及筹备就绪,就离开自卫团司令部,主持复刊的《江声报》。伍泽仁对军事不感兴趣,就不大过问,而部里准备阶段的工作,也基本完成了。我在抗敌会时,虽有机会下乡看看,时间究竟太少。此时觉得应该找机会到基层跑跑,因向何震建议,以单凭公文去组织基层队伍,绝对靠不住,应该走出司令部,到各联保实地了解情况,不妨以“检验”名义下去走走。林忠也很乐意去看看他的“直属部队”,于是决定由杨秘书和伍泽仁留守,我跟林忠下乡,去作“检阅官”。从晋北山区的河市、罗溪、山顶坪到晋南沿海的永宁、深沪、围头、英林以及安海、石狮、金井……几乎踏遍了全县的乡镇。
普遍的现象是,所谓自卫队员,只存在纸上,平时的组织训练并没有落实,最多也只召开一次会,宣布有这么一回事而已。直到上面要派员前来检验的时候,才临时拉一些人到场充数,来时乱哄哄,连队都排不齐,点张三的名由李四喊“有”。散队后找个别人谈话,他说不知道自己编在什么队,是保甲长昨晚通知今天不准下田或出门,要来这里开会,不到要处罚。其实我都不会什么枪,怎能当兵呀,等等。“检验”时碰到的另一现象,即各联保主任对“检阅官”的隆重接待,那位林科长是喜欢奉承的人,在美言恭维和美酒佳肴的态势下,对这些现象也就视若平常,对我说:“现在联保的事情确实太多,也就差不多了!”记得当时永宁镇的联保主任为一女医生,富有交际手腕,林忠对她嘉奖的话,我至今犹有印象,尽管永宁的抗敌自卫队并未比别的联保出色。(www.xing528.com)
但也不是所有的联保都把组建人民抗日武装不当一回事。当时在某些为地下党所能控制的乡镇,如新门外的树兜等,暗中本就有抗日游击队的组织。此时就利用抗敌自卫队的合法地位,进行活动。
“检验”归来之后,我曾写过《检验散记》和《续检验散记》,披露一些丑恶现象,并把各地社会调查,所见所闻,写了《沿海走马记》、《晋江的堪察加——山顶坪》等稿,在《抗敌行进》上发表。(我离开抗敌会后,《晋江抗敌周刊》停刊。我因与民生农校的叶非英商议,另办《抗敌行进》半月刊。由叶主编,仍用抗敌会名义,由抗敌会负责经费。)
在全县乡镇自卫队还有少数未进行“检验”时,何震就调离他任,杨××、林忠也随何离晋。继任县长王笑峰,是个老官僚,对抗敌自卫团不感兴趣,认为劳民伤财无济于事。但上级没有明令撤销之前,只好仍旧挂着招牌,司令部则由明伦堂迁往县后街三山会馆。他自己从不过问,只派一个姓王的秘书坐镇司令部,另派一姓蒋的北方人代军事科长,要我代政治科长。本地人在叶、伍走后,只有我一个了。因我已辞掉学校的职务,还未找到新的工作,只好跟着到三山会馆去吃闲饭。《江声报》在泉复刊,原由该报旧人李铁民、纪崑崙担任编辑。到9月间,李、纪均因事离开报社,报社另聘王宣化任总编辑,辜洪涛任电讯编辑(王、辜均系马共,被马来亚殖民政府驱逐回国),尚缺一新闻编辑。叶清泉邀我去担任,我于是改到江声报社。时“晋江县抗敌自卫团”已毫无活动,不久,就把在三山会馆的司令部撤销,把招牌改挂于县政府,究竟挂到什么时候才拿下来,已不清楚。但据我所知,到1939年秋天,德化县还有抗敌自卫团这名堂,那晋江县的抗敌自卫团,名义上的存在当也与德化差不多。不过这只是“名存”罢了,实际上的存在当也与“实亡”的。这便是当时国民党所吹的“武装群众”、“全民抗日”的真相。
(原载《泉州文史资料》第13辑,第28~33页,1982年12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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