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人们乐于将随着交通运输的发达,而相对“缩小”了的世界,形象化地称作“地球村”。而为这个“地球村”奠基的正是指南针用于航海后,引起的人类航海技术的进步。
人类在远古开始旅行时,最初是靠看天象定方位的,白天即看太阳,对于处于北半球的中国人来说,一天中所见到的太阳多在南方故人在测向时一般测定南,因而中国人发明的测向仪也是先测定“南”的方位,并称这种测向仪为“指南针”。夜里,太阳落了以后,主要看北斗星测向。如阴雨天则用马等动物导向,前引北宋曾公亮、下度著《武经总要》一书就有“行军时让老马在前面带路”的记载,可见“老马识途”的典故是可信的。
古代海上航行最初也主要是靠观天象来测向的。《淮南子·齐俗训》云:“夫乘舟而惑者,不知东西,见斗、极则悟矣。”西晋葛洪著《抱扑子外编·嘉遁卷》则有:“夫群迷于云梦者,必须指南以知道,并于沧海者,必仰辰极以得返。”东晋高僧法显曾由海路乘船访问过今天的印度、斯里兰卡诸国,在其回国后所写的《历游天竺记传》(《佛国记》)一书中有“大海弥漫无边,不识东西,唯望日月星辰而进”的记载。航海者在长期的观天象导航的实践中,创立了一种专门的航海天文学,称“过洋牵星术”。但是,若遇上阴雨天就只好将性命交给上帝,听天由命了。
如上所述,中华民族的祖先早在战国时期便发明了“司南”、“指南鱼”等测向仪。既然如此,为何还靠观天象来导航呢?司南和指南鱼都必须放在一个地盘上,而这个地盘又必须始终是平放的,这在波涛汹涌,颠簸异常的海洋上是无法应用的。指南针的发明解决了这一难题,从而使磁性测向仪用于航海成为可能。因此,随着指南针的问世,大约自北宋末年指南针开始被用于航海。朱在《萍洲可谈》一书中谈到1099——1102年间的航海活动时说:“舟师识地理,夜则观星,昼则观日,阴晦观指南针。”1124年,徐兢在《宣和奉使高丽图径》卷34的《半洋焦》条中也指出:“洋中不可住,维视星斗前迈。若晦冥,则用指南浮针,以揆南北。”显然,指南针最初用于航海时,只是当阴天无法观天象导向时才用,可见当时还没有完全取代牵星术,而不过是“过洋牵星术”的一种辅助导航工具而已。随着指南针的广泛使用和研制技术的改进,南宋以后指南针便逐渐成为主要的导向仪器,天文导航则降为辅助性导航手段。如:赵括在《诸蕃志》中说他从泉州到海南岛所乘的海船“往来唯以指南针为准”,吴自牧在《梦梁录》一书中指出:“海洋近山礁则水浅,撞舟必坏船,全凭指南针。”朱继芳则在题为《静佳乙稿》的航海诗中为人们留下了“浮针定四维”的吟颂。到了明代,中国航海导向技术更进入了一个新的发展阶段。巩珍在《西洋蕃国志·自序》中指出:“浮针于水,指向行舟。”张燮的《东西洋考·舟师考》则云:“海门以出,洄沫粘天,奔涛接汉,无复崖氵矣可寻,村落可志,驿程可计也。长年三老,鼓木世扬帆,截流横波,独恃指南针为导引。或单用,或指两间,凭其所向,荡舟以行。”这里所谓的“指两间”是使用指南针的一种新技术,利用这种技术可以减少因船体摆动对指南针的影响,及时纠正指向的偏差,求出更准确的方位。
指南针的广泛应用所导致的航海技术巨大进步的突出标志,是航海技术从定性导航进入了定量导航的阶段,即从用指南针简单测向到用指南针具体地标出具体航线的阶段。据明代学者黄省《西洋朝贡录·占城国》记载:“海行之法,以六十里为更,以托避礁浅,以针位取海道。”《松江府志》则有如下记载:“进某澳,转某门,以至开洋,避礁避浅,皆以针定。”即由指南针标出具体航线,从而提供准确的导航指令,以防触礁或搁浅。其具体做法是,将罗盘24等分,每一等分15度称一向,叫正针,也叫单针、丹针;两正针之间也等分为两部分,为一向,称缝针。每一正针和每一缝针分别代表一个方位。于是,指南针罗盘上便有了48个方位。然后,人们根据以往航海实际记录的航向,航道的具体情况,如:海水的深浅,沙滩、暗礁、水草、沙洲、岩石等的位置,在罗盘上标出的航向,并划出了具体的航海图。由于这种航海图是用指南针在罗盘上的指向来表示的,故又称这种航海图为“针路”、“针经”、“针谱”或“针簿”。据徐竞竞著:《宣和奉使高丽图经》一书记载,北宋时中国已有了用指南针标示的航海图,可惜这些航海图早已佚亡。明代学者张燮在《东西洋考》一书中,详细地记载了当时的各种针路,为我们认识古代航海技术提供了难得的史料。如:“西洋针路”——船从漳州月港出发,出大担门,半更,船过镇海卫太武山,四更取大小柑。船从外过,内打水十五托,外二十五托,用坤未针,三更,取南澳坪。用坤申针,十五更取大星尖。再用坤申针,七更,过东姜山,对开,打水四十五托,其前为弓鞋山。对开,打水四十九托,内外俱可过船,其前为南亭门。用单坤,五更,取乌猪山,用单申针,十三更,取七州山。海船在此分路,若往交趾东京,用单申针,取黎母山。用庚酉针,十五更,取海宝山。用单亥针及乾亥,由涂山海口,五更取鸡唱门,直抵交趾东京(今越南河内市)。如果要去广南(今越南岘港),从七州洋用坤未针,三更,取铜鼓山。坤未针,四更,取独珠山。打水六十五托,用坤未针,十更,取交趾洋。打水七十托,用坤未针,取占笔罗山,到广南港。交趾洋是又一个船舶分路点。一路用末申针,三更,取望瀛海口,入清华港;一路用坤未针,十一更,取外罗山,再过马陵桥、交杯山、羊屿、烟筒山、灵山、加亻南貌山、到占城国(今越国中南部)。从占城国继续往西航行,经过赤坎山、鹤顶山、柯任山、毛虫解山,可到达柬埔寨、暹罗(今泰国)、大泥(今北大年)等地。如往东洋日本,船从东南沿海出发,“用辰巽针,十更,船取小琉球”,再由小琉球“套北过船见鸡笼屿及梅花瓶彭嘉山”,由彭嘉山“十更船取钓鱼屿”,从钓鱼屿,经过黄麻屿、赤坎屿、古米山、马山己山而至大琉球,再从大琉球,取壁山以行到黄山、大罗山,然后经过七岛山、亚甫山、麻山、大门山,“取兵库山港”,最后由“兵库港循本港直入日本国都”。(www.xing528.com)
针路的出现,显著地提高了导航技术的准确度。如:张燮所著《东西洋考》一书所载针路,在提到南澳平山时写道:“近有三门,西南边一派暗礁,与澳相连,内打水六十八托(一托约五尺,打水六十八托,即水深三十四丈左右),外打水二十五托”,船必须绕过暗礁,“从外过”。在提到鹤顶山时则写道:“打水二十五托,洋中有玳瑁州,宜阻。若往柬埔寨,由此分路,用单庚、四更取柯任山。”如此详细而精确的航路图的出现,大大减少了海难事故的发生率,为航海安全提供了基本保证。
随着指南针使用技术的改进和提高,导航技术日趋复杂化和专业化。为了提高导航的准确度,人们在航海船舶上设置了专门放置指南针的场所——“针房”(或“针舱”),派有专门技术和丰富经验的专门人员——“夥长”——掌管。每船“用夥长八人,舵工二十六人”,“夥长二人一班,舵工四人一班,昼夜番休,无少间,上班者管事,下班者歇息”。一般人员未得允许,不得随意进入“针房”,“唯开小牖与舵门相对,欲其专也,针舱内燃长明灯,不分昼夜,夜五更,昼五更,故船行十二时辰为十更。”“夥长”要有高度的责任心,必须专心致志地履行其职,不能有丝毫的疏忽大意。诚如南宋学者吴自牧所著《梦梁录·江海船舰》所载:“风雨晦冥时,惟凭针盘而行。乃夥长掌之,毫厘不敢差误。盖一舟人命所系也”。明代学者巩珍在《西洋番国志·自序》中也指出:“选取驾船民梢中有经惯下海者称为夥长,用作船师。乃以针经图式付与领执,专一料理,事大责重,岂容怠忽。”
指南针的广泛应用引起了航海技术的重大改革,开创了人类航海事业的新纪元。正是由于指南针所带来的精确的导航技术,才有了宋元时期中国高度发达的航海事业,以及令世人震惊的明初郑和下西洋的空前壮举。英国著名的中国科学技术史家李约瑟博士在《中国科学技术史》一书中指出:指南针应用于航海业“预示着计量航海时代的来临”,它把“原始航海时代推至终点”,是“航海技艺方面的巨大变革”。
随着指南针的广泛用于航海,中国古代对外商业贸易很快进入了鼎盛时期。宋元时期,中国东南沿海的广州、泉州、宁波、杭州都是十分繁盛的外贸商埠。当时中国不仅与朝鲜、日本等东亚邻国,而且还与南洋群岛、印度洋沿岸诸国有频繁的商贸往来,甚至与遥远的大西洋沿岸国家也建立了贸易关系。于是,中国的指南针和发达的导航技术于12世纪下半叶传入阿拉伯,再由阿拉伯人传入欧洲。指南针在欧洲的应用,对于当时虔诚地向往东方的欧洲航海冒险家来说,无疑是如虎添翼。在指南针的导引下,在疯狂的发财欲望的驱使下,他们漂泊重洋来到了东方,从而拉开了大航海时代的序幕。东西方海上航路的开通,使原本松散的地球迅速走向一体化。因此,如果我们将当今已显拥挤的世界称作“地球村”的话;那么,为她奠基的正是中国人发明的指南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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