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巡游香川海角所悟艺术节之原点
2012年2月，我去本岛、五色台和小豆岛转了一转。虽然其间还穿插有会议、学习班、谈项目和讲演，但看到五色台落英缤纷般飞舞的雪花和小豆岛山间的银装素裹，还是被那非同寻常的魅力打动，不禁感慨“今岁濑户内，如月（二月）景色美”。
在丸龟冲本岛与当地同仁举行了第二次磋商会。当地遗留有盐饱勤番所、歌舞伎舞台“千岁座”、笠岛老城保护区等许多追忆古往的宝贵文化遗产和宁静从容的街景布局，有久负盛名的盐饱舟木工技术等丰富资源，还有渔业，还能体验拖网。
听完当地的介绍，我再次联想到自己的初心：以本地生活与传统为基础，建立一个新的交流平台。
在小豆岛，我以奢侈的“海角巡游”方式走访了港口和学校。作为繁忙的现代人，我们已经习惯了到哪里就直奔目的地的方式，这很难让你看清楚一座岛，更何况了解日本这个列岛的整体面貌。如果稍稍从海的一侧来看，你就能体会到第一次来到这里的古代冒险家们的感动。他们先是在海上漂流，后来登上岸，搭起小屋，种上植物。祖先们就是这样溯流而上来到列岛。海角巡游的妙处就在于发现大海与陆地之间关系时的那种喜悦。早前，山本厚太郎先生曾这样唱道：
伊奥贝特·彭斯（Iobet Pons）创作《没有赢家——多筐篮球》［丰岛·2013年］开辟了一个供当地人及参观者享受篮球乐趣的场地，游戏时可以自定规则。
你曾对我说过的海角
我去过了
虽然我们曾相约同行
可至今也没有实现梦想
环绕海角的公车在行驶
窗外是一望无垠的蔚蓝大海
小豆岛孕育了丰富自然的里山，从海上可以看到高尾山、吉田富士、寒霞溪、洞云山、白浜山等地标山。香川不仅有岛，而且多山，这些山与人们的生活紧密相连。
此次旅行中，小豆岛的“长崎野猪垣”最为有趣。这是古人建造用来防御野猪、鹿和猴子的土垒，全长200米，部分残垣仍保留至今。据说它总长曾经达到过120公里，意义可与万里长城相匹敌，遗憾的是现在都已坍塌断毁。它可能是江户时期农民自主兴建的土木工程吧。
更让人震撼的是五色台“濑户内海历史民俗资料馆”。它跟隐蔽在树木之间与伊斯兰对抗的巴塞罗那雕龙屋顶城堡一样，是用当地的石头垒建的城墙空间。这座国家级民俗资料馆在内容与好感度方面都很超凡，单凭收集来的木船构件，就足以猜到当年漂洋过海而来的冒险家们一定都是技艺精湛的造船工匠；绳套、渔网和鱼叉的制造技术也非同一般，不仅功能性强而且美观漂亮。毋庸置疑，这些技术也大大促进了里山农业的发展。
这座资料馆不就是我们要举办濑户内国际艺术节的出发点吗？我一边思考着这个问题，一边走下雪花漫舞犹如落英缤纷的坡道，从大崎鼻绕到海角，放眼尽望濑户内海，那种无上的幸福感顿时令我陶醉。 （2012·2·25）
“现代源平屋岛合战绘卷”［高松·2012/2013年］在当年源平合战地屋岛举行的活动。列队行走、竞技、演奏和舞蹈表演等，参加人数超过5000人。照片为2013年的实景。
“现代源平屋岛合战绘卷”活动中，会场布置了数千面装饰旗。旗的设计是在原研哉先生特别授课的基础上，当地高松工艺高中的学生们创作的。
工作坊里感受风与土
濑户内国际艺术节2013启动之前，我们先举办了两个工作坊。“工作坊”这个名字大家或许感到陌生，实际上就是类似于寓教于乐的学习班或研究会。
一个工作坊开在高松工艺高中，由原研哉先生来给设计专业三年级学生上设计课。原先生是冈山出身的平面设计师，我们邀请他担任濑户内国际艺术节的传播（沟通）导演。他起用摄影家上田义彦先生拍摄，后来装饰在女木岛中央的蓝色濑户内海海报很是受到人们的喜爱。
明年的艺术节主题将定为迎风招展的旗帜。海与旗的缘分很契合，所以日语里有“旗舰”的称呼，还有“大渔旗”“手旗信号”，甚至还有“迎风飘扬”的词语，海上吹来的风能够赋予我们人类朝气与活力。
而且，艺术节预演节目“现代源平屋岛合战画卷”也将主题定成了旗。平家赤旗，源氏白旗，字面意思即为红白，只要谈红白必定指源平，这一印象至今依然深深留在人们的脑海里。超过五千张的旗帜由原先生完成基本设计，定稿后，高松工艺高中再加入其他设计。工作坊的目的就在于此。
当天，原先生从日本的传统性设计开始讲起，能够聆听到名家讲课，学生们的眼睛不觉绽放出光芒。之后是对学生作品的讲评。我们举办艺术节不仅仅是展示作品，还组织了多场与此类似的孩子们所期待的活动。
另一个工作坊是在直岛举办的“泥土工作坊”。它是作为高松“全国知事会议”的预演节目，在会议前一天举办的。内容就是借全国知事考察直岛“地中美术馆”和“家”项目之机，请他们观看并参与直岛小学三四年级学生的玩泥巴游戏。指导老师由东香川市的陶艺家贵志勉先生和我担任。知事们参观美术馆的时候，孩子们分成四组，使用制造香川名产鬼瓦的泥土，一边在脑子里联想直岛的地形，一边做出“直岛”的立体模型。
EAT & ART TARO创作《岛汤》［沙弥岛，伊吹岛，本岛·2013年］三个岛分别采用龟足、捕捞沙丁鱼时打到的其他鱼和细挂面的碎料等做成，是一道将岛上特有的食材与季节完美结合的汤。
MIKAN设计事务所+冈升平+神奈川大学曾我部研究室创作《伊吹岛建设实验室》［伊吹岛·2013年］对沙丁鱼加工厂实施改造，将以前开展的伊吹岛调查项目的各种调查结果进行展示。
模型做完后，我讲了一番话：(www.xing528.com)
日本雨水充沛，水量丰富多湍流，水冲击岩石成土。微生物的力量同样不可小觑，它也能将岩石变为土。人们亲近泥土、了解泥土，用泥土制造出各种美术品和土俑、土器，而这些技术经验又继续应用到农地和造田劳动中。
之后，我们展示了从县内及各岛二十个地方采集来的泥土，每种颜色各不相同，令大家十分惊奇。我们还安排了用造鬼瓦的土来做土铃的造型，知事们、孩子们都认真地捏起来。玩泥巴好像是人人生来喜欢的游戏，知事们做了各自县的代表性水果和蔬菜。没想到大家的水平都很高，乐在其中。
我们对艺术节设定的目的是为了让大家了解自己从何处来，又是如何走到今天。如果通过艺术节还能与许多人结缘，那更是大喜过望。从这个意义上讲，今天实在是完美的一天。 （2012·7·28）
第二届濑户内国际艺术节前的2012年11月4日，“现代源平屋岛合战绘卷”以高松市屋岛东町的立石港填埋地为中心拉开了帷幕。
屋岛是历史上濑户内地区的代表性岛屿。据说源平战争中，屋岛一战的结果决定了整个战争的胜败之关键。在狂风暴雨中，源义经的源氏军派小股部队渡海，从德岛一侧发起攻击，本来想在海上迎战源氏军的平家军仓皇阻击，结果战败。那须与一神箭射扇的故事就出自这里。我们认为，如果要复兴屋岛，就必须让屋岛合战再次登场。
祭祀的热闹程度往往是由群众的参与程度决定的。这次我们计划分两个大场面，一是列队行走（行军），另一是合战。内容涉及音乐、服装、舞蹈、表演，啦啦队对战，运动会……音乐委托以“鬼太鼓座”为主的当地国分寺太鼓及创作和太鼓团体“雅美”等组合，由鬼太鼓座的松田惺山先生领鼓。海上布置了当地三十条渔船，挂起大渔旗，迎风飘展。
服装方面，冈山出身的设计师山本哲也先生操刀设计了红白两军统帅的衣服。舞蹈方面，东京鹰舞蹈团（Condors）的近藤良平先生编制了原创舞蹈“濑户内舞”，并教给所有参加人员。红白各五支队伍，向决战地行进时的队式花样繁多，各具创意，很值得一看。
而合战是运动会装束。啦啦队合战前，红白双方领队高松市长大西秀人和香川县知事浜田惠造大声表达了决心，之后高松酒店旅馆料理协同组合理事长三矢昌洋和香川县观光协会梅原利之会长郑重其事地做了战前动员，当然双方乐队也各自用乐器声欢快地回答着自家的领导。合战项目分为红白球投篮、拔河和骑马战。
装饰行军与合战的是5000杆旗。原研哉先生的设计既美观又富有个性，红旗以虾、白旗以章鱼作为象征图案，高松工艺高中学生们的精彩作品和出场者上下挥舞旗帜的场面，呈现了一幅壮丽的战国画卷，令人不禁追忆古往。
在古老传统里注入现代艺术元素制作的这幅现代版合战画卷，包括观众在内有五千人参加。还有当地太鼓台和舞狮加入进来，主妇们和青年会办的食堂也开了店，因此期待今后更有新的发展。
濑户内国际艺术节是现代美术的狂欢节，但我感觉其核心还要依靠悠久厚重的传统力量的支持。 （2012·11·24）
突显地区特色的项目
接下来给大家介绍几个从濑户内国际艺术节2013夏季艺术节开始登场、突显地区特色并具有未来发展前景的项目。
EAT & ART TARO先生的“岛汤”人气很旺，春天的沙弥岛、夏天的伊吹岛都是开店不到一个小时便全部售罄。沙弥岛的汤底是用不为人知的甲壳纲龟足（Capitulum mitella）熬制，伊吹岛则用捕捞沙丁鱼时打到的鱼熬制。
TARO先生的料理手艺并非得益于哪位名师的指点，他只是乐于听岛上的阿婆们讲当地的历史、生活、烹饪方法，学得乐不思蜀而已，所以他的厨房里老是笑声不断。不过他也发现了一个严酷的现实：海里越来越捞不到鱼了。
濑户内海的渔业捕捞量在20世纪80年代时超过45万吨，之后呈现下降，现在已经减少到不足一半。鱼少了，就很难保证岛上饭店和百姓餐桌的需求。“岛汤”力图说明这一现实，通过提供当地古老独特的食品，保留下通过一道汤建立起来的人与人的关系。它是濑户内国际艺术节的精髓所在。
第二个项目是在香川县立博物馆举办的丹下健三展览会。因为丹下先生的代表作有香川县政府办公大楼，所以才萌生了在香川县举办丹下健三诞辰一百周年纪念展的想法。
丹下先生给“二战”后的日本文化界和建筑界带来诸多影响，为了帮助人们了解丹下的存在意义及其创作在濑户内地区的发展，此次策划了“丹下健三——传统与创造——从濑户内到世界”展。槙文彦、神谷宏治、谷口吉生、矶崎新、藤森照信、安藤忠雄、伊东丰雄等所有可称为日本建筑大家的人士或发表文章或出席研讨会，把这次办成了一场彰显丹下健三功绩的完美活动。
通过操办展览会，我认识到，濑户内海具有适合近代建筑杰作进驻的极佳环境和历史风土，丹下所设计的香川县政府大楼极地大刺激了这一地区建筑设计，施工水平也随之得以提升。同时也切身感受到，实施这种国际水准的展览会作业本身也充分提高了当地的实力。
过家家游戏《港口剧场》［小豆岛·2013年］观众与剧团成员一边在街上散步一边体验的“散步戏剧”，此外还上演舞台作品。
Company DidierTHÉRON创作《膨胀的冒险》［宇野、直岛、女木岛、男木岛、高松、本岛、粟岛·2013年］四位舞蹈演员身着下半身鼓胀的服装，以各个岛屿或港口为舞台，随着音乐起舞。
此外，2013年濑户内国际艺术节还派生了多场以大海为舞台的节目。诸如指环酒店演出的在海上安装电话亭的话剧，是以宫本常一的世界为主线由六位女性表演的戏剧。还有田岛征三创作的装置在大岛的《蓝天水族馆》和男木岛的渔船涂料、伊吹岛的《伊吹岛建设实验室》和利用六万个浮子做成的《不沉的船》，春季装置在沙弥岛上由五个岛的人们共同创作的《天空渔网》等，将大海作为主题的作品着实很多。
除此以外，还有台湾林舜龙先生装置在丰岛的船作品。船的外形模仿“棋盘脚”形状做成，里面形成一个大厅，表演也加入进来。他们还去了其他岛展示。
艺术节期间，我走访了石川县珠洲市野野江町的灯笼节，了解到当地有着醇厚浓情的待客风俗文化。无论是谁，走到哪家，都会被招待上桌吃饭。当然过去日本各地也都有过这样的传统。
在珠洲，我早晨还去了渔协市场，在那里遇到一位姓“真锅”的人。真锅告诉我，他父亲老家在爱媛，而祖先是在冈山的真锅岛。大海缩短了距离上的遥远，将陆地一块一块地连接在一起。
我们的列岛也是因为有了大海这座舞台才连成一体。来到濑户的海人族去了纪州，又沿太平洋沿岸溯流而上到气仙沼，与从北方南下的人相遇组成大型渔业团队。日本国土面积在世界上排第61位，但因为有岛屿，所以成为海岸线长度在世界排第6位的国家，才能够创建起丰富的文化。如此点与点之间的快速连接和移动，成就了日本的生活习惯和文化。（2013·8·31/9·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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