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国是周王室早期分封的一个重要邦国。它是周王室重点考虑的战略要地。这里离王都较远,又是殷商势力比较强盛的地区,另外,东南沿海的淮夷、徐戎又时服时乱。基于这个原因,周室便将周人力量最强的一支分封到了鲁地。武王封周公于齐、卫之间偏南的鲁,的确是把鲁作为周室的东方前哨阵地来看待的。
周公因需辅佐武王,就派长子伯禽就鲁,伯禽去往封国时,周室就对鲁国制定了“启以商政,疆以周索”的治国方略,就是说不是把商代的那些东西都抛掉,而是让“商政”与“周索”融会在一起,形成一种新的礼仪文化。由于周公的特殊地位,鲁国被赐以“世世祀周公以天子之礼乐”,“凡四代之器、服、官,鲁兼用之。是故,鲁,王礼也”。(《礼记·明堂位》)在同姓诸侯中,鲁的地位最高,《国语·鲁语上》说“鲁之班长”,就是鲁在诸侯中地位最高。
可是,社会变革的大潮是无情的。春秋以降,就是这个诸侯国中的“班长”,也免不了发生重大的变化。
鲁隐公在鲁国历史上是一个承上启下的重要国君,《春秋》一书就是以鲁隐公元年为起始点的。公元前723年,执政四十六年的鲁惠公去世,太子允年幼,长庶子息姑摄行国事,这就是鲁隐公。一般认为,鲁隐公是一个很懂得礼仪的君主,他的生母去世后,他既没有给诸侯发讣告,安葬后也没有回到祖庙号哭,更没有把神主放在她的旁边,这些都是严格按照周礼办的。在外事上积极推行睦邻外交,也取得了积极的效果。隐公摄政十一年,此时桓公也已长大成人,隐公正准备把君位让给桓公,不料萧墙生变,同族中人急不可待地实施了弑君。不管凶手是否是继位的桓公,但从“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角度看已是大打折扣的事情了。
桓公即位后,当政十八年,违礼之事屡见。郑国原有参与周天子祭泰山的义务,故在泰山下有“祊(bēng)田”,所谓“祊田”,就是天子在泰山祭天的专用地,是最神圣的。而鲁有“许田”,所谓“许田”是鲁君朝见天子的驻足之地。可是,就是这个鲁桓公以“许田”,去换郑的“祊田”。这样一来,既不让周天子祭天,又不想再去朝见周天子,岂不是最大的非礼吗?另外,按规定,诸侯新即位,在为去世的君主治丧结束后,应当去朝见周天子,天子按情况授予新君礼器,称为“受命”。可是,桓公根本不管那一套,自顾自登上君位就是了。这也是极大的非礼之举。
鲁桓公十八年(前694),鲁桓公带着夫人文姜去齐国会齐侯,在这过程中鲁桓公发现文姜与齐侯私通,就责备文姜,文姜以此告齐侯,齐侯就派人杀死了鲁桓公。桓公死后,庄公继位。庄公是文姜的儿子,当时还不足十二岁。这时的文姜便频频来往于齐鲁之间,并干预鲁政,这从鲁国的传统来说是不允许的。文姜干政,实际上就是乱政。文姜是齐女,对鲁国的文化礼仪根本不懂,对鲁国的传统治国规范是一种致命的冲击。到了庄公末年,发生了所谓的“庆父之难”。
鲁庄公三十二年(前662),鲁庄公临死时,请教自己的三个兄弟——庆父、叔牙、季友——商量是“父子相继”好,还是“兄终弟及”好。庆父、叔牙、季友实际上都是当年桓公的血脉,由是就有了“三桓”之称。这时,三个弟兄分成了两派,庆父与叔牙是一派,要求“兄终弟及”,他们两人共推庆父为鲁君,季友是另一派,推庄公的儿子公子般为鲁君。最后由将死的鲁庄公定夺。鲁庄公看出了庆父的阴谋,就果断地定下让其子公子般为君的决策。
庆父是个阴谋家,又是野心家。由于庄公的一句话和季友的反对,他的野心没有得逞。在这当口,季友趁机逼杀了叔牙,但庆父的势力是很大的,两个月后就使人杀了国君公子般,立不到八岁的公子启为国君,这就是鲁闵公,这种情况下季友也不得不外逃。后来,庆父又杀死即位不到两年的闵公。
庆父连杀两位鲁君,这在鲁国历史上是从来没有过的。所以当时鲁国有人说:“不去庆父,鲁难未已。”(《左传·闵公元年》)在万民的声讨声中,庆父外逃到了国外。这时季友就立公子申为君,这就是鲁僖公。在逃的庆父派人回国要求宽恕他,得不到允许,就在住所上吊自杀了。
经过“庆父之难”,鲁国的君权大伤元气,大夫的势力也就急剧上升了。
鲁僖公在鲁国历史上被称为“德高者”、“中兴之君”。毫无疑问,由于僖公本人的推行德政,又由于像季友、臧文仲这样的大臣的辅佐,鲁僖公执政三十余年间,总体上政局稳定、国力强盛、外交成功。但是,一个不容忽视的现象是,君权在下滑,大夫的权力在上升。为了表彰季友的辅国之功,“以季友为相”,还赐季友汶阳之田(今山东省泰安市西南汶水之北)及费(今山东省费县西北)。这是季氏权力上升的一个新起点。后来季氏一直是鲁国政治的执牛耳者,可能就是由此开始的。
“诸侯有卿无军。”(《国语·鲁语下》)依周制,除了周天子以及侯伯(即侯霸)有军队专事征伐外,诸侯是不能有军队的,他们都在周天子和侯伯的护卫之下。当然,诸侯下属的卿是有一些军队的(相当于地方部队),他们负责保卫诸侯国的日常安全。到了春秋时期,周天子只有天下共主的名,失去了天下共主的实,诸侯们就大力发展原先掌在卿、大夫手中的地方部队,长此以往,地方部队也就成了诸侯国的常规军,而军权一般掌在卿大夫手中,这是卿大夫得以专政的军事基础,鲁国三桓之兴道理也在于此。
三桓即孟孙氏、叔孙氏、季孙氏,因其始祖是桓公之子而得名。孟孙氏的始祖是“庆父之乱”中的庆父,叔孙氏的始祖是叔牙,季孙氏的始祖是季友。鲁僖公时期季氏执政,为三桓的形成奠定了基础。文公、宣公时期,东门氏执政,三桓在与东门氏的斗争中锻炼壮大,并最终将东门氏摧垮。到成公、襄公时期,三桓“三分公室”,大夫专政局面正式形成。(www.xing528.com)
公元前590年,鲁成公即位,那时他只是个不懂事的小娃娃。三桓有个分工:季文子、孟献子在国内掌鲁政,很是老成持重,国家治理得是不错的。当时列国间有一种说法:“鲁之有季、孟,犹晋之有栾、范也,政令于是乎成。”(《左传·成公十六年》)当时以鲁成公名义发布的政令都出自季、孟之手。而叔孙宣伯负责外事,兼任军队的统帅,在征讨中可以说是志骄意满。成公六年的时候,在晋国的配合下大败宋军的那场战争,就是在叔孙宣伯带领下取得胜利的。在当时条件下,列国间的外事有时比内务还重要,这样季、孟也会出来帮忙。成公四年时,鲁、晋、楚之间维持着一种十分微妙的关系,成公亲自到晋国去,想联络晋国共同抗击楚国。晋对成公的到来“不敬”,成公回到国内后大发牢骚,说你晋国这样无理我就倒向楚国好了。季文子感到那样做不妥,就自己到晋国去调整了关系,为鲁国赢得了和平发展的空间。
公元前572年,鲁襄公即位,也是一个三四岁的小孩,政权自然更是落在三桓的手里了,并使三桓的专政得以巩固。
公元前562年(鲁襄公十一年),鲁国发生了一件标志性的大事:三桓“三分公室”。这事一发生,鲁公从此完全丧失了军事权力,成了三桓手中的傀儡。对于这件事,《左传·襄公十一年》记述得十分详尽。那年的春天,先是季氏和叔孙氏有一个密谋。季武子悄悄地对叔孙穆子说:“我打算组建三军,你看怎么样?有了三军,我们可以分头指挥。”叔孙穆子说:“国政将要轮到你执掌,又要去管军队,行吗?”季武子说:“行,军队是一定要掌管在我们三家手里的。”叔孙穆子想了下说:“如果那样,公开的设盟誓,让大家都知道。”于是,就在僖公庙前开会、盟誓,宣誓“三分公室”是为了国家的安全。事情办得很快,就在一月里,组建起了新的三军:把原来公室指挥的军队一分为三,三家各领一军,三家再将自己的私族军队解散并入。这是列国间最大的变故了。
三桓专鲁政是好事还是坏事,那不是一两句话所能说清楚的。但是,有一点必须指出,当时登台的卿大夫为了夺取政权、稳定政局、赢得人民,的确是做了许多值得一书的好事的。不只三桓如此,春秋时期其他各国当政的卿大夫也如此。
有几则十分感人的故事。
一是季氏节俭的故事。
公元前568年(鲁襄公五年)辅佐了三代君主的季文子过世了。鲁襄公亲自来到了他的家中,要求以大夫的礼仪加以大殓,根据规定可以选择家中精美的器具作为随葬物品。可是,到家中一察看,才发觉,表面那样气派的季氏家中却空无一物。家中竟没有穿丝绸的小妾,也没有以粮食喂养的马匹,更没有刻意收藏的铜器和玉器。家中生活必需品,没有一件是重复的。史家评述道:“君子是以知季文子之忠于公室也,相三君矣,而无私积,可谓忠乎!”(《左传·襄公五年》)一个掌权的大夫,能做到“无私积”,值得在史书上重重记上一笔。过去的史家对“大夫专政”有偏见,因此在史书中都不强调表彰季氏的这种节俭之风。
襄公二十四年,穆叔(叔孙氏)去晋国。范宣子到郊外去迎接他。到了住处,两人开始交谈。宣子问:“古人有‘死而不朽’之说,说的是什么啊?”穆叔没有马上作答,表示想听听对方的看法。宣子说:“在历史上,有虞舜,有御龙氏,有豕韦氏,有唐杜氏,他们都是有地位、有名声的人,那是过去的事。在当代,主持中原盟会而名声大振的是我范氏,恐怕这就是不朽吧!”穆叔说:“这些恐怕都还算不上不朽吧!鲁国有个圣人叫臧文仲,生前他为百姓做了很多,死后他的言论世代相传,这才是不朽呢!我看人生有三不朽:头等的不朽是立德,其次的不朽是立功,再次的不朽是立言。这样的人才是永垂不朽的!”
叔孙氏说的“立德、立功、立言”的“三不朽”理论影响了中国几千年,这也是三桓对中国文化的一大贡献吧!当然,后来太史公司马迁感到略有不妥,把“三不朽”的序列做了些变动,定格为:“君子贵乎道者三:太上立德,其次立言,其次立功。”[9]现在看来,太史公的说法是妥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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