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
汪泉,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甘肃古浪人。其长篇小说《枯湖》(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曾获得黄河文学奖、敦煌文艺奖,中篇小说《家雀》曾获得梁斌小说奖。出版有长篇小说四部《沙尘暴中深呼吸》《白骆驼》《西徙鸟》《枯湖》。中短篇小说散见于《小说月报》(原创版)、《山东文学》、《飞天》、《西北军事文学》、《读者》、《格言》、《文学报》等报刊。2003年毕业于兰州大学新闻系,现供职于广东人民出版社,任市场图书分社社长。
2010年腊月头上,北京极冷,室外待上一阵,肩窝寒酸,我感觉自己的双肩都快扛不住这寒冷了。图书订货会就在此间举行,年年如此。寒冷需要白酒来消解,但这并不是唯一前提;前提是此地有一位来自故乡的先生,在年关将近之际,我应该去拜访一下,请他喝酒,仅此而已。我在电话里表达了此意,他欣然曰:“好,是单位请客还是个人掏腰包?”我一听这话,心头顿时暖了许多,肩窝寒酸顿释,说,您就别管单位还是个人了,我是晚生,提前给您拜个年,喝两杯,您订个地方,就在您家附近,如何?他说,那就晚上在潘家园边上,有个北京涮羊肉。我携两个兄弟赶过去,他居然和王作人老师在一起。见到王老师,又是一重惊喜,王作人先生是我兰大的老师,他俩原来是大学同学;异地相逢,真是缘分。知道了这层关系,他朗然笑曰,今天要好好宰一顿汪泉!他毫不客气地点了肉菜,我说,喝啥酒?他说,大二!彼时,我还不知道大二是什么酒,随口说,起码研究生吧?他和王老师笑得很欢,叫服务员:“大二两瓶!”沸腾的羊肉在铜锅内开始翻滚的时候,我们脱去臃肿的棉衣,打开了大二(大瓶北京二锅头),我们吃肉敬酒,划拳猜令,高潮迭起。后来,他和王老师一唱一和,开始唱甘肃的小曲儿。只是忘了他们唱的曲名。接着,我临洮的小同事又开始唱河湟花儿,他们先是沉浸其中,继而鼓掌,最后举杯相碰痛饮。那小小的包间内一时充满着老少的笑声和半酣的恣意,我们没有谈文学,没有谈理想,我们只是将彼时的快乐默契留驻。
雷达先生
酒酣耳热,他说:“作人,今天高兴吧!就这样,结束吧?汪泉,你们还要回宾馆,好了。”我去结账,才知道,大二一斤才十一块钱,总计买单三百多块钱。我心热眼酸。出了那木质的店门,他和王老师两人搂肩搭背,醉意盎然,我要送他,他断然拒绝;在北京朦胧的路灯下,我们仨看着这两位年届花甲的长者互相搀扶着,摇晃着,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灯火暗淡的旧街巷。北京的冬天如此温暖。
这就是雷达先生。(www.xing528.com)
我从未向雷达先生严肃地讨教过文学,总觉得有的是机会,和他在一起,一老一少不如轻松幽上一默来劲。这很重要,也很遗憾。自然,在他的文学场域,我的认真自不待言的,兴致所致。
四年后,他去兰州参加某个活动,我赶到宾馆,主办方正对包括他在内的京城三位来宾分等划级地安排车辆和陪同人员,他当面拒绝了一位要员的次日送机安排。我第一次见他个性如此分明,毫不含糊。我说,老爷子,明天我送您去机场。他欣然接受。我说一定是大奔。他笑着说,行了,要大奔干啥?明早来宾馆一起吃早餐。次日早,我来到他房间,他刚刚起床,喘着气,大声咳嗽,脸色发紫,似乎是憋着一口气,没能畅快地吐纳。他在洗手间高声呕咳,呻吟,终于渐趋平复。洗漱完毕,问他,才知道他身体欠佳,回来就犯病。吃过早餐,他回房吃了药,我们出发了。一路上,他说起自己的童年和少年,满脸沧桑;路过大沙坪,他说,他姐姐的坟就在左手边不远处,我依稀看见他孤独的童年,乃至少年的初恋,和青年的独闯:三岁丧父,寡母独守,红古“五七干校”的西红柿,民乐武威的羊肉,乍到北京的尴尬,蒙羞遭际乃至家庭的种种变故……离登机还有一段时间,我们在机场合影。
前天,先生突然就走了。细细回味,深夜难眠,想,也没有好好讨教,他就走了。
这先生,个性和坚守在当下稀有。
2018年4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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