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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的艺术与科学:红宝石、龙血、珊瑚和蚧虫的故事真相揭示

时间:2023-10-03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可能红色即颜色。古人创造出关于红宝石、龙血、珊瑚和蚧虫的故事,其实都是想实现世界两面性的统一。(这种行为其实是模仿了大约4000年前第一批炼铁工人的做法,他们当时就是将贝壳加入红土中帮助它转化为铁。他似乎认为黄土之所以变红是“追随了火焰”的特质。

红色的艺术与科学:红宝石、龙血、珊瑚和蚧虫的故事真相揭示

为了厘清多种多样的红色,前面我们已经提到很多传统的和现代的与红有关的事物,例如动物植物、矿物以及人造红和有时会显出红色的无色物体。但是这些事物之间的区别还没有全然弄清楚,而弄清这些是很有意义的,因为众所周知,红色是一个十分复杂的颜色门类,它不仅可以用来形容红色的东西,还可以形容黄色的黄金、橘色的火焰,灰色的狗和紫色的衣服以及看不见的线等等。

人们对胭脂红具体属性的认知常常很模糊,这也很好理解,因为从植物上摘下的怀孕的胭脂虫常和植物紧密粘连并且一动不动,人们有时不禁怀疑它们是否真的是植物的一部分。16世纪晚期的西班牙人对他们培育和收获的胭脂虫是植物还是动物一清二楚,但他们故意用这种模糊性来掩盖新大陆颜料的来源,并以此维持他们的商业优势。关于这种红色的模糊认知在今天依然存在,有时候可能忽视它反而是好事,例如告知人们口红中的红色可能来源于蚧虫、虱子或是水蜡虫(如今也可能是来源于巴斯夫公司饲养的藻类),人们就不会觉得它浪漫并对其有所渴望了。[1]

珊瑚这种生物也让动物、植物和矿物之间的界限变得模糊。根据奥维德《变形计》中的描述,珀尔修斯将美杜莎的断头放在长满海藻的海底,这些海藻立刻“吸收了这个怪兽(能够石化一切)的魔力”变得坚硬起来。海仙将这种已经硬化的海草的种子播撒到各处,所以“直到今天珊瑚还保留着在接触空气后会变得坚硬的属性,这是因为它在海底的部分是植物,而离开水面就会变成岩石”。

我们可能会觉得古人的一些行为很有趣:他们能将怀孕的昆虫误认为布满虫子的腐烂浆果,他们不知道珊瑚的本质其实就是海底有机物自我构建的生态群落,他们甚至会将树胶描述成龙血和象血的混合物,他们还认为红宝石是从蛇的脑子里取出来的。但这种对事物界限的模糊认识并不只限于古人。虽然已经到了20世纪,但阿拉斯加和育空地区的游猎部落仍然认为当地产的铜——地下孕育的一种红色金属——可以“像大豪猪一样”四处游走,它们不是被人类发现的,而是有时主动选择在人类面前现身。此外,很多21世纪很重要的地理军事“红线”似乎也已经蒸发进了稀薄的空气。如果我们能对古代人混淆物种界限的行为更为宽容的话,不妨将他们对物种明显的误解看作是物种间主动融合的结果。照此说来,红色可能也不是一种区别于黄色、橘色、灰色或紫色的单独的颜色。可能红色即颜色。[2]

既不是(水中的)植物,也不是(空气中的)石头,珊瑚更像是(生活在水中死于空气中的)动物的殖民地。这幅19世纪中期的示意图展示了一个由珊瑚构建的有机体系的诞生

传统物种分类的弹性和多孔性将现实世界塑造成为一个巨大的连续体而非一系列零散的个体。“大自然不喜欢出现空当”,模糊物种分类的界限其实也是为了能囊括进一些跨物种和混合物种的生物,从而避免在物种分类时发生遗漏,出现物种的空当。动物、植物和矿物之间界限的模糊性也可视为上帝造物统一性的体现。在古人眼中,事物之间的不同更多体现在程度上的差别而非种类上的差别。人类身上就有很多方面和动物相同(都有感觉),和植物相同(都能够再生复制),和矿物相同(都存在于实体世界)。人与万物间的这种关联也解释了红色的事物——从赭石和赤铁矿到地衣再到更高等的生物——为何能与人类在物理、心理和精神层面产生共鸣。

模糊的物种界限也会鼓励人们用动态的视角看待现实世界。固定的物种分类促使人们将世界看做是由永久、固定的物体构成的现实存在,但模糊的物种界限又催生出另一种视角,即将世界看作是建立在变化流动的过程之上的一种存在。奥维德用一整本书来解释物种间互相变化的现象,画家们更是习惯性地亲自参与到物种变化的过程中,他们都知道现实世界存在两面性:奥维德认为宇宙是混乱和秩序的统一;画家们可以凭自己的意志选择赞同巴门尼德(公元前5世纪希腊哲学家,其哲学观点主张表面上运动变化的宇宙形式实际上是一个不变和不可分割的实在的种种表现。——译者注)的观点——强调现实世界永久性的一面,还是跟随赫拉克利特(公元前5世纪希腊哲学家,其哲学观点认为永恒是一种虚幻,万物都处于不断变化的过程当中。——译者注)的观点——强调现实世界变化性的一面。古人创造出关于红宝石、龙血、珊瑚和蚧虫的故事,其实都是想实现世界两面性的统一。

闪光的红色。加拿大苏必利尔湖铜矿

兰开夏郡出产的葡萄状赤铁矿碎片。其地质学名字来源于希腊,意思是“一串葡萄形状的血色石头”。这个用来描述矿物的名字里既包含了动物元素也包含了植物元素,是前现代社会弹性世界观的一种无意识残余

尽管现代社会喜欢将事物简单干净地分门别类,但现实世界抗拒这样的严格分类。例如,用于生产红颜料的地衣不是植物、不是真菌,也不是藻类,但无论是什么种类,它都促进了世界的繁荣。花青素存在于红色浆果中不是为了让鸟类更健康,也不是为了帮助传播植物的种子,它只是碰巧做到了这两点,但它也确实因此连接起了植物和动物王国。现代地质学家知道白垩是由海洋生物微小的外壳演化而来的,气候化学家知道这些外壳是动物呼出的二氧化碳溶解在海水里反应形成的。但是日常生活中,我们大多数人都忽视了白垩和我们呼出的二氧化碳以及为海洋微生物提供养料的海中“碳沉积”之间存在转化关系。另一方面,直到今天,传统的陶工还会将石灰岩这种坚硬质地的白垩加入他们的釉料中,将这种“有机”岩石(世界生物循环的一部分)当作一种重要的生命力量,帮助他们让原料在熔炉中转化为产品。(这种行为其实是模仿了大约4000年前第一批炼铁工人的做法,他们当时就是将贝壳加入红土中帮助它转化为铁。)

如果自然界中动物、植物和矿物之间的界限是模糊的,那么自然红和人造红之间的区别也应当是模糊的。最早的穴居人类画家使用的红颜料有时是红土,有时是加热过的黄土。在耶稣诞生的300年前,泰奥弗拉斯托斯曾说过黄土在火中“就像燃烧的木炭”。他似乎认为黄土之所以变红是“追随了火焰”的特质。我们可以从燃烧的黄土和火焰都呈现红色看出它们之间具有一致性,而从元素的角度来看,土元素和火元素都呈现出“干”的特性,因此它们在亚里士多德的物质体系中也具有一致性。[3]黄土可能会在人类升起的篝火中变成红土,但自然引发的森林大火和天雷也会促成同样的变化。

古人认为所有的艺术——无论是将黄土变为红土,为陶壶上釉或是合成朱红——都仅仅是人类协助自然的一种活动。如同13世纪的《智者赫尔墨斯之书》所说,“人类活动兼具自然属性和人工属性,从本质上来说是自然的,从生产方式上来说是人工的”。大阿尔伯特声称,“世间万物,无论出自自然之手还是人类之手,其脉搏的第一次跳动一定是来源于上天的力量”。上天要么以自然或超自然的力量,用天雷和森林大火创造红土,要么就借用人工的力量,通过启发人们升起篝火来创造红土。

传统上认为万物皆有生命并且万物的行为皆出自于自身内心的渴望,这种观点最大程度弥合了自然事物和人造事物的不同。(这种传统观点和现代观点严重对立,现代观点认为物质的内在是无动力的,事物活动都源于外力作用。)但是,即便人们不去思考这些理论层面的议题,在实践中还是会模糊自然和人工的界限。例如,从昆虫和植物身上提取的天然红颜料一旦用来绘画和织染衣服后,严格意义上这就不再是天然的了。为了制作不会被洗掉的“快速”染料,就需要将红色附着在纤维上或者附着在无色的颜料颗粒上。尽管制作红染料、明矾媒染剂和衣服的原料都是天然的,但制作过程和最终产品都不是天然产品。(www.xing528.com)

在之前几章中提到的中世纪炼金师、艺术家以及现代科学家之间的界限也不是很清晰。炼金术是人们了解世界以及我们在当中所处位置的途径之一。现代科学就脱胎于此,它建立起一种物质的世界观,通过将人从自然中分离出来(从此便有了“世界”和“观”)完成了从炼金术向现代科学的转变。[4]

颜色一直被视为是光和物质交互作用的产物。传统观点认为光和物质还是有很大区别的,而现在我们被告知光就是在空气中传播的波或者是一束粒子,又或者二者兼具。现代物理学“波动粒子二象性”的观点认为可以用两种观点看“红色”:它要么是具有特定频率的无重量的波,要么是一束具有特定力量的光量子。同样,固体物质可能是固体粒子的集合或是固定在一处的波形。

基础物理学已经消除了物质和非物质存在的界限。我们可能会认为我们的手机是固定的物体,而它们发出的光亮是无重量的,但手机之所以在按下开关键后能在空白的屏幕上显示出多彩的颜色,就是因为其利用了物质和非物质的模糊界限。红色不是仅仅来自天然或经人工烧制的红土、朱砂、红铅、茜草或胭脂虫,又或是以煤焦油为原料合成的现代化工染料,以上这些都是现实世界中真实存在的。红色现在也可能闪烁在遍布各处的电子设备的屏幕里和屏幕外,它们向网络空间提供信息也从中下载信息,而网络空间则是虚拟存在的。我们口袋中的手机之所以能够工作,是因为物质和非物质之间的清晰界限已经消失,在所谓的物理世界中也是如此。

深红色透过花瓣,从内表面和外表面反射出去。这朵郁金香(郁金香属,产自伊朗西部和伊拉克北部,剑桥大学植物园)是野生郁金香。16世纪以后,养殖郁金香从野生郁金香繁育而来,这也是说明一切人工的物品的根源都来自自然的一个例证

不管我们的手机是如何工作的,我们中的大多数人仍然生活在勒耐·笛卡尔论断的影响下,他认为在“外在”的物质世界和我们“内在”的意识世界中有一条明显的分界线或者说是哲学红线。尽管笛卡尔如此认为,但从我们的日常用语中就可以看出,我们并不认为物质世界和意识世界之间有着严格区分。例如,从词源学上看,“物质”(Matter)是物质世界之“母”(Mother),但它也是意义世界之母。【就像人们会说:“这有意义吗?”(Does it matter?)“是的,这有意义。”(Yes, it matters.)】不仅外在客观世界和内在主观世界之间没有任何不可逾越的红线,甚至量子物理学中还存在一条很具说服力的解释观点,认为物质和意义之间互相纠缠、难以分解。

“丰富的血液或是有害的洋红”,又或者仅仅是一道不可跨越的红线?20世纪70年代在英国新城米尔顿凯恩斯种植的市政植物

但是,我们中的大多数人都认为量子物理学不仅奇怪,而且难以理解,而且笛卡尔深度分离或者说是精神分裂式的思维方式已经深深印刻在西方人的脑子中,她们更易于接受由固定物质组成的客观世界,而对时不时意义就会发生改变的主观世界感到没那么自在。因为意识到了这种倾向,所以本书一开始就将注意力放到物质世界的红色物体上,但现在我想该将注意力转向与红色有关的意义上去了。

[1]一本21世纪的书不经意地沿用了16世纪西班牙人对胭脂虫故意曲解的描述,将其描述成“橡树虫瘿”。

[2]当然,对我们来说,红色是一段相对较小和固定范围的色度,但是人们是从最近才开始重视色度的。历史上对颜色的理解更强调其色调、饱和度和质地,这使得红色呈现出一种更为动态的形象。将红色视为不同色度的集合体,其实是从一种更统一的视角观察红色。

[3]其他的两种元素是水和气。所有四种元素都是不同特性的集合体,这几种特性除了“干”以外还有“湿”、“冷”和“热”。

[4]现代科学在发展过程中逐渐忽视了人类和自然的精神层面,承认人和自然精神层面的存在将会使得科学的方法论体系复杂化。另一种与之相对的欧洲科学随着乔尔丹诺·布鲁诺的离世已经几乎消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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