侬智高与阿侬：一个英雄少年的历史事迹

韦文宣（壮族）

北宋天圣三年（公元1025年），在今广西和越南毗邻的一个壮族边远山村里，一个小生命降生了，他就是后来正史野乘屡屡记载的、威名彪炳的侬智高。他的父亲叫侬全福，是宋朝邕管羁縻州辖下的傥犹州（靖西县境）的首领，因不堪交趾（安南）统治者的侵略、欺压和剥削，起而武力反抗，保卫乡土。宋宝元二年（1039年）三月，以向外扩张领地为己任的交趾王李德政，自然不能容忍侬全福的这种对抗行为，便亲自出马，率兵来犯，结果侬全福及其长子，侬智聪等人被俘，解往交趾京都升龙城（今河内），旋即被害。

交趾，原是中国历代封建王朝统辖的地方，到了北宋王朝，软弱无能，对鞭长莫及的地区采取了摒弃态度，以求苟安，竟于宋初开宝八年（公元975年）封交趾丁部首领为“交趾郡王”。从此，交趾便逐渐脱离中国。交趾统治者乘宋王朝穷于应付北方的辽、夏奴隶主集团的侵扰，无暇顾及南方的时机，积极向外扩张，蚕食和奴役宋朝南部边疆的壮族地区，侬智高的出生地广源州便首当其冲。交趾王李德政强迫侬全福每年进贡。广源州原是北宋领土，侬全福因而起来反抗，结果兵败被俘杀害。

年仅14岁的侬智高，在母亲阿侬的辅佐下，收集父亲旧部，经过一番准备和筹划，重新回到傥犹州，并建立“大历国”，与交趾抗衡。但由于势单力薄，屡被交趾所败。在这种情况下，侬智高奉表要求宋王朝予以支持保护，以共同保卫国土，对付交趾。侬智高为此给宋王朝献上丰厚的贡品财物，并请人说情。但是，腐朽无能的北宋王朝害怕得罪交趾统治者而不予理睬，任凭交趾胡作非为。

侬智高被迫出走，蛰居右江文村。在这里一面继续争取宋王朝的支持保护，一面厉兵秣马，积聚力量，以实力对抗交趾。主意打定后，侬智高便游说各州洞，他说：现在交趾的意图是逐个蚕食我们，求王朝为靠山又无望，再分裂下去只有自取灭亡，只能靠我们团结的力量才能保卫乡土。最后，侬智高说服了左、右江36个洞的首领，团结一致，垦山开金矿，“擅山泽之利，招纳亡命”，积聚粮草。公元1052年4月的一天，侬洞“平生积聚”的财物，突然被“天火所焚”，洞民“无以为生”。这时侬智高便站出来说：我们应该举事，只有“拔邕州，据广州以自王”才是唯一生路，否则就只好等待饿死冻死。处于绝望中的全体洞民，一呼百应，马上行动起来。在侬智高领导下，一支浩浩荡荡的起义队伍迅速冲杀出来，他们沿着郁江东下，首破横山寨，次陷邕州。在邕州（今南宁）建立“南天国”，年号“启立”，誓与宋廷斗争到底。接着从南宁出师，相继攻陷横、贵、龚、浔、梧（今广西境内）、封、廉、藤、端（今广东境内）等州，军锋直通五府经略所在地——广州城下。在短短的半年时间里，侬智高义军连破十数州城，击毙广南东西路铃辖蒋偕和英州团练使张忠等官吏，使整个岭南震撼。宋仁宗皇帝为之寝食不安，急找对策，招募善射、耐艰苦、上下山如走平地的西北蕃落兵前往征讨。

侬智高起义军所使用的武器，是比较原始的刀矛之类，没有堕城攻坚的火器。所以对坚固设防的广州城，围困了57天，无法攻下，便于7月中旬回师广西，沿途又给当地统治者以打击。同年10月回到南宁，本打算在这里巩固根据地，再作计议，距料由于麻痹大意，中了狄青的计，在归仁铺一仗被击败。侬智高匆忙焚毁营房，退走云南大理。

侬智高退走大理时，带去一批能工巧匠，包括文艺、医药、建筑等方面的人材，他们把岭南壮、汉族文化带到相对落后的西南，促进了当地经济文化的发展，受到当地各族百姓的爱戴和支持。宋王朝获知侬智高在大理立稳脚根，非常惶恐，一面下令四川严加防备，一面招募“死士”潜入大理，并命令大理当局查办侬智高。大理统治者段思谦本来是接纳侬智高的，现在迫于朝廷的命令，不得不把侬智高诛杀，并割下首级函送京师，以保住自己的官位。(www.xing528.com)

侬智高牺牲时年仅29岁，但他的光辉事迹长留天地间，为后人所传颂、敬仰和怀念。侬智高的成长和业绩，同他母亲的悉心教诲、培养是分不开的。

侬智高的母亲乳名叫阿侬，宋太宗至道元年（公元995年）生于武勒州（今广西扶绥县）一个壮族州官之家，颇有胆略智谋。她先后三次嫁人，第一个丈夫是傥犹羁縻州的首领侬全福，是阿侬17岁时偕堂妹往傥犹州娘舅家探亲时，在一次歌圩上一见钟情后结婚的。1039年3月，当侬全福及其长子智聪等5人被害于交趾京师时，阿侬已有身孕，行走不便，但为了替丈夫和儿子报仇，她克服种种困难逃到广源州与傥犹州之间一个只有500多户的小州——雷火洞蛰居。后与雷雨结婚，婚后5个月便生下智高，所以智高是阿侬前夫侬全福的遗腹子。雷雨是一个来往于交趾、广源等地贩卖盐布杂货的商贩，他膀大腰粗，能挑120多斤，行走如飞，经常经商在外，家里颇有积聚。阿侬为了实现复仇大计，便延聘经常到广源州做黄金生意的广州人黄师宓、黄玮二人到家拜之为师，教授智高课读经史兵书。这两位家庭教师都是进士，黄玮时年37岁，是宋真宗天禧五年（1021年）中的进士，与黄师宓同辈而小8岁。后来谣传阿侬与2位老师有染，雷雨经常外出行商，回来后受人挑唆，不容分说，把阿侬痛打一顿。智高是个秉性刚强的少年，看到母亲挨打受伤，从小又听说雷雨不是他的生父，一气之下，乘雷雨自悔鲁莽，以酒浇愁，酩酊鼾睡之际，用刀割断其咽喉，结果了他。

阿侬见智高闯出大祸，连夜带着两位老师等一行8人，逃奔到广源州境的特磨道（今云南富宁县境内）。不久，阿侬又与特磨道首领侬夏卿结婚。侬夏卿为人不错，足下无子女，家境富裕。他见智高聪敏好学，甚为喜欢，便嘉纳为义子，并在风景幽美的龙潭畔建起“有为山庄”，鼓励智高好生学习，奋发为人。智高在这里得到二位教师的悉心教诲，努力攻读，学问大有长进，曾将二位老师所做“有为山庄”的对联：“湖山万代凭地德，日月千秋握天机”，改成“湖山坦荡开地德，日月推移见天机”。可见年仅10来岁的少年侬智高，胸中已蕴藏着宏大的政治抱负，其学问已非一般，故后来史书称他为“能熟文”的人物绝非溢美之词。至于史称侬智高“善用兵”，那是他率众反宋过程的事了。

阿侬的父亲名叫大龙，是一名州官，他会针砭医道，又是接骨能手，被尊称为“大仙”。阿侬常伴其父下乡治病，上山采药，17岁就精通医术，能看病施药。由于经常随父下乡行医，走东闯西，阿侬有机会广泛结识各地州官洞首和土民百姓，学会了多种语言，能操一口流利的“蔗园话”，即现今仍流行于广西邕宁、田东、百色一带的“平话”。她对损伤接骨的治疗和用药，更是精益求精，把草药拌合于事先捣碎的雏鸡或牛肉筋膜中，制成药膏，疗效最为灵验，真可谓药到病除。这对后来侬智高起兵，保证受伤将士的治疗施药，起了很大作用。

为了保境安民，报交趾杀夫屠子之深仇大恨，阿侬寄希望于次子侬智高。因此，她对智高悉心培养，严加要求，不惜重金，延师教诲。有一次，智高贪玩逃学，不理解母亲一片苦心和企望，阿侬难过地哭了。她说：“你不好生学习上进，父兄在九泉之下也难以瞑目啊！难道你竟忘了交趾人杀害父兄和奴役家乡的深仇大恨了吗！”一席话说得侬智高清醒过来，决心从今往后，努力习文练武，卧薪尝胆，奋发图强。

公元1053年2月归仁铺一仗，侬智高所部牺牲5300多人，被俘500多人。侬智高的母亲阿侬和弟智光，子继封、继明，经田州（今田阳县）退守特磨道，收集余众3000余人，准备重新起兵。宋廷大将余靖闻讯，于1055年派部吏黄汾、石鉴等偷袭特磨道。60多岁的阿侬，侬智高14岁的长子继封和8岁的继明，不幸均被俘获，押送北宋京都遇害。侬智高起兵被镇压下去以后，其家乡广源州侬姓的壮民，为避免朝廷的报复，纷纷被迫“改从国姓”，即由侬姓改为赵姓。这便是桂西壮族部分赵姓的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