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族阿公主的故事：爱情悲剧

邵献书

宋宝祐元年（蒙古宪宗三年、1253年），忽必烈（元世祖）南下云南灭了大理国。不久，蒙古贵族为了便于对当地各族人民的统治，对原大理王白族段氏采取重用政策，任命为世袭大理总管。最初，大理段氏总管的辖区和权力甚大，但从元世祖至元十一年（1274年）建立云南行省后，辖区仅限于约今大理白族自治州境地，到元末势力逐步发展，企图割据一方。至明王朝建立之初，段氏大理总管共传十二任。

元朝末年，政治十分腐败，土地高度集中，水旱灾害频仍，阶级矛盾迅速激化。元惠宗（顺帝）至正十一年（1351年），韩山童等利用白莲教以红巾为号，首先在今河北永年县起义，点燃了元末农民大起义的烈火。韩山童失败牺牲后，红巾军继续斗争，声势越来越大。至正十七年（1357年），红巾军明玉珍部，由巫峡西进陆续占有四川。至正二十年（1360年），明玉珍自称“陇蜀王”，二年后称帝，国号“夏”，年号“天统”，建都重庆。当时，云南各族人民亦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而大理段氏总管与镇守云南的元宗室梁王之间，又不断发动彼此争夺的战争。为了支援云南各族人民的反封建斗争，至正二十三年（1363年）春，明玉珍遣兵分三路进军云南。中、左两路因中途受阻，未能到达云南，而右路在万胜（明二）率领下，从界首（今四川宜宾市南）进入云南，元军“望风而奔溃”，梁王巴匝刺瓦尔密和行省的高级官员，匆卒由省治昆明西逃威楚（今楚雄市）。三月八日红巾军进驻昆明，屯兵于城外金马山，当地各族人民纷纷响应，红巾军乘胜西追逃窜的梁王。

正当元王朝在云南的统治摇摇欲坠的时候，大理第十任总管段功，因害怕红巾军继续西进危及自己的统治，出于统治阶级利益的一致，出兵援助与他有着所谓世代怨仇的梁王。在段功的狙击下，红巾军西进受阻，万胜为避免陷于孤军深入，主动将部队主力撤出云南。由于大理总管段功维护了梁王在云南的统治，梁王奏拜段功为云南行省平章政事（代省长），并把自己的女儿阿公主嫁给了他。

阿公主是位年轻的蒙古族女子，长得十分丰硕健美。她与段功婚后朝夕相处，恩爱备至。为此段功就留居昆明。

在段功留居昆明时，据说他的原配夫人白族高氏尚在。残云春雨，对景思人，她在大理十分眷念丈夫，相传她曾填了一首《乐府》体的词寄给段功，希望他能返回故土大理：

风卷残云，九霄冉冉逐。龙池无偶，水云一片绿。寂莫依屏帏，春雨纷纷促。蜀绵半间，鸳鸯独自宿；珊瑚枕冷，泪滴针穿目。好难禁，将军一去无度。身与影立，影与身独。盼将军，只恐乐极生悲冤鬼哭。

传说段功读了高氏的词，不禁思念起高氏，并怀念他留在大理年幼的子女。可是，如果返回大理，他舍不得阿公主，又恐她不肯。段功的这种左右为难、烦恼犹豫的心情，被阿公主觉察到了，他只得实言相告。岂知阿公主却落落大度同意段功回去一趟，只是劝他早去早回。就这样，段功带领一部分队伍踏上了回大理的路途。

当段功途过洱海金鸡庙时，遇到了高氏派来迎接的人，他心中很是高兴，即兴作了一首七律诗：

去时野火通山赤，凯歌回奏梁王怿。

自冬抵此又阳春，时物变迁今又昔。

归来草色绿无数，桃花正浓柳苞絮。

杜鹃啼处日如年，声声只促人归去。

高氏的词和段功的诗，是婉转动人的，故土大理的苍山洱海，又是那样使人依恋，然而，段功却始终不能忘怀新娶的阿公主。至正二十五年（1365年），段功不听高氏和周围亲信的再三劝阻，带了自己的队伍，又风尘仆仆地回到昆明阿公主的身边。(www.xing528.com)

梁王及其亲信见段功重来昆明，又拥有重兵，旧仇新忌，怀疑他有“吞金马、咽碧鸡之心”（“金马”、“碧鸡”象征云南），便蓄意除掉段功。一天，梁王把阿公主召来，秘密交给她孔雀胆一具，命她伺机将孔雀胆放在酒里毒死段功。但这位美丽而刚健的蒙古族女子对丈夫忠贞不渝，一听此言，十分气愤，当即表示她绝不能做这种事。然而，梁王决心已定，硬是把一个放孔雀胆的银盒塞给了她。

当晚，夜静更深，阿公主悄悄地把父亲的阴谋告诉了段功，并把装有孔雀胆的银盒拿来给他看，劝他迅速返回大理，她自己亦愿意随他一同去。可是，段功自视有功于梁王，也可能对昆明真有垂涎之意，没有听从阿公主劝告。至正二十六年（1366年）七月，有一天梁王邀请段功去东寺敬香拜佛。段功不听阿公主的阻劝，只带了少许卫士骑马前往赴会，行至东寺街通济桥时，突然一阵吼声，桥上桥下和道路两头拥出很多伏兵，段功当即被伏兵杀死。

段功被害，阿公主痛不欲生，意欲自尽，被梁王派去的侍卫阻止未遂。无奈，阿公主只得亲自用锦被包裹好丈夫的尸体，以寄托她深切的哀思。后来段功的尸体被运回大理，安葬在苍山应乐峰下，而阿公主终因不堪思念段功的愁苦，不久便绝食而死。相传她死前用汉语和白语及蒙古语相混，写成了一首辞世诗：

吾家住在雁门深，一片闲云到滇海。

心悬明月照青天，青天不语今三载。

黄蒿历乱苍山秋，误我一生踏里彩。

吐噜吐噜段阿奴，施宗施秀同奴歹。

云片波粼不见人，押不芦花颜色改。

肉屏独坐细思量，西山铁立风潇洒。

“踏里彩”是锦被名，“吐噜吐噜”为可惜之意，施宗句指与段功同行的施宗施秀和段功一样惨遭杀害，“押不芦花”传说系北方的一种起死回生的草名，“阿奴”乃阿公主平日对段功的爱称，“肉屏”即骆骆背，“铁立”喻松林。

对于世袭大理总管、镇压农民起义军的白族段功，因统治集团内部纷争而死，人们似乎不必惋惜；以自己年轻的生命为段功殉情的蒙古族阿公主，人们对她深表同情，她的死是一个悲剧。“孔雀胆”的故事后来甚为流传。

大理总管段功被害时，高氏所生一儿一女尚幼。女名羌娜，小名僧奴，她立志要为其父报仇。后来羌娜远嫁建昌（今四川西昌市），临行将自己幼时所制的一幅复仇旗帜交给其弟段宝，再三嘱他要为父报仇，届时自己亦将借兵东进。可是，继其父为大理第十一任总管的段宝，并不像他姐姐那样复仇心切。在此以前，虽然梁王派兵七次进攻大理，但段宝还是与梁王讲和了，为此被升为云南左丞（副省长）；在此以后，红巾军在舍兴的率领下再次进入云南，段宝又与梁王合兵镇压起义军，旋被封为“武定公”。这时，明王朝已建立多年。明洪武十四年（1381年），明军30万进取云南，十二月梁王兵败自杀于晋宁。此时段宝已死，其子段明为大理第十二任总管。翌年春，明军破大理，白族段氏在大理地区的割据局面遂告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