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窑粉彩艺术的发展与成就：粉彩工艺与艺术风格的演变

民窑的繁荣推动了景德镇窑业整体水平不断向前发展。这具体表现在传统技艺的代代相传，能工巧匠不断涌现。虽然官窑产品一向是陶瓷研究者关注的重点，但民窑产品是更具有普世价值的生活必需品，也是如今学术研究不可缺失的一环。景德镇民窑生产可谓长盛不衰，早在宋元时期，制瓷业已经十分兴盛。明代以来，被皇家选作宫廷用瓷的生产地，大量民窑产品行销海内外。清代更是有增无减，并形成了民窑自身产品的美学特色。雍正、乾隆时期，随着御窑厂的强盛，民间制瓷业与之相得益彰，其工艺水平和产量同样达到一个高峰。民间粉彩瓷器正是在此背景中得到极大发展，成为国内外陶瓷市场最重要的品种，以致成为重要的经济和文化现象，从而广受学者的关注。其中，民窑外销粉彩瓷器以其装饰题材和艺术形式的多样性而誉满世界。尤其是来自西方的大批量订货，一些粉彩瓷器的装饰纹样具有异域特征，这既是对中国固有装饰的补充，又是那一时期中外文化交流的实物见证。

应该看到，嘉庆（1796—1820）中晚期之后，御用瓷器产量下降，但民窑生产却逐年提升。蓝浦在《景德镇陶录》中指出：“今上御极以来，诏崇节俭，每年陶器需用无多，而陶工益裕矣。”^[1]也就是说，从嘉、道以来，宫廷逐渐改变乾隆时期极尽工巧奢华和精益求精的制瓷旧习，御窑厂的生产出现某种程度的衰退。咸丰五年，御窑厂被太平军捣毁后，同治时期虽恢复生产，但始终难以再现乾隆时期的盛况。从此，官窑生产逐渐衰落，而民窑生产不断扩大，以致更为兴盛。这种转变适应了国内民间粉彩瓷的市场急速扩展。很多具有书画功底和修养的画师为了生计，而进入景德镇绘瓷行业，为粉彩彩绘技法的创新提供了新动力。此时出现的浅绛彩作为一种新兴的民窑粉彩，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发展起来的。这种彩绘操作简便，形式新颖，艺术效果更像国画，非常适合文人雅士的审美品位。优秀的浅绛彩瓷创作者往往就是富有文人趣味的画家，他们参与粉彩彩绘事业，试图摆脱传统粉彩复杂而烦琐的工艺程序，而将自己习惯于纸上绘画的表现方法自主地发挥到瓷器之上，于是形成晚清时期色彩淡雅、清奇疏野的浅绛艺术风格。

二十世纪初期，景德镇制瓷业开始渐渐受到工业化生产的影响。虽然传统制瓷手工艺仍然占据主导地位，但一些新材料、新技术、新的生产方式已经不断从西方传入，其中一种被称为“洋彩”^[2]的化工颜料逐渐被广泛采用，这种颜料为彩绘工作提供了方便，也适合于日用瓷的批量生产。此外，在“洋务运动”的影响下，一些地方开办了制瓷技术的专门学校，景德镇作为全国瓷业生产的重镇，建立的瓷业学校更有影响，并培养了一批专门从事陶瓷彩绘的人才，这些人才对民国时期粉彩工艺发展是十分重要的。(www.xing528.com)

进入民国时期，御窑厂彻底消亡。但是原有的官窑产品仍然代表了最高品质，因此一直是仿效的对象。与此同时，原先就职于御窑厂的画师和新一代成熟的绘瓷艺人，逐渐成为粉彩艺术的中坚力量，确保并促使粉彩艺术长盛不衰，不断发展。到了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粉彩艺术进入一个面目一新的创作繁荣期，其标志就是被称为“珠山八友”的瓷绘画家群的出现。他们将国画技法与粉彩工艺有机结合在一起，既保持了粉彩色彩的绚丽，又呈现出新颖的国画意境。从此，“珠山八友”的瓷绘艺术在景德镇陶瓷彩绘发展中产生了深远影响。“八友”中的一些瓷绘画家的创作一直延续到新中国成立后的五六十年代，其瓷绘技艺和风格在如今瓷绘艺术中得到广泛传承。可以说，他们在景德镇陶瓷彩绘历史中所表现出的艺术性、时代性和文化意义等长远的影响，必将日益显露出来，这还将有待于做更深入的研究。

1949年新中国建立后，粉彩工艺得到继承和发展，但在艺术题材上政治倾向较强。到了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粉彩艺术很明显受到了同时期中国绘画艺术的影响，人物、山水题材的粉彩绘画带有新时期的文化特征。当然，大多瓷绘艺人坚守传统，继续按照固有技法创作，留下一批优秀粉彩瓷器作品。而先后建立的专门工厂、研究所和院校，进一步保障了传统技艺得到很好的延续。七十年代末期，粉彩瓷一方面保持传统手工艺特征和风格，为的是成为畅销国外的商品；另一方面，陶瓷技法更有开放性，新一代陶瓷艺术家普遍采用的这种艺术手段，使当代粉彩工艺成为丰富多彩的综合性装饰形式。需要指出的是，本文的研究范围只限定在民国以前的粉彩艺术发展。1949年以来的粉彩艺术发展依然显现出旺盛的活力，由于受到了现代和当代的艺术观念影响，同时又与多种陶瓷装饰手段相结合，因此表现出更为自由和多样性的面貌，这种情形无疑需要用更加长远的历史眼光去审视与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