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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清宁国府区域格局与社会变迁:方元荡与方德的世系配搭

时间:2023-10-02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146]方氏族人既有意攀附方元荡,又要突出“方德让家”主角方德的地位,需要将方元荡与方德扯上关系,那么两人在世系中如何配搭呢?这一看似矛盾的现象,原因在于方元荡很早纳入谱系,其事迹影响力和可信度大大高于“方德让家”传说。旌德方氏通过历代家谱的反复修缮,将方元荡、方德相继纳入世系,在求实际与慕虚荣之间,他们选择了后者。

明清宁国府区域格局与社会变迁:方元荡与方德的世系配搭

方氏修谱取慎终追远之意,但时代越早则文献越少。成化年间的方氏族人称:“尝于正统间会修图谱,而因源流未备,支派未悉”[143],只好推迟修谱。康熙修谱时再次陷入这种尴尬境地:“明嘉靖间虽有旧谱可考,然历年既多,简帙遗失,异同相竞,后起莫载。”[144]实际上,谱牒资料的缺乏与世系修撰之迫切,反而给家史编纂提供了施展空间。成化谱序对这种附会手段说得直接:“群相修饰而润色之,纪载之,悉图传之详,共成完璧焉。”[145]可见明代中后期是塑造宗族历史的绝佳时期。根据时代之变化来修改前代谱序,应是较普遍的现象,康熙谱《凡例》即认为删改很有必要:“旧序成式当遵者,犹必删辑而录之。”[146]

方氏族人既有意攀附方元荡,又要突出“方德让家”主角方德的地位,需要将方元荡与方德扯上关系,那么两人在世系中如何配搭呢?乾隆县志提及方德与方元荡的承继关系,“唐方将军元荡祖博士德居此”,即方德为方元荡之祖。从时间上看,方德早于方元荡,反而不是旌德方氏始迁祖。这一看似矛盾的现象,原因在于方元荡很早纳入谱系,其事迹影响力和可信度大大高于“方德让家”传说。成化《旌德方氏宗谱原引》表明,旌德方氏自晋代方法立迁入三溪为始,因方元荡为旌德人物之首,故推方元荡为始迁祖,其时并无方德。方德作为明代中后期才出现的“后起之秀”,却又安插于方元荡之前,乃是考虑到传说的时间属性,以便将两人事迹在世系上实现有效关联。

出于功利目的编排的谱系,自然有不少差错。从谱系上看,方德所处的唐宝应年间与方元荡所处的元和年间只相差四五十年,何以两人的世系竟然相差五代?为了构建地方形象,以适应子虚乌有的传说,康熙谱纂修者不得不试图理清早已混沌的谱系,但还是出现大量破绽,并造成谱系的混乱。康熙谱的毛笔字修改版,即是一次典型的纠正和修缮。至于具体的细节错误,仅该谱卷四《方氏历代统宗世系纪》即有不少毛笔字修改和批判记录,检出几则列出:

误一世,此文涉即辩公字,唤文涉,何能为子?(注:十二世辩公与十三世文涉公之间夹注)

照真应庙谱,千期子即相,误录又一世。(注:四十八世千期公、四十九世时公和五十世相公之间眉批)

翙公子名津云,何能津为子、云为孙?一名改作二世,又一误录一世。(注:五十五世翙公、五十六世津公和五十七世云公间眉批)

由此可见,谱系编撰者为攀附远祖而拉长世系,以致谬误甚多。又如康熙谱涉及方镇的材料称:“时隋恭帝政乱,盗贼蜂起,唐公李渊召募天下义兵,以安其祚。公率乡兵应募,始克藿邑,归关中秦王李世民收之以备僚属。唐武德年间,降李密,克武周,破世充,擒建德、萧铣等,累功拜神策将军。”[147]这位世系排在第131世的方镇活动于隋末唐初,时间比第128世方德还早,显然不可能。

旌德方氏的世系随修谱活动的持续而日臻完善,在民国谱中已有不少漏洞被堵住。前揭方镇的事迹得到削正:“镇,字安侯,华公长子。唐时累立军功,官拜左神策将军,世袭封爵。”[148]在康熙谱《方氏历代统宗世系纪》“方德”一栏上有毛笔字眉批:“(注意)智公子得,遗下七世;再遗公子德。何能智公子又照德仁之德?兹[?]谱时[?]因为该得、德不分,丢去七代,注意查。”可见“得”与“德”的人名混淆,造成了世系谬误。在民国谱中,所谓的“丢去七代”被找到了。辑录两谱的相关部分:(www.xing528.com)

表13 旌德方氏前后世系对比

从上表可以看出,民国谱第14世方得至第20世方遗,正是所谓“丢去七代”。至于如何找回丢掉的世系,谱牒编撰者们最关心的并非事实本身,而是尽量理顺世系脉络,以促进族人的认同。经过若干次家史的编纂,旌德方氏的世系脉络形成一套完整的表达方式,自远祖方雷、方储以降,分别以方德、方元荡为世系节点,最后衍生为三派,统合了旌德方氏各分支。

需要指出的是,旌德方氏的世系编撰行为,代表族内部分支派利益的精英人物之思维活动,未必完全具有宗族一致性。华坦方氏在乾隆年间即奉方叔为始祖,在世系上逐渐与隐龙方氏发生不少龃龉。[149]不仅如此,“方德让家”传说未必是旌德方氏的共识,华坦方氏的先祖世系虽然照抄统谱,但该支似未完全承认方德的地位,“法立公居太平之麻城乡,八传至元荡公,是为旌德方氏始祖,十二传至璇公,是为华坦始祖”[150],以“方法立—方元荡—方璇”为世系脉络,竟然回避了方德。

旌德方氏通过历代家谱的反复修缮,将方元荡、方德相继纳入世系,在求实际与慕虚荣之间,他们选择了后者。经过方氏族人的增修和附益,理顺了方德与方元荡的世系,体现出纂修人不断修改、衍化并最终固定传说的思维痕迹,表明方氏宗族形象塑造的动态过程。但旌德方氏各支派的动机和利益未必完全一致,在追溯始祖、承认方德地位等方面,华坦方氏作为旌德方氏的后起之秀,敢于在支谱中发出不同声音,反映出宗族统合的复杂性。

图13 旌德方氏世系简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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